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撞进怀里》提灯夜行

21、第 21 章

　　穿戴好设备，燕戚就上了飞机。
　　飞机上大概六组人。燕戚的教练是位华裔妹子，蜜色皮肤，四肢修长，看起来健康又活泼。许是看燕戚年龄小，教练一边再次给她检查锁扣一边嘴巴不停地和她聊天，活跃气氛，帮燕戚缓解紧张。

　　坐在燕戚边上的是一位发丝里已经藏着白发的白人奶奶，不停地在胸口画十字，注意到燕戚的目光后，冲她温柔地笑笑，带着些鼓励。

　　她的摄影师正在问她为什么来跳伞，她对着摄像头道：“只是觉得，我必须在我平淡的生活中尝试些不一样的。”

　　她有些玩笑地补充道：“在我去见上帝之前。”
　　飞机里发出叫好声，还有带着善意的笑。

　　燕戚跟着笑了笑，低头再次看看自己胳膊上的字，觉得自己好多了。
　　坐在教练腿上，看着上一个乘客跳下去时，那股紧张感达到顶峰。燕戚被带着到机舱门口，往下看一眼，还没等恐惧感上头，直接就被教练带着甩了出去。

　　一瞬间，燕戚大脑一片空白，翻天覆地间，眼前的蓝天仿佛被撕成碎片，刹那的失重感和眩晕让燕戚回不过神来。教练拍着她的手臂，在她眼前不断地比大拇指，又指了指摄影师，示意她跟摄影师互动。

　　燕戚这才缓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到激动。自由落体总共一分半，燕戚顶着张被吹变形的脸，努力挤出笑，冲着摄影师挥舞手臂，把手臂内侧对着镜头。

　　先把左手臂伸到眼前，内侧对外，上面紫粉交叠的颜料拼出程琛的名字，后面跟着个向右的箭头“→”。

　　燕戚右手点了点箭头，又笑着把右小臂翻转过去，阳光下莹莹如玉的手臂上写着一行英文：

　　“you raise me up！thankyou！”

　　后面还花里胡哨地画着心心和代表wink的圆脸。

　　燕戚这时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兴奋地指着这行字，晃着手臂，甚至脸上还想做个跟图案一样的wink。可惜这对被风吹得不自主眯起的双眼来说实在是高难度，燕戚防风镜后面的眼睛努力地眨啊眨，最终只能对着镜头摊手表示放弃。

　　开伞时，身体被带着急剧上升，燕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空中360度地旋转了一圈。
　　随后，燕戚又对着摄影师指了指下面，好在上飞机前她对着小哥滔滔不绝地废话管了用，小哥答应帮她多拍些景色，留着她送给朋友看。

　　燕戚这也才有了时间在缓缓降落中好好欣赏这难得的景色，目光从高空向下掠去，著名的棕榈岛、帆船酒店、全球最高的哈利法塔，甚至远处的沙漠，都尽收眼下。灌入耳朵的风声和轰鸣声不断，燕戚大脑中却又矛盾地觉得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眼前壮丽的美景和在空中翱翔带来的巨大冲击。

　　而这样的美景又让镜头一一记录，是她送给程琛最独特的礼物。

　　这之后摄影师就没有继续跟拍了，小哥要提前着陆去等着拍他们。燕戚脚沾地时有一种不真实感，整个人还沉浸在巨大的刺激和兴奋中，晕乎乎地被林助理领取跳伞中心的商店，等待领取U盘。林助理查看照片和视频时，正喝着水的燕戚猛地跳起来，想起来自己忘了件事。
　　她一路跑去储物柜，先敲敲门，随后打开柜门笑嘻嘻地道：“我回来了！”

　　这边正在刷题的程琛手边手机屏幕一亮，他抬头就看见燕戚两颊粉红，双眼亮晶晶地出现在屏幕上，他呼吸一窒，缓缓吐出口气后才道：“玩得开心吗？”
　　“当然。”燕戚猛点头，“我十八岁生日过完一定要去考跳伞证，我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程琛笑着看她发泄着未尽的兴奋和激动，没有出声。也不用他搭腔，燕戚还不能平静，自己一个人就足够热闹了，她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十八岁后怎么这么多事要做？”
　　说完，她又晃着手机，就像在摇着程琛肩膀一样高声道：“下次我们一起来吧！什么都比不过身临其境带来的震撼，我觉得你一定要来试试！”

　　程琛支着头，被视频上的画面晃到头晕，笑着制止燕戚：“好了好了，有机会一定。”
　　“你快回酒店歇一歇吧，我还等着收礼物呢。”

　　“哦对，”燕戚收手，稍稍冷静下来了，“那一会儿聊。不要走开，广告过后，精彩稍后就来！”
　　程琛配合道：“好的，麻烦精彩节目快点回来。”
　　“好说好说。”

　　坐到回酒店的车，燕戚摊在后座，后知后觉地感到些许疲惫，满是兴奋过头后的空虚感。
　　跳伞中心的视频太过粗糙，燕戚翻着看看，觉得还需要再剪辑下，但她和林助理都不太会。

　　回到酒店，听到燕戚的烦恼后，可爱的威廉先生直接道：“不如交给我来试试？”
　　燕戚惊讶：“威廉，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解决的吗？你也太全能了些吧！”
　　威廉微笑着，彬彬有礼：“能为美丽的小姐尽力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天惹天惹，威廉你太会了吧”
　　可能对母语不是汉语的威廉，这句可能有点难懂了，他没有说话，歪头不解。燕戚和林助理笑作一团。
　　威廉先生效率很高，约莫半个小时后，就把U盘送了过来。

　　燕戚检查一番，给程琛发了过去，发微信通知了他。

　　燕戚：[您的礼物已送达，请点开邮箱接受。]
　　燕戚：[视频太大只能发邮箱，快点去给我看，搞快点！]
　　程琛：[好的。]

　　燕戚消息发过来时，程琛正在走在回家的路上。

　　狭窄的小巷子昏暗潮湿，他自己早就走惯了，也不需要手电筒。程琛拎着刚买的菜，咬着烟低头走着。自己一个人住不能总叫外卖，太贵了。又不能一直吃泡面，哪怕可选的口味真的很多，程琛也要吃吐了。他最近下载个厨房APP，准备学着做点菜，总之自己吃，能做熟就行。

　　兜里手机振了一下。

　　燕戚这人就是能连发过来的文字都透出欢快来，程琛笑笑，熄了烟，把视频下载下来，点开。
　　画面还黑着就先传来了对话声，程琛听到燕戚用淡淡的声音说自己完全不紧张时，看着亮起来的画面上那张若无其事的脸，笑出声。

　　他靠在墙壁上，准备看完这支视频再走。燕戚叽叽喳喳地跟在摄影小哥后面，求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帮她多拍点风景，“我想把美景分享给我朋友，他激发了我一颗热爱学习的心。”
　　程琛回忆下考前最后一天泄愤地把书捐给图书馆，称再也不想看这蓝了吧唧的封面的燕戚，就假装她短暂地爱过吧。

　　他看到她在自己手臂上写写画画，又霸道地盖着镜头不许拍，程琛被吊起些好奇心。坐在教室刷了一天题后高速运转至过热的疲惫大脑终于放松下来，程琛一边一手把玩着拉到下巴处的外套拉链，一边地期待地拿着手机继续往下看。

　　目光不带情绪地划过燕戚身边正在说话地白人奶奶，程琛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燕戚紧张时会无意识地一根一根扯自己的手指。
　　她的手指纤细，骨节修长，看起来不像一般女生那样柔软，又不像男生似的粗\\大。
　　程琛稀奇地想：她还有这样的小动作啊？

　　这样想着，他还注意到燕戚这时也在刻意地让手臂内的东西避着镜头。

　　机舱门口，惊吓过头的燕戚面无表情，只有眼睛像小兽一样瞪得滴溜圆，程琛发出无情地嘲笑。
　　笑她时刻不忘凹形象，笑她在空中被吹到变形的脸和捂嘴闭眼的无声尖叫。这笑意在下一秒就凝固在脸上，当看到燕戚挥舞到眼前的手臂上拼下的名字时，程琛像是被巫婆定在原地的小老鼠，抱着得来不易的食物不肯放手。他抿抿唇，盯着视频心跳加速，他如此熟悉——可能是会在一生中写下最多的字，紧紧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视频里的女孩才不知道他这一刻心中涌起的惊涛骇浪，不，也许只是黑暗里空荡荡的心中轻轻的一声——咚。

　　她笑得无害又嘚瑟，慢慢把左臂内侧亮出——

　　“咔”地一声手机屏幕被摁灭，程琛一瞬间不敢继续看，寂静的小巷中只有他刻意放轻的呼吸。他指尖轻点墙壁，做足准备，终于又点开视频。
　　视频接着断开的地方继续放，剪辑过得镜头拉近，保证程琛能清楚地看到那行字迹：

　　you raise me up！

　　程琛紧缩的心脏慢慢张开，心底溢出不尽的酸软。
　　这是什么感觉呢？程琛也说不清。

　　他嘴角噙着笑意，看燕戚在那头搞怪地做各种表情。心跳慢慢趋于平缓，他拎起脚边的塑料袋，一边跟着燕戚欣赏未见过的风景，一边脚步轻快地走回家。
　　原来这条小巷走起来也没那么漫长。

　　吱呀一声，老旧的门被推开。
　　程琛把手上的东西仍在茶几上，把自己砸进沙发里。
　　不想动，还想再看一边视频。他脸半埋在抱枕上想。
　　不行，燕戚还在等他回消息呢。
　　程琛又爬了起来，皱着眉盯着聊天框。

　　说什么呢？他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
　　谢谢？太客套了。
　　我很喜欢？太平淡了。
　　程琛往后撸了把头发，烦躁地啧一声。
　　最好的礼物？不行。
　　他反复念着那句“you raise me up.”

　　也就这时，那头的燕戚盯着聊天框上头反复出现又消失的“对方正在输入……”，实在不耐烦了，发过去一个催促的“？”
　　程琛拿着手机的手一抖，第一次觉得手机拿着烫手。

　　他又有些恼火，不是因为燕戚，而是对着微信开发商。好好的聊天软件带着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功能干嘛？
　　程琛手指慌乱地划过键盘，又无措地点开表情栏，最终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选个竖着大拇指的emoji发过了去。

　　完了……

　　程琛想，闭着眼睛干脆睡过去吧？明天再直面生死好了。

　　那边咬着水果等待多时的燕戚期待的点开手机后：“？？？”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