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秦始皇》沈白桃

1、墓主

　　白起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周围的空气弥漫着和潮湿和阴冷，仿佛度过了十分久远的时光一般，脑海中的一切被悠悠长长的荡空了，留下虚空一片。

　　他伸手触碰近在眼前的光点，所及处是一块厚重的石板，上面镶嵌的的荧石闪烁着冷决的光，摸索上去，却冷不丁的看到自己右手只剩一截指骨的无名指和小指，令他忽的头脑一滞。断指处的缺口虽然皮肉已经长全，看起来却不是很光滑整齐，明显的刀伤说明这应该不是自己先天的问题。可现在，他并没有再多余的时间去细细思考。

　　因为他发现自己躺的这个地方，好像是一口棺材。

　　身边一片黑暗中有毛绒绒的东西蹭上他的左手。他一惊，不知何时爬来了一只不起眼的瘦小黑猫，紫金瞳孔挂在脸上直瞪着他，发出凛冽的光，把白起盯的怪难受的。
　　黑猫的脖子上挂着个暗云纹锦囊，对于那根小脖子而言显然是有点重，白起试着用手靠近，那猫丝毫没有抗拒或者闪躲的意思，温顺的低下了头。

　　他打开暗云纹锦囊打开，里面露出一颗晶翠如葡萄肉一指见方的玉刻，上系一条玄色绳，又掉出一张被血染的斑驳的锦帛，将锦帛展开，展开后，上面的字迹大多因为黑红斑驳的血迹在昏暗的光下看不清楚，于是转去端详那玉刻。

　　玉刻上纽交五龙，他手掌一转，只见下刻四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白起看到这字心中一凛，似是想起了什么。那石刻在他的掌心出现开裂，像是在蜕变成一个新的物体，晶莹的碎玉剥落，内心是一颗赤玉珠。
　　与此同时，周围所处的环境开始剧烈的震动，那黑猫受到惊吓，紧紧扑到白起胸口。
　　棺外传来被扩音器扩大了几倍的人声：“云中一号墓葬群主墓室内部发生压强变化，原因未知。目前再次坍塌的可能性极大，相关人员请迅速撤离。”
　　白起警觉而迅速的把玉珠以绳为结挂到脖子上，抱起黑猫准备起身抬头时，嵌着冷光萤石的棺盖轰然砸下。

　　七天后，云中博物馆临时特别展。
　　展会上人头攒动，赵月泽被挤的心烦意乱。回身望着舅舅魏冉仍一脸淡定。俩人活生生被挤到展会工作人员入口，亮了通行证终于得以入内。
　　“我是真没想到，今天怎么会来这么多人。”赵月泽气喘吁吁道，白皙的皮肤热的泛起了红晕。
　　“那是自然，这秦代云中墓还没全部抢救发掘完就出了这么件神器，现在的人又都这么闲，要说这刚出土珍宝有的是，神器几辈子能出一件？可不都来凑热闹了吗。”魏冉懒散道。

　　俩人进入准备室，这是赵月泽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把剑。之前他见过那把举世闻名的松绿石秦剑，跟这把刚出土的剑相比更像是贵族的享乐用具，这把剑凌厉简洁，从剑身透出一股萧索之感，显然有着许多可追忆的故事。
　　准备室里除了几个赵月泽不熟悉的工作人员外，还有从大学起就一直照顾他的王翦教授。王教授作为这次特别展的负责人，此时和魏冉打完招呼后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剑柄上的铭文。

　　最近刚被抢救发掘的云中墓葬群出土了一把神奇的剑，在镶嵌着冷光萤石的石棺中放置。唤做陨灵。
　　考古队当时就有人嘀咕，这棺的设计真奇怪，别人都是在棺外或者墓壁才会设计这种照明用石，这个居然镶嵌在棺材盖的反面。像是为了给棺内的人照明用的一样。
　　给死人照明？有必要吗。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棺内除了剑以外空空如也，连点尸骨残存的痕迹都留下。

　　“王教授，这把剑为什么叫陨灵？”赵月泽身为考古队新人是第一次接触刚出土的新鲜文物，自己专业知识也比不上这些老油条，也就不故作成熟，纯粹的问起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关于陨灵这个名字。剑刚出土的时候，我们便发现，这剑是被一张血迹斑斑的白帛包裹着的，上面的小篆虽然大部分看不清，但是开头几句清楚的显示，这剑的名字叫陨灵，是秦国一位将领的......”说到这里，王翦顿了顿。
　　“是他的常用剑吧，随他征战的那种。”赵月泽对着刚出土的照片打量到打量到，稍有碎裂的白帛内露出一截同样被仿佛被鲜血浸染过，剑刃周围包裹着一层红色涂料一般的剑，却只有小臂长短。白帛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篆，有些已经被血液浸泡模糊的看不清。赵月泽却只觉这字迹非常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小赵，你过来看。比起这份小篆，让我们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把剑的剑柄末端上刻着一个名字。”魏冉摆摆手把赵月泽叫过去。
　　赵月泽仔细的看，看了三遍。
　　这是用小篆刻下的两个字：月泽。

　　看着赵月泽的茫然，王教授和魏冉都笑了。
　　“没关系别紧张，也许这在秦朝是个常用名。”王教授难得笑道。
　　赵月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是啊，那么这个墓主也叫月泽吗？说起来秦时期好像没这一号人物留名。”
　　“不，这个墓主人并不叫月泽。他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神话般人物，你很熟悉他。”魏冉也笑了。
　　赵月泽只觉得被这两个老狐狸突如其来的笑搞得莫名心慌，好像他们在说一个只有他们的对话方式才能明白的事。又觉得这剑上刻着自己的名字莫名不吉利。
　　陨者，通殒，亡也。

　　展会结束后，舅舅魏冉与王教授给赵月泽讲了些后续工作日程，毕竟抢救发掘还没有完全结束。俩人看起来要再说些什么话，魏冉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参与。
　　此时的工作人员基本已经走光，于是赵月泽便有眼力见的默默溜去旁边的内部人员休息室等待。
　　而那把剑孤零零的躺在展览准备室，此时的工作人员除赵月泽外已经全部走光。
　　赵月泽心里暗暗不服自己老是参与不了一些机密工作，可此时经过一天的展会工作已经疲惫不堪，能单独占用下休息室也是好的。这里的装修十分有气韵，简单大方的四把黑漆木椅子围住一张雕花圆形木桌，上面一白色玻璃长颈瓶中插着几株嫩绿的不知是什么树的嫩枝叶，却异常清香无比。
　　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胳膊枕麻了魏冉还是没有回来。于是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的仔细看起了墙壁上的画。

　　休息室的墙上挂了一副水墨的《牡丹亭》，上题的是王昌龄的《长信怨》的两句“真成薄命久寻思，梦见君王觉后疑。”有种奇妙的驴唇不对马嘴却又莫名合适。

　　赵月泽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走近，他先天神经敏锐，只觉来者带着一缕熟悉的气息，这种熟悉感是发自内心，十分安慰的。于是正想抱怨舅舅今天的很多信息不让他知觉，一回头却发现他背后站了一个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男人。
　　那人看到赵月泽的脸之后一刹那愣住了，失神中手中的黑羊皮卷筒落地，卷筒中间扣紧处被落地的力量撞开。里面露出的东西让赵月泽莫名眼熟。

　　这是一把小臂长短的青铜剑，剑身泛着岁月磨合出的青绿色，剑锋边缘包裹着一圈深红色类似染料一样的东西，像是某种液体浸染过，莫名让人触目惊心。
　　赵月泽也懵了，不知是先应该道个歉，还是....
　　应该先报警。

　　这剑很明显，就是今天展出的陨灵剑！

　　那人迅捷的用右手抓起剑柄，刹那间，赵月泽看出来了，这个人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只剩指根处一截。
　　赵月泽心想：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偷文物的，可惜你长得这么俊的一张脸，怎么就非要做这么肮脏的事！不对，这么一会儿工夫你是怎么偷出来的？

　　赵月泽此时也不管能不能拼得过了，竟胆大包天的上去就抓那人拿剑的右手。
　　“舅舅！王教.....”
　　他想用呼喊声引起室外人的注意，可抢夺的过程中一触碰到那人无名指和小指断失处，却瞬间像是全身过电了一般，心脏处剧痛起来，四肢软绵无力，倒在地上之后动弹不得。
　　难道是电击器？可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啊。
　　那人用完好的左手蒙住了他的双眼，赵月泽已经失去了意识，记忆的最后，眼前模糊的只看得到黑色的残影。
　　脖子感到一阵剧痛，那是被剑深深割入的感觉。
　　紧接着他听到了滴答滴答，血滴下来的声音。

　　像是回到了久远的回忆之河中，身体仿佛被有力的臂膀包裹住了一样温暖安定。眼前的模糊混沌渐渐清晰。
　　他看到那将军头戴切云冠，释然卸下战甲，不顾将士们长跪在地的劝阻，毫无犹豫的用他见到的这把陨灵在脖颈处割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争先恐后涌出，逶迤在地。
　　那将军目若朗星，白皙的脸上由于急剧的失血过多而白的令人心慌，高挺的鼻梁上被脖颈处喷涌而出的血滴溅上，血腥又惊艳，

　　令赵月泽觉得诧异的是，那将军的脸和刚刚出现的这个人一模一样，连握剑的右手都无名指和小指都同样的只剩下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