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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问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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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混混沌沌,耳边吵了又静,唐棠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身边只坐了香兰……还有一个女郎中。
她舒了口气。
霍睢不在。
那个女郎中许是因为太过无聊,掩口打了个呵欠,因而唐棠没来得及看清她的真容,只不过她好奇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了些,女郎中将手拿下来的时候,正好与她四目遥遥相对。唐棠有些惊讶,但那人却习以为常般并不在意,抬手拍了拍正梦会周公的香兰。
“小丫头,你家夫人醒了。”
香兰猛地被拍醒,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唐棠,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女郎中,皱了皱眉头,
“你是大人请来的郎中?”
那人看了眼手边的药箱,也不否认,只是说:
“方才给夫人号了脉,是脾气虚,肝气郁结之象,不过望闻问切四诊,有些问题还需要夫人醒了才能作答。”
唐棠一直对这人存疑,只因她在长安见了无数贵女,却从未遇见这般风仪的,身上的富贵气或许与宫中娇养长大的公主也毫不逊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给人看病号脉的郎中?
只是她眼中的疑惑没能遮掩住,叫对面的人看得个清清楚楚。
“你不相信我?”她一笑,语气中竟带了点无奈。“看来我实在是太耀眼了。”
结果香兰听见她后一句话便不乐意了,煞有介事地开始向女郎中介绍起了唐棠,连带着神情都与有荣焉。
“我们家夫人出嫁前可是长安有名的美人,连世家贵女都说羡慕她的容貌,夫人还没夸过自己耀眼呢,你这郎中脸皮可真厚。”
女郎中并没有理会她。
原本唐棠被人看穿了心思,已经有些尴尬,又听到香兰在旁边这么说,便更尴尬了,见到那人丝毫不放心上,才又问:
“你说等我醒了之后,要问我什么?”
这时香兰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唐棠扶了起来,撅着嘴故意不看女郎中,自己跑去给唐棠倒了碗茶。而趁着香兰不在的这个功夫,那郎中压低了声音对唐棠道:
“你同尚书令的关系并没有传言那么好吧。”
唐棠一愣,下意识反问:
“你怎么知道?”
女郎中笑了,眼中还透着一丝狡黠,“猜的。”
她下一句话没有必要防着人,声音大了些,又故作一副正经八百的郎中口吻分析:
“从你脉象上看,应该是过度忧思劳神,情志抑郁,或有突然的刺激导致。”
边说边看向唐棠,见她果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女郎中嘴角一扬,走过去信手拿起桌上的笔,洋洋洒洒写了张药方递过去,
“病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放在心上。”
唐棠接过那药方看了眼,未消的疑窦反而更多了——药是寻常药,只是这字却不是寻常字。
她小时候虽不爱学读书写字,却听祖父提过,大梁的字体分许多种,有些普罗大众所有人都可以练,有的字体却是仅存于某些世家贵族间的。等她进了长公主府,为了装样子又不得不沉下心将字练了千万遍,那些字帖早已牢记于心……
可眼前这个女郎中的字体,她从未见过。
唐棠下意识便想,一个女郎中能有这等的气度,能看得出她与霍睢的关系,还能写得这般的字,实在是太稀奇了。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唐棠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只是这儿看了病开了药,安世妨也实在不愿意再装成个郎中了,便坦言,
“我是霍睢的朋友。”
唐棠原本一张温柔娴静的脸忽然一沉,香兰也极意外,
“居然不是郎中,那这药方……”
“药方自然没问题。”安世妨感觉到了屋里气氛的不同,神色一敛,话却未停。
“我来这趟也是想劝夫人一句,霍睢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忍,而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说的是什么话?香兰虽然没有听懂,但却知道这总共三句话里有两句是骂霍睢的,登时又不乐意了,
“你这假郎中不但脸皮厚,居然还骂我家大人,若是叫他听见了,定会把你丢出去的!”
安世妨这回却笑了,非但没有再次无视香兰,反而像揉旺财一般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丫头真可会护主,不过你家大人一时半会儿是没机会听见了,”
见香兰怒目而视,又道:“他去宫中请御医给夫人看病,还要拜见陛下,得过个个把时辰才能回来。”
待安世妨离开霍府回到姑苏台好些时候了,还有些得意于今日的收获。
她似乎发现了霍睢身上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
申时天渐渐转暗,此时离唐棠晕倒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霍睢从宫中请的姜御医姗姗来迟,见唐棠已经醒了,又嫌霍睢将夫人的病说得太过严重。
霍睢原本站在屋门口,思来想去还是走了进去,结果远远就见那御医边写方子边跟唐棠抱怨。
“原本御医给官眷看病就不合适,本官也是看在尚书令劳苦功高的份上,他又把你的病说成什么疑难杂症,我以为你病入膏肓了才来的,结果就是脾虚,哎……”
他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将方子递给香兰,草草嘱咐了句便要离开,转身正对上霍睢进来,那副摆给唐棠看的严肃嘴脸瞬间就成了委屈不满。
“你这什么人啊,竟诓骗悬壶济世的御医!”
姜御医跟霍睢说话的时候,香兰拿着两张药方一比对,竟是一字不差!
“刚才那个假郎中也是这么开的药方,我以为她是糊弄人的……”
不过这话却让御医听见了,那眉头简直要皱到天上去。
“还请了别的郎中?霍睢你竟这般折辱悬壶济世的御医!”
姜御医拂袖而去,香兰却要给他提着药箱送他出府,这是规矩。当着御医的面她没敢说,但是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
“怎么现在的郎中一个个的脾气都那么大!”
“那个姜御医脾气大就对了,人家是皇后的兄长。”有路过的小厮小声提醒。
香兰恍然大悟,又问:“那之前的女郎中呢?”
这次轮到小厮愣住了,“哪里来的女郎中?今日府上没来别的郎中啊……”
……
屋里又只剩下了唐棠与霍睢二人。
唐棠拉了拉被边,遮住了脖子以下的地方,这动作落在霍睢的眼中,不由让他记起了昨日的香艳,眼神都变了。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唐棠早已转过身去,随手拿起了香兰放在她枕边给她解闷的书。
“先前有郎中给你开了方子?”
霍睢先开口。他早想问了,只是在应付那个姜家人的喋喋不休,心烦意乱间便给忘了。
“没。”
唐棠背对着他,闷闷回了一个字。
屋中又安静了下来,只是霍睢不疾不徐,就坐在圆凳上静静地等着。唐棠就有些难受了,即便霍睢一句话未说,可她仍感觉芒刺在背,就算假装目不斜视地看着书,书中的字却终究一个都没看进去。
“你出去。”
霍睢一动不动。
“出去!”
唐棠大声又说了一遍,但霍睢仍然没动。她无可奈何,将书扣在了脸上,挡住了那双蓄泪的眼,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平静,可语气中还是不由自主带了哭腔。
“你究竟想做什么,霍睢,你这些年做的还不够吗?你还要做什么!”
霍睢看着她的后背,没说话。
“强娶我,胁迫我,侮辱我……我唐棠究竟何德何能,就值得大梁呼风唤雨的尚书令将这些下作的手段统统用在我身上?”
强娶,胁迫,侮辱。
霍睢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他归京后对唐棠做的一切,竟就值这六个字,没有一个是好词。
“我想娶你,想了五年,想让你在我身边,与我作对平凡夫妻罢了。”
唐棠忽然安静了下来。
许久,她轻蔑地笑了声,将书拿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
“你杀了我全家,这事就这么算了?”
霍睢知道她的心结就在这里,“如果没有当年的事,你愿意吗?”
唐棠转过身子,那副神情像是在看一个痴人说梦之人。
“你心里清楚,若唐家没倒,你我早就成亲了。可那又如何?”
若她能同唐家人一起死了,便不用在往后的日日夜夜如丧家犬般活着;若她能再争气一点,将霍睢一刀杀了,也不用被迫同他成亲,连带着先人一同受辱。
她偏偏就是想死死不了,想杀霍睢也杀不了……
可霍睢问,若是五年前的事没发生的话,他们二人又会怎样。
唐棠不敢想。
可霍睢又告诉她:“若是你愿意,姜御医可以帮你。”
她起初没听明白,愣愣地望着霍睢,只是霍睢也不说话了。
她便想到了。
“荒谬!”
他竟想让自己忘掉前尘过往,同傻子一般与他在一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为了苟安而忘了杀亲血仇,那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夫人,那假郎中……”
屋门没有关,香兰送走了姜御医,又同小厮攀扯了两句后便心事重重地折返回屋中,正要同夫人讲那个假郎中的事,却见大人也在,说了一半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假郎中?”
香兰有些惧怕霍睢此时的眼神,老老实实点头,一眼都没看唐棠就全招了:
“之前有个女郎中来给夫人诊脉,还开了方子。后来又反口说不是郎中,是大人的朋友,但转头就把您骂了一顿。”
“方子呢?”
霍睢伸手,香兰又乖乖将药方递了过去。霍睢一看便明白了。
安世妨,她又想捣什么乱……
作者有话要说: 霍睢:我跟安世妨那个女土匪绝对不是朋友!不可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