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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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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啦——”
佛堂上有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背对他们，身着一身艳红跪在灵位前。
卓瑶眼神一恍惚，不安地紧了紧环抱瑶琴的双手，迟疑半晌，才缓缓念出女子的名字。
“……珍珠？”
红衣妇人撩起衣摆，站直身子，倨傲地半转身，死死盯住一身孝服的卓瑶，狠厉一笑。
“称呼我崔沈氏，我乃郴州崔家嫡长媳崔沈珍珠！”
妇人脸上隐现的戾气和傲气叫小忆如不舒服，她小口一张想要狠狠刺她一刺，却叫突然捂在她嘴上的衣袖给全部堵住。
她眨巴眨巴眼，望着小仙人，小仙人竖起一根食指搭在唇上，朝她微微摇头。
“卓瑶，你早已不是崔家人，还有何面目前来祭拜我亡夫！”
“珍珠——我此来只为祭拜阿洲，待我送别他最后一面，我即刻离开郴州。”
崔氏妇人闻言冷冷一笑，“我凭什么让你见阿洲？你有何面目来见阿洲？”
“当年你逃离崔家，不是留下和离书，与阿洲从此两清了吗？”
崔氏妇人如刀的言辞一句一句刺向卓瑶，吓得她一步一步后退，惊慌地不敢直视妇人的双眼。
“当阿洲躺在病床上念着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妇人的声音越见凄厉，她步步逼近，眼含恨意，每说出一句脸上都泛起一股极致痛快的狠笑。
“卓瑶！阿洲病了三年，你何曾有过一次想起他，回来看过他一眼！你这个女人狼心狗肺，既然如此何必又惺惺作态！”
一句又一句的辄问催的琴姬悲伤欲绝，眼中早就悬挂多时的眼泪打湿脸庞。
多凶神恶煞的妇人，忆如唔唔几声，不忿地一直跺脚。
这个白娘娘之前让他施法拖拖拉拉、推三堵四，等要整治她的时候却毫不吝啬灵力仙气，法决一个接一个，弄得她实在心肝痛，被气得！
“阿弥陀佛，崔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光武寺佛塔的主持停下木鱼声，老人不喜不怒，满脸慈悲地看着小小阁楼中的每一个人。
他让出蒲团，朝琴姬摆出请的手势，“施主请便。”
“方丈！”崔氏不忿地上前一步，拦住卓瑶。
“崔施主——今夜本是崔大郎的头七，因缘果报都该就此了结，如此对他也是善缘。”
卓瑶踌躇半晌，终是昂起头，点上一柱清香，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夕瑶——夕瑶——”
她腰上的铃铛叮铃铃开始响起，卓瑶三个头磕完，闭了闭眼一手扯下莫失铃，放于崔大郎的灵位前。
“莫失莫忘，既然莫忘已陨，莫失便无意义。”
卓瑶将这一生的眼泪今夜尽数流尽，终是闭眼之后拂袖而去。
崔氏看她过来看她离去，双眼通红，尽数是不甘与痛恨。
“崔施主，执念伤身，还望及早放下为好。”
白绫被夜风吹得四散飘零，崔氏尖锐的笑声回荡佛塔之内。
“表哥，你看看卓瑶这个狼心狗肺之人！她只回来看你一眼就走，如此绝情！”
啪嗒嗒、啪嗒嗒……
“却说那郴州崔家大郎君，年方二十一，翩翩少年郎，簪缨富豪家，惹得郴州遍地桃花开……”
忆如瓜子磕到一半，立刻举起手，问道：“他今年不是二十六么？”
打着响板的老者脸皮一皱，捋一捋花白胡须，“小丫头怎的如此浮躁，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快板声又想起，间或加一两声敲小鼓的声响，说书人滴滴哒哒的口齿间便把那崔家大郎的生平道尽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崔家郎恰恰家中寄住一小表妹，自小好颜色，表哥伴表妹，岂不就是人间说的青梅竹马的好姻缘？”
忆如学说书老人双手食指比划出一个圆形，看看自己手指，点点头。
“嗯，真个好姻缘！”
“嗨！可不就是桩好姻缘，可偏偏抵不过美人救英雄，你吹箫来我弹琴，一段琴瑟和鸣的欢喜姻缘。”
好奇宝宝忆如又发问了，“我曾听闻英雄救美人，怎如今却反过来，美人要是救了这英雄，英雄还是英雄吗？怕不是个狗熊！”
说书老人被噎了一下，不满地睨了这老爱打断人说话的小丫头，见她双手捧着脸颊，双眼发光，可见捧场的很。斜眼瞥见旁边一身黑衣的苗女，满脸写着不好惹三字，当下眼一骨碌，锵锵继续说下去。
“仙霞、琼华下来的女侠正可称得上——一剑荡世间，十步留一人，是不是比普通的英雄还厉害？”
小忆如点点头，但心中还是觉得这老人说书不行，随口捡来的诗句都错啦。
“说那一日，崔大郎陪母亲表妹上山进香，不曾想隔壁山头的山大王瞧上美娇娘的好颜色，几次三番求亲不成，心下一横便下定决心——罢罢罢，我且缺一位压寨夫人，可不就需要亲自抢来吗？当下带着一干喽啰呼啦啦直扑山门前，就要夺走小表妹，杀他崔家个人仰马翻！”
“说时迟那时快，天上降下数条白绫，有一位仙女凌空飞来，手持一对宝剑，稀里哗啦就将抢匪打退。崔大郎展眼一看，心便被掏啦~~”
“那仙子不是使双剑么？何曾会鹰抓功、黑虎掏心的手上功夫，把他给掏了？”李忆如在阿蛮姐的瞪视下伸出小爪子，朝空中掏了掏，嘿呀一声，“不对啊，崔大郎猝于二十有六，现在就叫人掏了心，不是二十一就该死了。”
嗨呀，他是造了什么孽才接了这笔生意，可太不好赚了！
说书人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浓茶才压下浮躁，浑似听不见小姑娘的疑问又继续说下去。
“即是真情也是孽缘，崔大郎与这女子的缘分莫如露带山花落,云随野水流。待那女子入了崔家门，崔家父母直捶心肝——却说琼华的女子行侠仗义品性高洁，但等闲洗手作羹汤、账目算盘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崔家偌大一个家族，竟然叫表小姐理家管事，误了卿卿芳辰，难道做姨母的崔家夫人能不摧心肝？”
小忆如掰着手指算自己会些甚，随后感觉遇到知音，江湖儿女能识个诗酒茶乐就不错了，嫁入普通人家怎么那么烦呐！
“可不就是烦呐！那女子不受公婆待见，日日垂泪，终于有一日留书出走，只愿继续游走江湖行侠仗义，收集琴谱调弦弄琴去啦——可苦了崔大郎这个痴心人，为妻子所弃终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苦熬三年最终还是赴了黄泉。”
果然是一场孽缘——忆如托着下巴，当下只觉得嫁人是件分外可怕的事情。
无论她娘亲、忆如阿娘和爹爹，小虎哥哥、苏媚姐姐和欺霜姐姐
，如今还有崔大郎、卓瑶及沈珍珠，俱都情深义重，可都称不上什么好姻缘，相反生离死别，取其一舍其一都进退维谷，最终变成故事里的孽缘。
她连口中的吃食都不香了，攒紧眉毛，唯有像大人一样长吁短叹才能消解一股郁气。
阿蛮举着酒杯，对这些中原人的忧愁显然分外看不上眼。
她扯起下一任圣女的辫子，狠狠扯了两下，在她的叫痛声中劈手将掌中酒杯捏成几瓣。
“别跟我学愚蠢的中原人无聊的作态，我们苗女爱恨明晰，喜欢就抢过来，不喜欢赶出去，找什么不自在！”
忆如夺回自己的辫子，揉了揉，才问：“可看卓瑶姐姐，那是受制于崔大郎的父母才不得展颜，总不能带着私奔吧。”
“你高兴，有何不可？哪怕私奔不得，下毒毒死你觉得看不顺眼的人，得个一时欢乐有什么不行？”
老说书人瞬间打了个抖，赶紧收起桌上的赏银，弯着腰背就要离开，却见阿蛮丢给他一个狠厉地瞪眼，瞬间叫他不敢再动一分一毫。
阿蛮爽利地丢下一锭五两重的银锭，朝说书老人勾勾手指，“书仙，你好好的蜀山锁妖塔不待，跑下山就算了。不都说你知天下事嘛，来给我解一解我心中疑问可好？”
“嗨，这……”老说书人碘颜笑笑，拱拱手，“老朽不材只是条小小书虫成精，哪里配得上书仙这个名号。圣姑有事请问，请问？”
忆如的辫子又被狠狠一把扯住，在她哎哎的叫声中阿蛮美目流转，忽然抽出绑在脚上的匕首顷刻要向掌下女童头颅刺去。
叮！
一柄纸扇挡住她的匕首，余下劲风削下忆如头上一缕青丝。
一身白衣的公子眼尾赤红，冷冷看向她，仿若看着一个死人般淡漠，要不是眼角的红色，还当他心如磐石。
“小妖藏头露尾，可叫我逮住了！”
阿蛮匕首调转往润玉眼睛刺去，端的迅如闪电，气势凌厉，刀刃上蓝光莹莹，一看便知淬有剧毒。
润玉扇柄敲向她腕间穴位，叫她吃疼下偏了刀锋，以巧力勾起她胳膊一带，当即将人甩飞了出去，随后腾挪身影，一展衣袖将女童拦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
阿蛮：男人，要来何用？
忆如：阿蛮姐，你看我嫁衣漂亮吗？
阿蛮：脱下，我族圣女不准嫁人！
忆如：？可，可他不是人呀……
阿蛮：衣冠禽兽，我要砍了他！
大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