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撞进怀里》提灯夜行

34、第 34 章

　　落地窗外云层低垂，夜也变得寂静。
　　夹着水汽的风穿过树梢、草尖，吹进微开的窗里，掀起灰蓝色的垂地窗纱。

　　要下雨了，空气的潮湿使吹进来的风中有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些草汁的苦涩。燕戚实在很喜欢这种味道，便开了窗，依偎进落地窗前的摇椅里。

　　这种天气刚刚刚好，空调都不用开了。
　　燕戚正在和何博组队游戏，两个人有搭没搭地聊天。
　　燕戚郁闷地道：“我怎么还没到十八岁啊呜呜呜！”

　　何博在对面野区杀疯了，抽空回她：“怎么了？”
　　“燕筠姐姐买了新跑车，今天开过来问我好不好看，我酸死了。”

　　何博刷蓝的动作停下，游戏里的人物还在机械地一下一下平A着，他心思已经不在这了。
　　“燕筠买跑车干嘛？”

　　虽然何博看不见，但燕戚还是同情的瞟一眼他操控的人物。
　　“听说是要送新男友。”

　　何博炸了：“哪来的小白脸？还吃软饭啊，燕筠眼光能不能有点水准！卧槽……快来救我！”

　　就在他走神这回儿，草丛里杀出三个大汉，直接把何博操控脆皮刺客摁死在了蓝buff身下，充作养料喂了野区的花花草草。

　　何博：“……”这游戏是打不下去了。

　　何博和燕戚双手躺在泉水里，丧得不行。

　　这时，手机一响，游戏的页面自动退到后台，电话插了进来。
　　燕戚刚想骂那个玩意儿过来捣乱，一看是程琛，喜笑颜开的立马接通了。

　　“燕戚？”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点打电话？”燕戚看眼时间，有点担心。

　　程琛喊完一声燕戚后，沉默良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燕戚说。
　　他现在心情糟糕又狼狈，状态疲惫，头上还带着伤。
　　程琛想说生日聚会他可能不能去了，又不敢说出来，他怕自己让燕戚失望。

　　燕戚等了一会儿，拿下手机看一眼，疑惑地道：“程琛？”
　　程琛回过神：“我在地铁里，可能信号不太好。”
　　燕戚信了，问他：“那你刚刚说什么？”

　　程琛沉默一瞬，还是把原来找好的说辞放下，故作轻松地道：“只是想问问你，聚会那天我能带个人过去吗？”
　　燕戚一瞬间警惕：“谁？”

　　燕戚在脑子里盘算着程琛有什么熟悉的朋友，其中又有没有异性。

　　“我妹妹。她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燕戚松口气，立马大方地说：“欢迎欢迎，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说完燕戚脸一热，好像太不见外了，要矜持点。

　　地铁上，程琛额头抵在扶手，心有一瞬间的波动，又闭上眼，扯着嘴角也笑不起来。

　　他刚从警局里出来，程杰还在被批评教育，向敏在等他。
　　程琛得趁他们没回去赶紧把妹妹接走，不然程杰和向敏回去会吓到她。

　　他站直，摸摸头上的伤，压下眼里的冷意，温声和燕戚说：“那挂了吧，没有别的事。你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燕戚划掉何博催促的消息，甜滋滋应道：“好，我这就去洗漱了。”

　　挂掉电话，回到游戏时正好目睹己方水晶爆炸。
　　耳边何博幽幽地问：“这烟花好看吗？”
　　燕戚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有对象的人嘛，理解下。”
　　何博呵笑，想到刚刚组队的坑货情侣：“王者峡谷就该禁止情侣进入。”

　　“再来一把？”
　　“不了，”燕戚满是嘚瑟地道，“有人让我睡觉去。”
　　“你他妈回来！说好的通宵呢？”

　　燕戚哼着小曲假装没听见，退出游戏，开开心心地去洗漱了。

　　程琛坐在家门外的花坛上，不想进去。
　　手机亮起来，燕戚发来一晚安的表情包，是只躺在被窝里的小兔子，很可爱。
　　她大概在说“你看我很乖的睡觉了”。

　　程琛终于笑了笑。
　　聊天栏再往上，就是向敏的消息：“你爸爸说后背疼，要去医院看看，你把程媛接过去吧。”

　　程琛摁灭屏幕，没有回。
　　当时他冲进去时，向敏已经挨了一巴掌，正捂着脸。程杰还没完，拿着个烟灰缸要砸她。

　　情急之下，程琛直接抡起椅子往往程杰后背砸了上去，一点没收着力气。向敏跑了出去，程杰也被激怒了，烟灰缸擦着程琛额角扔过去的。

　　其实程杰一开始没对他动过手，在程杰看来，程琛是他们老程家的根儿，不能随便打。
　　但随着程琛年龄增大，以往只会躲只会哭的男孩渐渐有了力气，便再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对母亲动手，所以每次程杰和向敏的矛盾都成了程杰和程琛的，最后往往变成父子俩互殴。

　　对程琛来说，他不是不讨厌向敏的，甚至恨她。
　　恨她软弱、恨她不肯离开，恨她不在乎他和程媛。
　　但他更恨程杰。

　　更何况哪怕他们是和他没有血缘的陌生人，看到一男的对女人使用暴力，程琛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叹口气，程琛起身。
　　程媛听到开门声根本不敢出来看看是谁，她怕回来的是程杰。直到程琛出声道：“媛媛，是我。”
　　程媛这才飞奔出来，挂着泪的脸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哥哥，警察有把他抓起来吗？”

　　程琛顿了顿，摇头。
　　程媛露出失望的目光。
　　程琛蹲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程媛。他和她有一样的经历，一样从这时候过来的，知道说什么都是枉然。

　　在他和程媛差不多大时，还不能反抗时，他也曾这样猫在角落，竖着耳朵听着外边动静，一边哭着一边偷偷报警。
　　这是当时他唯一能想到的求助的办法。
　　虽然至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程琛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报警后，程杰出来直接找人喝酒去了。而向敏回来后，等待他的不是母亲的感谢或夸奖，而是被轰出门外反省。

　　当时的程琛哭着敲门，外边又冷又黑，他想回去。
　　对于七八岁的程琛来说，他不知道自己要反省什么。
　　而现在的程琛却知道，向敏让他“反省”的，是他破坏了向敏对外苦心经营的恩爱假象。

　　程媛抬头，才看到程琛头上的伤，哭着问：“哥哥疼不疼，我陪哥哥去医院吧？”

　　程琛头上其实不严重，警察局有人帮他包扎过了。起码他没程杰身上的严重，随着程杰老去，程琛又身强力壮，现在吃亏的一般都程杰。

　　“我没事，媛媛去收拾东西，去哥哥那边住几天。”
　　程媛吸吸鼻子：“好……”

　　\\

　　周日这天，燕戚一大早就被阿姨叫了起来。
　　睡眠不足的燕戚特别烦躁：“做什么造型啊，我就一吉祥物，转一圈就走了。”

　　她爹还没下飞机，回头直接去酒店了。
　　客厅里只有造型师和她的几个助手，还有林助理，已经等一会儿了。

　　燕戚木着张脸，任造型师收拾。
　　林助理笑着打趣：“打扮的漂漂亮亮还不高兴吗？”
　　见燕戚撇嘴，林助理笑得更厉害，和造型师道：“这是还没开窍呢，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这样了。”

　　旁边听着的燕戚耳朵一竖，想到下午要见程琛，立马开始赞同林助理的话，觉得这过程也不难熬了。
　　于是，在造型师拿着两条裙子问她想选哪个时，燕戚终于不满嘴敷衍地说随便了。

　　她挨个试一遍，最后选了条粉色纱裙。
　　其实本着她的审美，燕戚更喜欢黑色的那条，但想到今天还有什么惊喜，最终还是决定打扮的甜一点。

　　造型做好后，燕戚美滋滋地照半天镜子，深深觉得除非程琛眼瞎，不然今天一定妥了。

　　\\

　　宴会厅装扮的一点都不和燕戚心意，更像是商业酒会。

　　戚君鸣带着燕戚转一圈后，大手往燕戚头上一压，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打起点精神来，这以后都是你的人脉。”

　　“别碰我头发啊，”燕戚道，“我有很认真的打招呼好吧。”
　　戚君鸣哼一声：“心都飞了。”

　　“一会儿跟谁玩去？何博那小子跟着吗？”
　　两家关系近，何博也在这里，正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妈妈身后。

　　“跟着啊。”
　　听到何博跟着，戚君鸣放下些心，何家这小儿子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办事有分寸。最重要的是，对燕戚没坏心，甚至很护着她。

　　燕戚向何博招手，准备走了，对她爸道：“别装了，都有谁你不知道？”

　　她说的还真对，戚君鸣虽然忙，但自己女儿身边有什么人，那查的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斜一眼燕戚，道：“新加进来的那个我就不了解，叫程琛是吧？听说你俩关系挺好。”

　　燕戚心中一紧，装作没事人一样道：“你都知道人家叫啥了，我不信你还不了解。不说了，我走了，跟你们这帮肮脏的大人没话聊。”
　　戚君鸣看到何博过来，道：“去吧，注意安全。”

　　燕戚他们聚会的地方是她家一处放置的别墅，请了团队布置的，又添了很多娱乐设施。

　　程琛放眼望去，巨大的琉璃吊灯从中空的客厅一直垂下，四周飘着闪着银光的气球。中间是摆着鲜花挂着飘带的长条形的餐桌，甜品和前菜已经上了。

　　地下还有影院和游戏厅，落地窗外还有泳池和人造沙滩，李停和赵大河已经抱着冰镇的饮品太阳伞下躺着去了。

　　唐博宇和徐晶正在挂条幅，看见程琛进来，道：“班长快来，看看这玩意没斜着吧？”
　　徐晶看见程媛，被萌的挪不开眼，问道：“班长，你妹妹吗？”

　　程琛点点头，介绍道：“程媛。”
　　徐晶牵过程媛，哄着她叫姐姐。程媛害羞地往程琛身后躲。
　　程琛无奈地让她坐到沙发上，问徐晶：“燕戚呢？”

　　“路上了，说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