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撞进怀里》提灯夜行

36、第 36 章

　　燕戚点点头，睁大眼不让眼泪流下，她什么都没说，仓促转身离去。

　　身后，程琛不敢回头看她，多看一眼都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崩塌。

　　后来，程琛无数次回想这个时候，自己都不免可怜自己。

　　对于当时已经足够成熟稳重的程琛，现如今的所有困难可能会让他有些难过，但不会让他茫然四顾不知所措，更不会让他不知如何面对燕戚的热烈直白的喜欢。

　　但是，所有对成年人不成问题的问题，压到少年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如今，十七岁的程琛只能在昏暗的巷口，浑身脱力地靠在墙上。慢慢的，少年一向倔强挺直的脊背弯下，额头抵在手臂上，感到一片温热的湿意。

　　即便十点多了，热闹的商业街也是灯光大亮，人来人往。
　　夜生活不过刚开始。

　　燕戚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随着人群飘荡。
　　所有过于激烈的情绪一时都沉淀下来，整个人感到空茫茫的，只有在脑子里机械地一遍遍回放着和程琛有关的所有画面。

　　原来那些自认为有所回应的喜欢都是错觉，以为的双向奔赴是自作多情。
　　她不过是唱了场无人应和的独角戏。

　　外衣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
　　燕戚猜到是谁，本来不想理会，今晚的经历太过难堪，她只想自己找个角落藏起来。
　　过了会儿，想到何博找不到人可能会着急，燕戚还是回了电话。

　　“喂…”
　　那头何博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燕戚：“你不该先问我结果怎么样吗？”
　　何博那边安静一会儿，道：“刚刚程琛给我发微信，问我你回没回家。”

　　燕戚呼吸一窒，竟然没感到多少意外，毕竟他一向细心体贴。
　　就是这样自己才一点点沦陷，最后成了一场笑话的吧？
　　想到这，燕戚竟有些怨恨这样的程琛了。

　　燕戚最后还是告诉了何博自己的位置。
　　离得不远，何博实在有些担心，很快就过来了。

　　找到燕戚时，她就坐在路边台阶上。
　　见到何博第一眼，燕戚还有心情开个玩笑：“你说我往身前在放个帽子，是不是该有人给我送钱了？”

　　何博稍稍放下心，笑道：“那你得先把自己这身衣服换了，不然该被挂网上骂是骗子了。”
　　燕戚哦一声，低头说句什么。

　　何博没听清，凑近弯腰道：“什么？”
　　燕戚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大颗大颗往下落，哽咽地重复：“我说程琛是大骗子！”
　　“混蛋！”
　　“王八蛋！”

　　“艹！”何博没忍住爆出粗口，看着刚刚还没事人一样的燕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又愤怒。
　　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翻出包纸，燕戚不接，何博无奈地胡乱给她擦眼泪。
　　“你他妈要戳我眼睛了。”燕戚带着鼻音抱怨。

　　燕戚接过纸，盖在脸上，不想见人，假装自己是个死人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没一会儿，纸巾又洇出湿痕。
　　何博默默又递过去一张。

　　燕戚抽噎着问他：“我自作多情了吗？”
　　最让她过不去的就是这点。

　　何博心中堵着团火，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会儿程琛在他面前，他能一拳打上去。
　　“没有，不可能大家眼睛都瞎了，他可能就是个渣男，咱不喜欢他了！”

　　燕戚摇摇头，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他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人，”顿了顿，她继续道，“但你说得对，我不要喜欢他了。”

　　燕戚也是骄傲的，以前从来只有别人追着她跑的时候。
　　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燕戚抹把眼泪，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

　　“我先不去学校了，我请个病假，回头我爸知道了问道你头上，别跟他说。太丢人了。”
　　何博点点头：“知道，放心吧。不去学校也好，省得见到他心烦。”
　　燕戚也是这么想的，她怕再见到程琛，心被反复拉扯，更放不下。

　　喜欢而已，她能放下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走吧，回去了。”
　　“嗯。”

　　\\

　　程琛带着程媛回到家，给她调好热水，出来嘱咐道：
　　“媛媛快去洗漱，明天要上学了，早睡早起。”
　　程媛对人的情绪一向敏感，知道今天哥哥不开心，听话地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哒哒跑去浴室。

　　老房子只有一室一厅，程媛在这住的时候，程琛都是去客厅的沙发睡。
　　他今天提不起劲头儿，情绪低迷，如果不是程媛在，其实一句话也不想说。

　　明天上学，程媛最近肯定需要住这儿，程琛一边盘算着和老班说下最近请假不住宿，一边去卧室拿自己的校服。
　　他抱着衣服一低头，就看到刚刚被程媛一直拿着玩的是什么——那个像极了燕戚的翻糖小人。

　　程琛顿住，轻轻拿起那个人偶。

　　等到程媛洗漱完出来，程琛给她擦着头发，问她：“媛媛，这个人偶怎么在你这里？”
　　程媛抬头想一下，道：“是那个叫何博的大哥哥送给我的。”

　　程琛手一停，心情复杂，他猜是何博故意给程媛的，或者说通过程媛留给他。
　　但今晚过后，何博应该不再愿意见他了吧。
　　还有赵大河、李停……
　　程琛低垂着眼，也好，反正以前也没什么朋友。

　　他把毛巾放下，蹲下来跟程媛商量：“媛媛，可以把这个人偶给哥哥吗？哥哥拿布娃娃跟你换。”
　　程媛手上拿着那个人偶，有些舍不得，想了想后，问程琛：“那给哥哥后，哥哥会开心点吗？”

　　程琛眼一酸，认真点头：“会开心很多。”
　　“那我不要布娃娃了，就送给哥哥吧。”
　　程琛摸摸她头：“好，谢谢媛媛。”

　　\\

　　燕戚拿着网上买来的病历单跟班主任请了假，怕请太久班主任会直接联系家长，便没说死，只说好了就回去。
　　本以为能瞒过戚爸爸，结果第二天就暴露了。

　　戚君鸣手上的事告一段落，剩下的交给属下就行了。
　　不过人还得在首都总部坐镇，干脆把燕戚提溜到首都，看在眼皮子底下。

　　接来燕戚前，戚君鸣是想见了面先说一说燕戚的，他要求再怎么放的宽也不能真不管。
　　结果，陈特助把燕戚带过来，戚君鸣一见面便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女儿他一手带大自然了解，俗话说没心没肺没烦恼，说的就是燕戚。
　　怎么这次来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迷。

　　见面跟他打个招呼就不想说话了，完全没了往常插科打诨的皮劲儿。

　　“听说你请病假了？我女儿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燕戚强撑起点劲头来，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戚君鸣拿过文件看着，听了这话，看了过去，意味深长地道：“那还真是，比如说青春期的小孩天天想什么我就不知道。”
　　燕戚躺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听到这话翻个白眼。
　　“爸，帮我请一周假呗，我请老班肯定不同意。”
　　戚君鸣签着字哼笑一声：“那你怎么觉得我一定会同意？”

　　燕戚不吱声了，整个人又变成了拒绝交流的模式。
　　戚君鸣叹口气：“失恋了？”

　　燕戚一激灵，什么自艾自怜，伤痛矫情都飞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戚君鸣一笑：“哦，猜对了。”

　　燕戚愤愤地盯了他半响，可惜大佬自顾自忙着，根本不在乎。
　　燕戚泄气了。
　　“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戚君鸣：“找个帅的，保护好自己，脑子清醒点。”
　　燕戚：“？？？我在早恋，能不能给点面子。”
　　戚君鸣头也不抬：“这不是没恋成吗？”

　　燕戚：“……”
　　什么情绪都被自家老爸搅和没了，燕戚懒洋洋地躺在。
　　“真的，商量一下，能不能请个假啊，我还不想回学校面对挫折，我需要缓一缓。”
　　戚君鸣笑了：“说明经历的挫折还是少。”

　　想了想，燕戚这状态回学校也干不了什么，搞不好还会整出事来。
　　戚君鸣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觉得这不省心的女儿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好，但也得给她找点事做。
　　“行吧，请一周。”没等燕戚高兴，戚君鸣又道，“正好我给你请几个老师，补一补课。”

　　燕戚拉着脸，不高兴。
　　戚君鸣看她一眼：“要么请假，在我这上课，要么回学校。”
　　“补课就补课。”

　　见燕戚答应，戚君鸣软下态度：
　　“失恋嘛，有什么要紧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下一个更好，再过几年你就连人都不记得了。”
　　“爸爸出差给你带了礼物，本来要给你寄回去，正好现在来了，去看看吧。开心点”
　　燕戚想反驳他说程琛是最特别的，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点点头离去。

　　这边，程琛连着两天没见燕戚来学校，心里已经清楚她避着他了。
　　这样的结果是他早就料到的，事到临头，却还是躲不过心头的酸涩。

　　程琛拿着笔，眼睛盯着卷子，脑子里却什么都进不去。
　　他很厌恶这样的自己，拒绝的是自己，放不下的也是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利落些？省得伤人伤己。

　　这时，何博抱着篮球进来，准备放到教室后的柜子去。
　　从程琛身边过，故意地擦过他桌子，带的桌子一歪，发出“吱”的擦地声。

　　徐晶从前面转过来，担心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和何博怎么突然闹起来矛盾。
　　程琛冲她摇摇头表示无事，盖上笔帽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既然拒绝了，就别再反复给自己希望，主动避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