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将》盛晚风

20、第二十章

　　“昨天我来过一趟，但是你们家里好像没人。”

　　沈柔嘉有点不太好意思，笑道：“他昨天出去了，我可能没有听见，抱歉啊。”

　　那姑娘也不介意，道：“没事啦，你看我们这，周边都没几户人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刚搬过来，可能还有需要麻烦你们的地方呢。”

　　沈柔嘉笑了笑，道：“没关系，力所能及我们一定会帮你们的。”

　　同样都是女人，苏月不禁有点惊叹于沈柔嘉的美貌，她也并非是山沟沟里长大的女人，但还是第一回见到相貌和气质都如此出众的人，她的长相并没有攻击性，不会让人觉得美艳难以接近，反倒有种亲和力，温婉柔顺。

　　美人总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苏月将篮子递给沈柔嘉，道：“姑娘怎么称呼呀？”

　　沈柔嘉想了想，然后道：“叫我小嘉就好了。”

　　然后又问：“你呢？”

　　苏月道：“姓苏，单名一个月字，看你年纪也不大，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苏月姐。”

　　沈柔嘉向来惹人喜欢，当即就叫了一句：“苏月姐。”

　　沈柔嘉看了看手里的篮子，道：“我去问问于大哥家里有没有东西把它们装起来，篮子你就拿走吧。”

　　苏月点了点头，道：“那也好。”

　　沈柔嘉拿着篮子朝霍昭走了过去，然后在他身边道：“于大哥，这是隔壁邻居送过来的，有东西把它们腾出来吗？”

　　霍昭在这里一般不喜与人接触，毕竟接触的越多，暴露的可能就越大。

　　但看着沈柔嘉的脸，他有些说不出来让她把东西还给别人的话。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应该很无聊，有个邻居没事给她串串门也好，霍昭接过竹篮，目光不经意的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女人，然后轻声对沈柔嘉道：“等着。”

　　将东西腾出来以后，沈柔嘉拿着篮子还给站在门口的苏月，道：“谢谢！”

　　苏月侧头看了眼院子里的霍昭，眼里有明显的惊艳，然后低头小声对沈柔嘉道：“你夫君好高好俊啊。”

　　沈柔嘉霎时红了脸，道：“他……他不是我夫君。”

　　苏月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刚成亲吧，很般配呢。”

　　沈柔嘉脸更红了，有点心虚的回头的看了眼霍昭，正好撞见霍昭看她，只见他对她挑了下眉，似是在询问。

　　沈柔嘉连忙转过了头，怕霍昭听见似的小声辩解道：“……真的不是，我们，我们只是住在一起。”

　　这样解释好像更难以描述了。

　　苏月意味声长道：“住在一起啊，那就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啦。”

　　沈柔嘉：“……”

　　“苏月姐……”

　　苏月笑了一下道：“好了，不逗你了，但是郎才女貌，你们真的很配哦。”

　　苏月一眼都能看出来，这小美人八成是对那个男人有意思，是那种兴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苏月走了之后，沈柔嘉顶着一张大红脸走了回去，霍昭见了便随口问了句：“说什么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

　　没想到小姑娘反应尤其的大，连忙摆手急切的道：“没有，没有！苏月姐什么都没说！我跟她解释清楚我们俩还没成亲了！”

　　霍昭：“……”哦，原来是这。

　　沈柔嘉说完就恨不得在霍昭面前原地消失，她捂着自己的嘴，已经不敢看霍昭的脸了。

　　太丢人了！太尴尬了！

　　她不想说话了，总感觉自己脑子有问题。

　　霍昭没觉得有什么，小姑娘脸皮薄，提这个会脸红很正常，但是现在看着她这个样子，霍昭觉得还怪可爱的，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轻轻地弯腰凑近了沈柔嘉，两个人挨的很近，近的霍昭可以闻见小丫头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垂着眸，声音低哑，在沈柔嘉耳边问：“还没成亲？怎么听这个意思，你想跟我成亲啊？”

　　这句话猝不及防的钻进沈柔嘉的耳朵，让她骤然间就愣在了原地，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句低沉的“想跟我成亲啊。”

　　沈柔嘉抬眼，一眼就撞进了霍昭那带着丝丝笑意的眼眸中，那双眼睛不像平常一样总是带着几乎微不可见的肃杀与冷酷，总是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而是不同于以往的蕴藏了些许的戏谑与暧昧，就像是九天之上，漠视天地的仙君一下子被拉入了凡尘，被七情六欲浸染，沾上了世俗。

　　“你……”

　　“逗你呢，小丫头。”沈柔嘉话还没说完，霍昭便起身离开，唇角勾了勾，语气轻松。

　　沈柔嘉松了一口气，拳头紧了紧，红着脸有点埋怨道：“于大哥……”

　　尾音曲折，拐了几个弯。

　　霍昭安慰道：“没关系，这儿反正也没其他人，你回去了不会有人知道你同我在一起住过的。”

　　大昌民风尚且还算开放，但是对同男人一起住过的女人容忍度依旧不高，倘若被人知道，沈柔嘉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不管她跟霍昭有没有发生什么，她都是不干净的。

　　有辱门楣，残花败柳，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沈柔嘉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但是她很少会去想这些，最开始倘若让她遭遇这个，她恐怕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作为世家嫡女，最有用的价值寻一个可以让沈家更上一层楼的夫家，若是她连这个价值都没有了，那她存在的意义就没有了。

　　不过，现在她不这样认为了。

　　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以前概念中的光耀门楣，家族荣辱好像都没有活着重要，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因为一直在生存着，所以才会觉得生命中那些遥远的富贵与荣辱是可以超越生命的东西，但是当活着这个前提都变得岌岌可危了，那些东西便真的虚幻了。

　　看见第二天的阳光，猜测明天是不是好天气，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懂得感恩，知晓被拯救的珍贵。

　　沈柔嘉低下了头，分明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酸涩，她道：“但是就算没人知道，我回去之后，也会有人说的。”

　　霍昭垂下眸看她，不语。

　　一个小姑娘，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绑走，时隔一年又自己回来了。

　　人言可畏，那些怀疑的目光与背地里的指点就是一把无形的利剑，一片一片的割着人身上的血肉。

　　………………

　　沈柔嘉从没想过她有朝一日会与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

　　算算日子，从她过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半个月了。

　　他们俩在一起生活其实很和谐，于大哥生活中会很照顾她，相处久了也会发现于大哥并不就像表面一样是个冷漠的人。

　　霍昭下午又出去了。

　　沈柔嘉不知道于大哥每天都出去干什么。

　　如果是出去种地，为什么出去不用带个工具什么的，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沾上泥土，同样，也不像是出去打猎的。可是除了这两样，于大哥生活在这种地方，也不太可能是去做别的。

　　沈柔嘉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于大哥出去做什么不是她可以干涉的。

　　她的脚现在好多了，走路虽然还有一点点的不方便，但是至少没有前几天那么疼了，注意一些也是可以忽略的。今天早上她换了衣服，现在还没洗呢，如果被于大哥看见，他肯定会帮她洗的，但沈柔嘉不想麻烦他，她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且穿过的衣服这事着实有些私密，不好让别人来做。

　　沈柔嘉把衣服从屋里拿出来，自己从井里打了水，她不会洗衣服，但是她会自己琢磨，左右不过是把衣服弄干净，洗了好一会，手都在水里泡皱了，沈柔嘉这才堪堪觉得自己应该是将衣服洗净了。

　　晾衣绳上晒得有她前天的衣服，也有于大哥的衣服，她把手擦干，收了自己的衣服和霍昭的衣服，把他们都整整齐齐的叠放好，放在屋子里，这才晒上自己的衣服。

　　晒完衣服，沈柔嘉自己坐在院子里，现在已经是申时过半了。

　　今天原本就不强烈的太阳渐渐的息了焰火，隐在了云层里，天色有些晚了，阳光不再照射，便渐渐地来时有些冷了起来，淡淡的寒意升起来，在这初夏的季节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闲着没事，就把院子整了整，还从井里打了些水去浇院子西侧种的竹子。

　　中午苏月送过来的是点自己灌的腊肠，已经晒干了，于大哥将它放在一个木盆里，沈柔嘉看着苏月送过来的东西就想到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她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对于大哥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她所知道的东西，都是于大哥告诉她的只言片语。

　　于大哥是最不像山野莽夫的山野莽夫了，这样的人，沈柔嘉想象不出来是在这样的山沟沟里长大的。

　　看了看天色，沈柔嘉估摸着于大哥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毕竟平常他差不多都是这个点儿回来。

　　沈柔嘉突然想起来，中午的时候，于大哥说晚上回来煮些白粥，沈柔嘉虽然不会，但是不想让于大哥忙完一下午回来还做饭，所以决定自己去厨房尝试一下。

　　想了想，沈柔嘉决定先去把锁着的院门打开，反正也不会有人进来，到时候于大哥回来就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她这样想着，便走向了院门，脚步有些快，走着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没注意，原本就没痊愈的脚一下子就被崴到了。

　　沈柔嘉吃痛，一下子便摔在了地上，就在锁着的院门前。

　　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已经结痂快要痊愈的伤口一下子就裂开了，鲜血慢慢浸染了包裹着沈柔嘉脚踝的白布，她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受伤的这只脚连动都不动不了。

　　于大哥家的院子同京都普遍的那种院子不同，这儿没有高强青瓦，只有树枝造的篱笆，所以连带着院门也很矮小。

　　沈柔嘉坐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但总不能就一直这样坐着，她试图动了动腿，这一动牵连着脚踝也痛了起来，沈柔嘉倒吸一口冷气，还是用手撑了一下地，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慢慢的蹲起来之后，沈柔嘉扶着院门，忍着脚踝上的痛，紧紧的咬着下唇，终于费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弯着腰，一手扶着自己的腿，一手搭在院门的门头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才慢慢的直起了腰。

　　等她站起来，一抬眼，才看见近在咫尺的院门外，站了一个女人正在看着她。

　　一身肥肉，眼睛很小，脸上再多的肉都掩饰不了她的尖利与刻薄，嘴唇很厚，头发向后梳的很紧，泛着油光，衣裙很宽松，但是袖子那里还是清晰的蹦出了她胳膊的形状。

　　是那个胖女人。

　　……

　　“被我逮住了吧，死丫头。”

　　沈柔嘉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腿有些发软，想开口大叫，但是动了动嘴巴，不知怎么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她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甚至身体开始有些颤抖，那些被她特意封存的记忆一下子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痛苦。

　　那些粘腻的眼神，那些毫不留情的毒打仿佛再一次降临在她的身上，她无从呼喊，也无从得救。

　　一声破碎的声音终于从嗓子里溢出来。

　　“于大哥……”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不停的重复着，一遍比一遍大：“于大哥，于大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一直还在流血的脚往后退着，胖女人离她太近了，她得逃走，她不能落在她的手里！

　　“跑这来了，可让我好找。”

　　“就是这！”

　　沈柔嘉这才注意到让胖女人后面最起码跟了四五个男人，那些男人虽不说个个身强力壮，但是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莽夫，力气肯定不小，至少对付她这个受了伤女人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沈柔嘉方才还没有来得及把院门打开，但是这种院门，根本就不起什么防护的作用，那些人手里拿的有砍刀，随便一下，这个门就倒了。

　　“把门打开。”

　　“找了你半个月，娘的，敢从老娘手底下抢人？！”

　　“给你活路你偏不走，今天我就成全你这个贱人。”

　　沈柔嘉转过身拼命的往客堂跑着，她的脚方才摔得太狠了，原本就走不了路，沈柔嘉现在满心的恐惧，她一瘸一拐的跑着，裂开的伤口几乎没走一下就钻心的疼，原本血液只是浸染那块白布，但是现在由于沈柔嘉的动作，伤口越裂越大，现在已经在顺着她的脚流血了。

　　“于大哥你快回来……”

　　沈柔嘉拼命的跑着，但是速度就是快不起来，她听不见后面那个女人的辱骂和越来越脆弱的院门，她只是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颤抖的说着：

　　“于大哥，求你，你快回来……”

　　“于大哥，你快回来，回来救我……”

　　“怎么办……”

　　院门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那女人带着他身后的四个男人闯了进来。

　　“把她抓住，*养的女表子，快！”

　　她要快点跑到客堂。

　　如果她跑到客堂，然后在屋里将门锁住，那些人虽然带的有刀，但是客堂的门锁都结实一些，不至于没几下就倒了，她可以躲在里面，于大哥就快回来了，等于大哥回来了，她就得救了……

　　虽然，虽然他们人多，他们还带了刀，但是于大哥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把他们打走的，她不用害怕，她只需要等于大哥回来就好了。

　　对了，她，她还可以进到她的房间里去，她那里的窗户正好对着隔壁那户人家，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如果她大点声的话，应该可以听见……

　　沈柔嘉一边想一边加快自己的速度，脚上的血不停的流着，她像感觉不到似的只顾着往前一瘸一拐的跑着，脚掌有些滑了，想着应该是血流得太多了。

　　“这个时候了还想跑！”

　　“我能再他娘让你跑掉？”

　　沈柔嘉没受他们影响，满脑子都是，快了，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

　　她已经碰见门栏了。

　　到了！

　　沈柔嘉慌忙的踏进去，但才刚刚进去一直脚，忽然后面便一阵拉力。

　　有人扯住了她的头发，然后狠命的往后一扯。

　　“啊！”

　　头皮像要掉了似的一阵生疼，沈柔嘉一下子被迫仰了过去，刚刚踏进去的一直脚也被带了出来，她直接摔倒在地上。

　　随即肚子便被人狠狠一踢，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面就有人抓住了她的头发，直接抓着她的头发让她坐了起来，霍昭送她的发带已经掉在了地上。

　　啪！

　　一声，胖女人打了沈柔嘉一巴掌，这一巴掌一点都没有收力，沈柔嘉的又脸几乎立刻就红了起来。

　　“居然敢给老娘跑！”

　　“花钱买你回来，你居然有胆子跑！”

　　沈柔嘉试图挣脱，但是那个胖女人带过来的男人正按着她，别说是跑了，动都动不了。

　　“我告诉你！在这一片，没有老娘找不到的地方！”

　　那胖女人说着，便狠狠的掐了一下沈柔嘉的胳膊，沈柔嘉痛的叫了一声，那女人便又给了沈柔嘉一巴掌。

　　嘴里带了点血肉，她含糊不清的继续说着：“……于大哥，救我。”

　　“于大哥，你快回来，你快回来，求你。”

　　“求你，你快回来。”

　　那胖女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也没打算仔细听，而是转头跟她带过来的男人们道：

　　“这个，就是我家里买过来那个女表子，现在我儿子也死了，到时候让她给我家里留个后就送给你们吧。”

　　“娘的，敢跑？！”

　　“放心，你们信谁能不信我吗？今儿真是谢谢了。”

　　“行了，给她绳子呢，给她绑起来。”

　　“血淌的到处都是，恶心死了。”

　　沈柔嘉几近绝望，但还是不停的说着：“于大哥，救我……”

　　“于召……”

　　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有人在用绳子绑她。

　　但是下一刻，她便听见一声极其明显的，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抱住了她。

　　那人身上有清冽的冷香，那是令她感到安全的味道。

　　霍昭额间有青筋在跳动着，他阴沉着一张脸，一句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声音沉冷的吓人：

　　“你们还真敢？”

　　这个他好好的养了十多天的小姑娘，他给她上药重一些都怕她疼的小姑娘，在他不在的时候，被折磨成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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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信我。
这差不多是女主最后一次被打了。
那个大半夜吓到我的胖女人下章可以下线了。
今天没有小剧场，因为霍昭已经被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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