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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朝堂 (八) ...

  •   陆卿侧过身,扯着一缕头发在掌心托着,他低头看了会,眉眼都柔和了一些,仿佛捧着什么珍惜又温暖的东西,用那种闲话家常的声音说:“怎么不说话,我去关北你不放心?”

      他是执掌过关北三军的大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算当年那种迫人的形式,他也能从前线赶回来,同萧洹默契的算计了南北大营。

      萧洹并非舍不得军权,若他愿意,三军,京郊,各地驻军都可随意调动。

      可是前线,刀剑无眼,京里权政的暗潮涌动难保不会波及到关北,他的身体又不好,怎么能放心呢?

      萧洹在稍暗的光线里动了动唇,没说话,眼睛却沉的像是泼了墨,他发梢被扯得有些痒,只好偏着头迁就陆卿的手。

      一国之君,也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徐琛或是秦丰都比不上他,可已故的林将军,曾经的宁北大将军,还有眼下伤病难返的宋老将军,一锥一锥的凿在他心上,关北就好像一个被诅咒的炼狱,张牙舞爪的将他放在心上的人扯走,光是想想就已经喘不上气了。

      为国为民的英烈,征战沙场的雄魂,仿佛总会以各种理由淹没在边疆的枯骨黄沙里,留给他的只有一纸加急,连关山风雪也不寄一片。

      他浑身颤栗的想,如果这世上没了陆卿,那他还剩下了什么呢?

      陆卿轻轻抱了他一下,萧洹整个人绷起来,仿佛血肉在和骨骼打架,彼此消磨着他最后一点精力,他微微闭眼:“不行。”

      萧洹嗓子顿住,抿唇良久,偏过头道:“粮仓的事,我明天再和谢尚书商议。”

      他揉了揉额角,像是用尽了力气,把额头轻轻抵在陆卿的腰间,几次三番,才用微哑的声音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就真的只剩这条金碧辉煌的烂命了。”

      陆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见不得他满眼血丝的干耗在殿里,好歹牵回了寝殿。陆卿有些发愁的看着萧洹紧锁的眉心,仿佛睡梦对于他来说也是难捱的煎熬似的,于是用手轻轻抚平,又看了好一会。

      小柴已经悄无声息的等在殿阁外,他抱着剑,带着顶笠帽戳在廊柱下,和李公公大眼瞪小眼,陆卿将殿内的灯火熄了两盏,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一脚踏入夜色,他的表情瞬间冷下来,轻扫了小柴一眼,让他跟上。

      陆卿肩上搭着深色披风,里面那身白衣就显得略萧索,他抵着唇咳嗽了两声,才说:“说吧,太后带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柴觑了他一眼,发现陆大人除了待陛下好,在其他人面前基本不给好脸色,那个‘什么玩意’名叫肖长青,是国师收养的关门弟子,听说一直在外云游,他不与朝廷沾染,遂没什么建树。

      陆卿发白的嘴唇轻轻一翘,肖长青,此肖非彼萧,然而太后说他是什么就是什么。

      肖长青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明明表现的不屑与太后攀扯,可每年这时节都会跟着国师上京,平日里虽作儒雅装扮,然而耳朵上却打着关外民族的习俗。

      陆卿若有所思,据说昭懿太子在先帝即位前就被人暗害了,正值上春时节,太后早产,先帝疑她与先太子有染,将那孩子一并处置了。

      “国师这些年说是云游,可能是没办法入户籍,常年行走在关外,肖长青的生辰年月已经查不详尽,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大人,那位肖长青,身上是没有纹身的。”

      陆卿闻言一挑眉,他常年和犬戎人交战,戍守边关,对于关外的习俗有些了解,听说边境部落的男人成年后,会用骨针在身体上刺上某种兽类的花纹,当做庇佑自己的守护神,如果肖长青承认关外的习俗,那他还没成年?

      “光凭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什么。”陆卿说。

      “还有别的,”小柴小声回禀:“听说肖长青小的时候在边关长大,当地有个胡人医馆,那里面的大夫经常给他看诊。”

      “看诊?”

      小柴点点头:“据说他小的时候经常受伤,巧的事,每次那大夫看到都是同一块地方。”

      每次受伤都是同一处,陆卿眯了眯眼,就算这人小时候上蹿下跳,也不会这么凑巧,或许是他身上长了什么‘不符合身份’的东西,胎记…或是其他的什么,让国师总是想方设法的抹掉。

      天还没亮,萧洹就像更漏打水似的,忽然惊醒了。

      他连日不眠不休,身体还是疲惫的,所以人虽醒了,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神志不清的,恍然摸到旁边的床榻,冰冷一片。

      陆卿人不在,披风和衣袍也不在,仿佛整晚没回来过。

      萧洹整个人像被泼了桶凉水,生怕他出什么危险,捂着胸口,抿唇死死喘了几口气,整个胸腔像是空翻的鼓心,他头重脚轻的下了地,丝毫没发觉自己衣衫不整。

      豁然推开了殿阁的门。

      天光细微,连影子都是淡淡的一条,空旷的世界上除了禁军没有半个人,连李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打盹了。

      “昭林,师兄…”他嘴唇微微颤动,自从他们回京,就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萧洹也不知是不是被寒食散养的容易心悸,虽则理智上知晓他有分寸,绝不会因为什么事再不告而别,然而轻轻磕碰的牙齿却在鼓噪,生怕他不见了。

      他往下走了几步,仿佛台阶后有只手推着他似的越走越快,因行的急,踩在自己的下摆上踉跄了一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发现宫阶有很长的一条,于是焦躁的站住了。

      没了谢在欢,禁卫军就是中规中矩的壳子,守卫躲在盔甲里面面相觑,竟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一时,殿阁高阔,月梳星稀,殿阁漆黑的没有尽头,他孤零零的呆在原地。

      陆卿拢着披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个衣衫不整的陛下。

      “陛下?”

      萧洹猛地回头,眼睛通红,竟已在不知不觉中爬满血丝,他几步跑上来,没等说话就伸手将陆卿揽过来,好半天没说话。

      陆卿的心莫名其妙扎了一下,任由他,过了好一会才轻轻推开他,叹了口气,单膝落地,用雪白的袖子拂去了他脚面上的灰。

      “怎么不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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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朝堂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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