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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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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
炎炎烈日已渐渐掩起炙热光芒,橘黄色的阳光斜照进派出所,会议室内开着灯,粲然一片。
宋锦城坐在会议桌旁的座椅上,看着离他两三步距离的江书篱。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耳机线,不知电话里发生了什么,她脊背绷直,犹如拉满的弓,他正好能看见她紧皱着姣好的眉,神色担忧。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江书篱抬起头来,他微微一愣,就看见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消音的动作。
宋锦城瞬时噤声。
“吧嗒。”
“吧嗒。”
拖鞋与地板相碰撞的声音摩擦着江书篱的神经,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脚踩在地板上,再抬起,拖鞋脚跟部分从脚跟脱离,在又一次踩下去之时贴合,敲着地板。
“吧嗒。”
“吧嗒。”
姚琪,又返回来了。
“出来吧。”
“我看见你了。”
“齐兆也快回来了,要是回来看不见你,他会不高兴。”
姚琪的声音很温柔,甚至带着诱哄,犹如母亲在哄生病不肯喝药的孩子,语气黏腻。
可是,配上她的话,给人的就只剩下毛骨悚然。
江书篱呼吸微微收紧,听声音,姚琪应该离林明山非常近。
手机那边林明山的呼吸很克制,轻微却又急促。
他似乎动了一下,江书篱听到轻微的衣料摩擦着木板的声音,还有金属哗啦划过的声音。
江书篱侧了侧耳朵,想要再听得清楚点,电话那边伴随着“吱呀”金属轴扭动的声响,忽然插入一道声音。
“我找到你了。”
林明山惊愕地抬起头,靠着他的脸支撑的手机“啪嗒”砸落,姚琪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
“原来,你躲在这里。”
林明山浑身发抖,脚瞪着往后退,但身体已紧挨木板,退到尽头。
姚琪看了眼林明山,俯身去捡手机,在起身的刹那,瞥见林明山瘫软的手边的长命锁和名片,微微顿了顿,一并捡起来。
这长命锁她见过,林明山时时宝贝的放在身上,从不离身。她翻着看了看,没发现这长命锁有什么特别的,随手丢开。
倒是,这张名片……
姚琪目光转回林明山身上。
然后,江书篱就听见一声“咔嚓”声响,那边断了电话。
“喂?”
“林明山?”
“喂?”
手机那边毫无回响。
她忙通过来电显示回拨回去,得到的却是已经关机的机械提示。
再拨一次,还是如此。
姚琪已经发现了林明山,他现在非常危险。
江书篱看了眼腕表,隔着会议室的门,隐约能听见前台值班民警说话的声音,也不知在接听电话,还是在打电话。
她握上门把,就要开门出去,宋锦城先一步叫住她,“江师妹,你说的林明山不会是……”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拉开,江书篱一时不察,身体向前倾去。
“小心。”
伴随着闷热的热气和泥土的焦味,一双有力臂膀扶住她的双肩,稳住她的身形。
江书篱抬头,祁所长?
祁琛看她一眼,很快放开手,还未说什么,刚挂了电话的前台值班民警在后面对祁琛打个出来说话的手势。
他下黑长裤从膝盖往下,全部沾着泥土,皮鞋也是,短衬警服上沾着干涸泥浆,还有些稻谷叶子,露在外面的手臂大大小小的划痕,凝固的血珠遍布其上。
要不是臂膀上的警徽徽章,前台值班的民警几乎要以为他是哪个插秧的农民。
前台值班民警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指挥中心转过来三个警情,还有一个是来所报案的。”他指指会议室,“说是鼓钟洞那边有人对老人施暴。”
祁琛把刚解开了一个扣儿的警用装备重新扣上,“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是什么案子。”
“一起普通纠纷,两起电瓶车盗窃。”
祁琛道,“把指挥中心转过来的三个警情发到群里,先出鼓钟洞的案子。”
值班民警把写着报警信息的复印纸给他,他夹在出警记录册上。
出警记录册呈长方形,内里表格是横着的,警署统一定用册子,出警前记录下报警人的电话和案发地址。
赶到案发现场后,又把案件相关人的信息以及案子缘由,补充完整,出警回来后,再对案情性质进行归类,看是属于刑事案件,还是行政案件,亦或者是其他性质的案子。
最后,前台值班民警根据出警登记册上的登记,把警情录制到警钟平台做备案,日后若是要打受案回执,亦或者查阅案情,随时可以调出来查看。
民警知道要出警了,急忙进值班室去拿出警设备,通讯器,对讲,还有警用执法仪,照相机,一并装进出警工作包。
祁琛接过出警工作包,敲了下会议室的门,在江书篱看过来时,说,“出警。”
一般在无特殊情况下,报案人要和民警一起去案发现场,因为报案人是案情第一知情者,或多或少掌握着案情信息,出警过程中有报案人协助会方便很多。
江书篱立即跟上。
沾满泥泞的警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后祁琛一步下车的周林抓着一个瘦小的老人从警车上下来,“所长,我先把他带去审讯室。”
看到江书篱,他愣了下,“江医生?”
江书篱微微点头,注意力落在那个瘦小的老人身上,他应该就是朝阳养老院的院长,终于抓住他了。
祁琛说,“周林,把人送审讯室后,向指挥中心申请呼叫救护车到鼓钟洞。”
这是不跟他一起出警的意思?
周林也顾不上疑惑江书篱怎么在派出所,领了指令,押着朝阳养老院院长进入派出所。
“上车。”祁琛推开警车副驾驶座车门。
江书篱坐上车。
宋锦城追出派出所时,街道上已经看不见警车的踪影了。
前台值班民警这才想起他还在等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宋律师,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你也看到了,所长出完鼓钟洞的警,还有指挥中心刚转过来的三个警,回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是晚上了。”
宋锦城又看了眼街道,沉默片刻,“也好。”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再等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鼓钟洞是临城一处小区群,房价属于中段,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一些小资家庭,周围只有一栋别墅。
江书篱和祁琛几乎不用怎么寻找,就确定了林明山说的地方。
别墅是二层洋房,哥特式风格,亮着灯,窗户紧闭,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江书篱和祁琛对视一眼,祁琛稍退到门侧,江书篱按下门铃。
“滴零——”
门铃连接着别墅室内座机。
姚琪猛的看向座机,一会儿后,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临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生江书篱,林明山是住在这里吗?危险观察期的最后一天,他提前出院了,之后没有再来医院复诊。我是林明山的主治医生,我想确认一下他的情况。”
姚琪看着监控里映出的门外江书篱一个人的身影,坐到沙发上,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里是林明山的家。”她说,“稍等,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姚琪把东西放在座机旁的抽屉里,替江书篱开门。
屋内的灯从拉开的门照出去,映上江书篱雪白的纱衣,将她的身影拉长。
姚琪往她身后看了眼,侧身让开:“江医生,请进。”
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准备给江书篱换上,抬起身时,忽的看见江书篱身边走出来的祁琛。
祁琛拿出警官证:“我是临城派出所民警,接到有人报案,怀疑你对临城籍老人林明山有施暴情节,请你配合工作。”
姚琪沉默地把拖鞋放到门口,侧身让开。
江书篱问道,“林明山在哪里?”
别墅内亮着灯,客厅百余平米,连接着厨房和洗手间,除了姚琪,没有林明山的身影。别墅二层楼上所有房门紧闭,寂然无声中,充斥着莫名的不安。
从接到林明山的求救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几分钟了,林明山情况本就不乐观,再耽搁下去……
江书篱看着沉默的姚琪,脸上有了冷色。
祁琛说,“江医生你带着她,一起去楼上看看。”
他是男警,接触女犯多有不便,身边没有女警,只有请同为女性的江书篱帮忙。
“我不去!”
姚琪高声喝止,对上祁琛审视逼人的目光,强硬的态度一僵,神色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她很快镇定下来,“你们没有搜查证,不能私闯民宅。”
“根据法律规定,公安机关在为了收集犯罪证据、查获犯罪人,可以对犯罪嫌疑人以及可能隐藏罪犯或者犯罪证据的人的身体、物品、住处和其他有关的地方进行搜查。进行搜查时,必须向被搜查人出示搜查证。”
祁琛的声音沉而冷静,不急不缓,他淡淡掠过姚琪脸上略显的喜色,接下下句话,“但是,遇有法定紧急情况的,不用搜查证也可以进行搜查。说到法,我比你懂。”
姚琪脸色苍白,死死咬住嘴唇。
祁琛看也没看她,擦身而过往二楼走。
江书篱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