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的养树日常》九九的笔

51、第51章

　　待几人离开后，陶小树才低头与扶少阳说道：“哥哥，那两人身上有东西。”
　　“少云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的身上，好像跟了仙。”
　　“仙？”
　　陶小树笃定地点了点头，他们身上神明的气息，虽然不如他在鬼界看到的北阴酆都大帝那样的大神气息浓厚，但是，相似的气息他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看来要变天了”，扶少阳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与陶小树道，“少云，哥哥带你离开吧”。
　　“离开？”哥哥的用意他能明白些许，“那小七呢？”
　　扶少阳冷淡道：“我与他本来就是交易罢了，不用管他，如今他被涂山那边召了回去，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回不来了。”
　　“那哥哥的身体……”陶小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若是没了小七在，他担心哥哥的身体出问题。
　　“无妨，其实……我有件事并没有如实告诉你”，扶少阳歉疚地看着陶小树，“从理论上来讲，体内的毒素其实可能有法子祛除了”。
　　理论上？陶小树不解地看着他。
　　“那哥哥为什么……”
　　“它们虽然是毒物，却也能作为媒介来延续我的性命，不然”，扶少阳眼神黯然地看着他，“我一寻常肉体凡胎，又如何能活千年？”
　　这么多年他忍受着毒素侵蚀的痛苦，忍受着世人异样的眼神苟且存活于世，如今弟弟也回来了，他为何还要去过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为了延续性命苟且偷生的日子，他已是倦了。
　　他一生祈求所愿，皆是弟弟健健康康回到身边，却是这世道，逼着他们不安宁，逼着他们久分离。
　　最失望的，莫不是小七了，这段时日以来，少云的情况唯有小七最清楚，小七明明知道弟弟是他生命中的最重要，依旧将弟弟身怀鬼王灵气的事告知世人。
　　这三界的纷争，他不允许他们再将他的弟弟卷入了。
　　既是如此，那他便要带弟弟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余生，他就只想和弟弟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这样，他便无憾了。

　　对于自家老哥可能恢复健康的情况，陶小树自然是高兴的，不觉奇问道：“哥哥打算如何祛除呢？”
　　扶少阳收起心中的阴霾，面色柔和地看着面前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似久旱逢甘霖，再不荒芜。
　　“如鹤翔所说，鬼王殿下的树枝确实能救我，但他只是打着救我的幌子，想要通过你来骗取鬼王殿下的东西罢了，如今三界早已不太平，我不希望少云你卷入其中。”
　　均叔的灵力于三界既是有那般大的作用，那扶爷爷他们有这种想法，陶小树亦理解，但他觉得哥哥说的对，他不能辜负了均叔对他的好，亦不能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老是给他添麻烦。
　　均叔的馈赠，他会好好珍藏，用在需要的地方的。
　　“均叔的灵力和小七的有什么不同吗？”
　　陶小树有些不解，那为何之前小七未曾将哥哥治好？
　　“鬼王殿下的灵力太过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确切来源，对之猜想诸多，更有不怀好意之人造谣将这末法时代灵气枯竭归为鬼王殿下所为。”
　　“什么？”陶小树震惊地看着他，“均叔将自己的灵力拿出供养三界，他们居然还恶意揣测他？”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扶少阳看向陶小树的丹田处，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是神，是人，是鬼，皆是生灵，既是生灵，那就善变，便会因贪生嗔，何况是如今末法时代，当前灵气枯竭，朝不保夕，他们便觉得这都是鬼王殿下造成的，猜他是心有愧疚才将自己的灵力拿出供养三界的。”
　　“为了争夺资源，神居然也会变坏？”
　　“没了资源，便是魂飞魄散，谁又能淡定面对死亡？如狐七这般，就算身为涂山的族长，也无法获取巨大的灵力资源，只能勉强以他自身的修为来延续我的性命，两千年来，差不多耗损了他一半的修为。”
　　“所以小七才变成了小孩模样吗？”
　　扶少阳点了点头。
　　提到狐七，他又不觉苦笑。
　　三界都知道，涂山之主圈养了一个人类。
　　与狐七纠缠了这么多年了，曾经的不甘和懦弱，他突然就有些释怀了，虽说狐七确实是利用了他，但是，他也是实实在在依诺在用修为救自己，修为为灵力转化，他无法弥补自身受的亏损，这么多年来，只能勉强维持人形，常常只能以小孩模样示人，后来性情也变得诡异起来，就似灵魂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人一般，小孩的模样天真单纯对他无比依赖，但恢复原形后他完全又判若两人，性格暴戾、残忍嗜杀，像一个真正的野兽一般。
　　千年来，这一大一小为了争夺身体权一直斗来斗去，几乎两败俱伤，后来似乎两人达成了盟约，这才消停下来。
　　想到自己竟是与一只狐妖纠缠了千年，扶少阳嘲讽地笑了笑，心头涌出无限苦涩，他们之间早该结束了。
　　“那照哥哥的意思，均叔的树枝里灵力足够，就可以救你了吗？”
　　“是的，我需要在祛除毒素的时候，靠鬼王殿下的灵力来快速修复我的肉身，这样便可活下来”。
　　鬼王殿下那般磅礴充裕的灵气，也难怪那么多人肖想和恶意揣测，是出于嫉妒还是羡慕，无人知晓。

　　扶少阳与陶小树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满脸歉疚地看着陶小树道：“哥哥不让你把鬼王的东西给别人，却突然又想要为己所用，少云，会生我的气吗？”
　　若是长生会让弟弟陷入危险，他不要也罢。如今想想，他真的太想恢复自由身了，他再也不想做那只狐妖的……禁……脔了，做那个受三界唾弃的存在，千年以来他受了不知多少白眼……
　　他只想像小时候一样，快乐地和弟弟一起生活就好了。
　　看着脸色有些忧伤的扶少阳，陶小树蹲下身子，将头轻轻埋在面前人的腿弯，“你是我的哥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均叔对我很好，他的情义，我以后慢慢还他就好了，哥哥不必忧虑这些。”
　　“好，承了鬼王殿下的情，以后哥哥和少云一起还。”
　　扶少阳抬头看向外面碧蓝的天空，嘴角少有地勾了起来，往后余生，他就可以做个普通人了，有弟弟可以陪着他一起变老。
　　他终于又有家了。

　　*

　　涂山。
　　古老的宅子，就似涂山的名字一般，充满了千年岁月的年代感。
　　涂山的狐狸们除了少数的年轻狐妖能接受现代社会的穿着，大多遵循古制喜欢着厚重华丽的衣袍。
　　古色古香的厅堂里，着华丽衣袍却保持狐形的狐狸们围坐在长约6米的巨大长方形桌子周围，聚精会神地看着桌面上有些突兀的四面屏幕。
　　若是陶小树在这里，他定能认出来，此时屏幕里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扶家的老爷子扶鹤翔。
　　此时，他正与涂山的长老们汇报着白日里的事。
　　然后，他拿出扶少阳与他的上古竹简展示给大伙儿看。
　　“这就是老祖宗给老朽的，说是鬼王殿下秘传与他的……”
　　“鬼王秘传？”
　　扶老爷子还未说完，就听到来自上座的不屑的笑声。
　　看着满脸嘲讽地看着他的涂山族长，扶老爷子心头咯噔一声，小心嗫嚅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啧啧……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果然是好骗得很。”
　　“您这是什么意思？”
　　扶老爷子被上座之人笑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却是又不敢造次，只得忍下心中的不悦，低头狐疑地看着手里的古老竹简，难不成他真被老祖宗给忽悠了？
　　“这竹简不过是他老爹扶青山偶然得来的海外丹方罢了，里面的药草名字生僻奇怪，又无形状描述，他云游四海这么多年都未曾打听清楚，一直留在身边不过是为了做个纪念，无用的废物，今儿忽悠你们这些蠢笨的人类倒是用上了。”
　　“额这……”
　　扶老爷子看着手上的竹简，脸色青白交加。
　　老祖宗竟然骗他？！

　　见此，围坐在桌子旁的涂山长老们小声嘀咕议论起来，眼神不时落在上座撑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的族长身上。
　　看着当前情况，下座的一个灰毛狐狸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族长大人，看来他们是不愿意给了，那这该怎么办？”
　　谁都知道族长可紧着他圈养的那个人类了，没有族长开口，也没人敢明着去抢，这真是有些为难了。
　　坐在首座唯一保持着人形的人，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敲着，尖利的指甲划过桌面，不时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良久之后，他才转头看向众人，无奈道：“他不给就不给呗，还能咋的？”
　　总不能明着去抢？
　　额这……
　　一众狐狸你看我我看你，这么重要的事，就……就这么完了？
　　开什么玩笑？！事关涂山存亡，族长就这么一句带过？

　　有不甘心的狐狸站起来，质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
　　银发的涂山族长猩红的眸子冷冷地看向不满的家伙，良久，缓缓开口，声音幽冷道：“鬼界那么大一块肉，自己凭本事去抢，早说了，我答应你们趟这趟浑水就只是为了他，谁要是背着我去抢他想要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危险的眼神扫过众人，一字一句警告道：“我必撕了他！”
　　谁都知道，这个疯批族长发起疯来，真的是恐怖要命，曾经见过那场面的狐狸，都对现场发生的事讳莫如深，从此之后再没人再敢去惹他和那个人类。

　　却是狐七刚说完话，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沸腾的灼热，他猝不及防，皱眉看去，就见着原本刻在血脉里的莲花契约，突然从他的胸口浮现了出来……
　　这是……
　　他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解，还未反应过来，就看着那血红色的莲花契约在眼前烧成了灰烬……
　　原本上了枷锁的心脏，突然得了自由，整个灵魂都变得轻松起来，但随之而来是莫名的空虚……还有无尽的……愤怒！

　　整个厅堂先是突然的安静，反应过来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主仆契约？”长老们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个人类自己将契约解除了？”
　　这简直是天降惊喜！
　　“太好了！我们族长终于自由了！”
　　“我们涂山自由了。”
　　涂山的族长与一个人类签订了主仆契约本来对他们涂山氏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如今这契约竟是解开了……
　　真是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却是没人发现，坐在首座的狐七，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地……像是失了魂一般。
　　契约……被解了？
　　主仆契约，除了主人，这世上无人可解。主生仆生，主死仆灭，他这是……
　　不可能！这三界谁不知他是他狐七的人？谁敢动他？！
　　除非他自己……
　　他自己解了？
　　狐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千多年的契约，竟是这般突然就解了？
　　那人竟是主动解开了他们之间的契约？
　　那人是想……离开他？！

　　突然得了自由，他却没有应有的快乐，除了愤怒，就只剩愤怒。
　　没有他的允许，那人竟敢解了契约！
　　谁给他的胆子，他想结就结，想解就解！
　　他当他狐七是什么了？用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渡了他千年的修为，他竟是不曾知会，就说毁约……就毁约！
　　扶少阳……你……好得很……好得很！
　　在莫名的愤怒下，白衣华服的银发男子，再也维持不住人形，锋利的指甲一寸寸变长，骨节修长的手指瞬间化作兽爪，白皙俊美的脸庞，银白的毛发浮现，尖尖的鼻子和耳朵骤现……
　　突然出现的属于野兽愤怒的长啸划破了涂山寂静的夜空。
　　当众狐狸看到巨大的九尾妖狐出现在狭小低矮的厅堂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巨大的身形已是冲破了眼前所有的桎梏，奔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族长！”

作者有话说

　　捉虫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