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贝秋心》贝秋心

8、曲子文——何许人也

　　曲子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三十岁，民大法学专业毕业，却最终在父亲的逼迫下做起了生意。生意规模不算大，一个夜总会，一个电器工厂，另外最近参与入股了一小块楼盘的开发。他父亲本来是做建材的，白手起家，现在全市最大的东区建材市场就是老爷子的。但是儿子偏偏励志要读什么法学，寻思读到毕业也就算了，偏偏读完了还要读，甚至要出国读。一怒之下曲先生直接断了曲子文的一切经济来源。连他找的工作都给搅合黄了。最终曲子文屈服了，在这个有钱就有势的世界里，曲子文屈服的不是自己的老子，而是这个世界现实的规则而已。他意识到，想要追求理想，那先要追求的是金钱，有了钱，后面的事儿才好说。
　　毕业后，他没有跟着老爷子直接做建材，而是要了一笔钱自己创业。他先是利用了大学里的资源，他发现计算机学院研发的一款机械手臂很有前景，便找到了学校的计算机研究所，高薪雇佣了研究所里包含专利权所有人在内的几个研究生，注册了一家公司，然后直接自己找了厂房产线，开始了研发以及批量生产。这款机械手臂在各工业领域应用广泛，产品问世以来产量逐年增加，从来不担心销路。
　　然而，并不是都很顺利。东西虽然卖出去，但是很多厂家却迟迟没有支付余下的货款。当然拖欠货款在工厂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这样为了要账曲子文不得已接触了一些“社会人士”。果然，正规途径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一些“社会人士”的帮助下竟解决了大批的坏账。工厂资金回笼快了，有了闲钱。
　　由于交际应酬多了一些，在这些社会人士的建议下，他直接自己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夜总会。他也并非喜欢和这些社会人应酬，只是做生意，很多事情根本避无可避，而且的确这间夜总会在这些人的保驾护航下，生意越发兴隆起来，每年利润相比工厂的产值也毫不逊色。
　　终于，在曲子文三十岁这年，他除了这两个买卖之外，手里有了一笔足以做点事情的款项。可这会儿的他却再没有心思重回法律界了。他可以赞助别人开一个律所，可是他自己又能在里面做些什么呢？放弃理想是件很痛苦的事，然而所谓的成年人，也只能是在不断的磨炼中认识现实。
　　他将满腔的热情转变到对目前工作的热爱上，也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毕竟在他看来一个放弃了理想的人是没有灵魂的。可这个没有灵魂的人在周围人眼里却是成功人士！成人的世界里，不以才华论长短，只从价值看短长。他不止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更得到了很多商业伙伴的主动合作邀约，这次的地产项目便是宋利达，宋总找他合作的，虽然很小，但对他来说是块试金石，既试验了合作伙伴的可信度，也可以试试房地产市场的水深。
　　今天，曲子文跟另外两个股东约好了，要去省设计院看图纸。出门的时候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虽然不是很正式，但是在他挺拔的个头衬托下，竟然有种很商务的范儿。其实倒是因为这些年生意做得太过顺利，很多人忘记了他还是个年轻人。“曲总，曲总”的叫着，不知觉间他被叫的越发“老成”，他自己为了顺应这种形象，干脆也留起了小胡子，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曲子文实际长的蛮帅的，抛去他高挑的身材不说，挺拔的鼻梁和韩星一样的小单眼皮，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精神。可偏偏事业的成功让大家往往忽视了这些。岁数小些的员工见了他毕恭毕敬，年龄稍长得行业前辈对他也不敢小觑。多年下来，倒显得他孤僻高冷了。
　　曲子文到了设计院三楼的演示厅，本来已经比预定时间早一些了，可是宋利达比他还早了一步。“宋哥这么早啊，我这晚来一步见谅啊！”曲子文笑嘻嘻的上前握手。
　　“哎呦，是我等不及早来了一会，你这小老弟还客气上了，哈哈哈……这位是咱设计院的张工，是这次工程稿的主要负责人！”宋利达迎上来，并将身边的年轻人介绍给曲子文。
　　“啊呀，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您这从外形上看还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呢！”
　　“曲总，您客气了。我这都三十了。”被称作“张工”的男人说道。其实像他这样三十岁评到中级职称的，在设计院一抓一大把，倒是像李老师那种高级工程师并不多，而且人家是总工。
　　“您两位先坐，我这就去取咱们的3D演示稿。”说完张工赶忙离开演示厅，上楼来到了李老师的办公室。
　　“咦？小贝，李老师呢？”这阵子贝秋心早就跟李老师身边这几个人混熟了。
　　“张哥呀，刚才有个紧急会议，李老师去开会了，不过他说很快就能回来，应该是个短会。”贝秋心答道。
　　“李老师说没说，今天上午要用的3D演示稿放哪了？”张工问道。
　　“3D演示稿啊……我这正在誊的都是平面转3D的，不会就是这些吧，李老师走之前没说啊！”贝秋心也不是很清楚。
　　“我看看！”说着张工来到电脑前面。“对，就是这个，大概楼体结构我记着，上次那套平面图纸就跟你这3D稿差不多的。你这建模做的不错啊！把这个拷进来吧。”张工顺嘴还夸了夸贝秋心，说着递过来个U盘。
　　“可是这套我还差三张呢，没有都弄完。而且李老师没检查过呢！”贝秋心为难的说。
　　可张工是个急性子，他不想再等李老师了，楼下等着呢。“没关系，他们上次看过图纸了，这次就是看个大概。不是要正式投入使用。给他们演示两张就行，才一上午，这一套他们也看不完。拷进来吧。”张工是觉得，来这几位都是股东，这“总”那“总”的都是些看不懂图纸的人。真要工作起来还是跟对方的技术人员对接，今天上午的演示，说穿了还不是为了画张大饼，招投资。
　　贝秋心无奈，将已经做好的3D文件给他拷进了U盘。
　　张工动作很迅速，人还没到齐，他这已经打开了投影仪将3D稿投射了上去。宋利达满意的看着这虚拟的未来，露出了招财猫一样的微笑。可是这时曲子文眼尖立刻提出了质疑。
　　“张工，这3D演示稿怎么跟我之前看的图纸不太一样啊？你看这外观设计，腰线原先在20层，这演示稿怎么变成了22层。还有这防火通道也改了吧！您这图纸后来修改过么？”
　　其实，图纸原稿根本不是张工设计的，宋利达为了省钱，根本没在设计院请设计师来设计，要是真请设计师，张工这个水平的还不够格。这是宋利达通过张工买了人家去年给万大集团设计的几个备选方案里被筛除的图纸，这种现成的图纸很便宜，张工只要在此基础上略作改动就可以。这种图纸设计院里有好多，张工都是改完了送到李老师那里把关，技术和质量过关了，也就没什么问题。这类的设计稿经手的多了，大家也都不以为然。可这次的稿件虽然不是他亲手设计的，但是他也是有印象的，楼体结构都对，细节为什么改了呢？
　　“那个，可能是从平面做成3D的过程中有所偏差，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张工搓搓手有点尴尬。
　　“这么大的事儿可不能马虎，张工您看方便我跟您一起去看看行么。”曲子文心想，图纸誊一稿就变样了，设计院怎么能这么儿戏！他倒是很想见见负责人，这样看后面的工作也不能交给他啊！宋利达一看曲子文这样便也跟着认真起来。
　　“对，我们看看怎么回事吧，要是张工你改稿了，我们可以再商议，我们没意见。可是只是2D转3D就给我们弄错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张工心想，好歹这也是金主。真有事儿也是贝秋心的问题，便带他们来到了李老师办公室。这会儿李老师还没回来，贝秋心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那个小贝啊，刚我拿走这批稿全是你一个人做的么？”贝秋心一回头看到好几个大男人走了进来，有点懵，然后紧忙答道。“啊，对！这还有三张呢！”
　　“我不是问还有多少，那个小贝啊，你这中间可能有点小错误啊！”张工这有点尴尬，他对贝秋心说着，也偷眼看了下曲子文跟宋利达。
　　“啊！是么，李哥不好意思啊，哪里不一样您说。”她谦虚谨慎的连忙问道。
　　“这楼体外的腰线图纸上在20楼，到了3D建模上就变成了22楼！还有防火通道，你知道这个是不能随意变动的，很危险，你这样马虎可不行！”曲子文抢先一步走到跟前非常严厉的对贝秋心说。
　　贝秋心开始还真被这个小胡子唬住了，她连忙转身打开他说的文件，然而她并没有错，她是严格按照图纸做的。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大叔您看图纸了么？我这跟图纸上是一样的，要不您再看看？”
　　“你这是什么态度！之前的图纸我认真看了几个晚上，不然我怎么能连楼层都说得出来。作为一个设计院工作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严谨。你这个工作态度是在公办单位培养出来的么？”曲子文这个人工作方面是很严谨的，而且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是很自信的，这之前也在很多方面得到过印证。眼前这个看着不大的工作人员，实在是让他无语。自己工作马虎大意，如果说光找找借口推脱他都不会这么生气，她竟然不承认，甚至叫他“大叔”这样人身攻击，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啊，小同志，你这样可不好，这是将来用在建设上的设计稿啊，一点点搞错了是会影响到安全以及方方面面的！要有专业精神，要对工作负责任！”宋利达在后面也插了一句。
　　“你们不要人身攻击！事情没有搞清楚就说我不专业不负责，你们有指责我的功夫，，图纸就在桌上，你们自己看看好么！”说话间贝秋心的音调不觉间提了起来，被几个大男人围在中间这样指责也是第一次。如果她有错也就罢了，这些人是睁眼瞎么！她真的是出离愤怒了！
　　“为什么是我们去看图纸，不是你自己去检查一下看看图纸！”见到这么不专业，态度还蛮横的女人曲子文也是第一次。他觉得现在也就公办单位还能养这种废物了，她这种人在外面是一定找不到工作的。
　　“那个小贝啊，你先稳定一下情绪，这个不是李老师还没看过么，你也不要太坚持，你看看图纸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地方疏忽了。”张工是想打个圆场的，可是他也不能说这两位老总，说话的功夫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一叠图纸，准备翻找一下。
　　“李老师没看过不代表一定是错的！”贝秋心是个很认真的人，她做的稿件每一套都会给李老师审核，目前李老师还从来没有查出过错误。
　　“那也不带表一定是对的！你这个嘴硬真的是让我很无语。我就想问，现在我们就对图纸，如果是你弄错了，你能跟你们设计院院长请辞么？你不适合在这个岗位上工作！”曲子文生气的将了贝秋心一军。
　　桌前翻着一大摞图纸的张工回过头说：“曲总，您消消气啊，小贝同学也不是咱们设计院的，她只是出来勤工俭学做兼职，也不容易。”
　　宋利达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哦……是兼职啊！”
　　一个“哦”的长音，真是意味深长。仿佛就确定了一切错误的源头。
　　“兼职不代表我不认真，不代表我不负责，兼职什么也说明不了！”贝秋心这会儿眼圈已经微红了。
　　巧了，曲子文想法和贝秋心是一致的，兼职说明不了什么，不代表她就可以马虎出错。比起她的粗心大意，此刻更令他生气的是她的牙尖嘴利以及死不认账的态度。
　　“兼职做错了，就更不应该再做这个工作了！”说着他两指忍不住敲了敲桌面。曲子文平时是不屑于跟个小孩较真的，但这次也是气到破例了。
　　“这是怎么了，大动干戈的！”李老师走了进来。
　　张工赶忙过来说：“李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小贝给我们的3D建模跟图纸上的略微有点不同，我们过来查看一下。这位是建成公司的宋总，这位是曲总。”
　　“建成公司的啊，我没让小贝给你文件啊！？”李老师先是冲两个老总点头微笑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握宋利达伸过来的手，转过头疑问的看着小贝。
　　“对，我是看小贝在做着，自作主张拿了一部分给宋总他们看。”张工解释道。
　　“建成公司的文件昨天小贝做完了放在我电脑里，你拿走的是哪家公司的？”李老师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小贝用的是公用电脑。如果李老师真的从个人电脑里拿出建成公司的文件，并且没有错，那就真的不是小贝做错了。而是张工拿错了。
　　“你看看！你这拿万大公司那批废稿改来改去的，这些公司的图纸都差不多，难怪会搞错！”李老师指着电脑屏幕，虽然语有责备，但言辞中不免还是为张工开脱了。
　　屏幕上是之前设计图誊的3D稿，没有错处。但是……“废稿？”曲子文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向宋利达。
　　“哦……哦，这个回去说。”宋利达偷偷捅了曲子文一指头，小声说道。
　　然后装模作样的探头看了看电脑里的图，接着说：“哎呦，那是冤枉小姑娘了，不好意思啊！”然后他回头看，贝秋心早已跑出了办公室。
　　李老师回来解释了她的委屈，这沉冤昭雪的劲儿一上来，眼泪就流了出来。可是这会儿贝秋心并不想当着这群瞎眼的人面前哭，于是就跑到了卫生间。
　　这边办公室里，除了李老师，其他三人陷入了尴尬。曲子文倒是有心道歉，这回人不知道哪去了。“李老师，您看，这是我们不对，这会怎么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呀！？”宋利达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没有诚意的。他是看小姑娘不在才这么说的，不然也就一句“不好意思”就算了。
　　李老师回头看了看三个人微笑了一下。“算了，误会一场，主要是小张搞错了，也不怪两位发火，一会让小张去赔礼道个歉就算了。”
　　李老师这时的态度很温和，但是转头下午当着贝秋心的面狠狠的说了小张一顿。
　　“你自己搞七搞八的，让我给你审稿，为了质量安全我都给你审了也就算了，你要翻成3D演示稿，我给你找了小贝来弄，你还弄些个什么人来我办公室里质疑我们的工作！我每天要给你审多少稿件你知道吧！你联系的这些人在中间赚了多少钱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收你百分之十的劳务费那是给小贝的！你别以为我稀罕你的钱，我是怕你搞七搞八的质量不过关坑人！你要再弄这些人到我这里来，你不要怪我不管了，明年的职称评选你也别惦记了！”李老师是真的动了气，贝秋心自打来做这份兼职，李老师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从没见他红过脸。
　　“李老师，全是我的错，我错了，真的，您消消气，我保证，我保证没有下次。您原谅我这次，我，我以后少接这种活，我，不行，我再不接了成么？您千万别动气。”张工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
　　“你最该请求的是小贝的原谅，一帮大男人把一个小姑娘围在中间数落，你们怎么想的！”李老师的语速又不禁快了起来。
　　“小贝，小贝，你千万别生气，今天都是我不好，太着急拿错图纸，他们这么说你，我都没拦住，全怨我，你别生哥气啊！”其实贝秋心不是不生他的气，当时他那个态度是对自己全然不信任的，但是此刻看这个已经工作多年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她也不好受了。
　　“张哥，我没事了，真的，这事儿就过去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贝秋心安慰道。
　　“你也别说以后都不接活了。你的家庭情况我也知道，母亲在透析，孩子也还小，工资是不够的用，唉~但是适可而止！这些活，接到钱够用就行了。不要贪心！还有，以后再有这种工作就都交给小贝吧，让小贝多赚点学费，她也不容易，你就算将功补过了。”李老师松口了。
　　“一定，一定，李老师，您放心，以后我保证让小贝能把学费生活费，什么费都赚够了，小贝你信哥，这种工作我能给你接很多的。”小贝笑着点点头，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懒了两天，先更一章，不合适的回头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