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游》vettelL

15、第 15 章

　　菱川。还是深夜，到了绿湖前，柳坞下，湖畔边上有一楹简单的木屋，周遭荒凉，除开一排排成行的柳树，皆是田园草坝。
　　屋内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给木无尘疗伤，奎二倚靠在门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屋外的风景。
　　奎二忽然道：“他来了！”
　　他看到朦胧月色下，有一辆简陋的马车从不远处踏草而来。奎二转过身，对着老人恭恭敬敬道：“叶先生，无尘就劳烦你照看须臾，我面禀主公后即刻便回。”
　　叶燕然道：“你去吧。”
　　奎二移步出了木屋，那辆马车已经停驻在了湖畔边上，车夫架好马凳后，方才扶着一个青年男子从车内走了下来。那人穿着宽大的一个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半张脸，夜色又深，完全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他款款的走上了木板砌成的小码头，在尽头处停下了脚步，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脚，他像只幽灵般的寂静无声。
　　奎二跟着他的步伐走到了码头上，正要拱手行礼，那人便握着他的手，微笑着道：“近来可好？”这人的声音极好听！在阒然的湖光柳坞旁尤不显突兀，悦耳的似乎能与这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奎二微微垂首，俯看木板，道：“托您的福，尚且还算安好。”
　　男子收回了手，道：“我这边诸事臻妥，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其他的莫要担忧！”
　　奎二沉默。
　　男子又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奎二道：“无尘遭到了云清派的拦截，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到了菱川，布下了埋伏，好在无尘侥幸逃脱，可之后又遭到一个黑衣狗面人的阻挠！”
　　男子道：“是谁？”
　　奎二道：“不知，这个人出手及快！是个内家高手，功力深不可测！我与他交手的时候并未见他携带武器，也只能勉强压制！”
　　男子唏嘘道：“手无寸铁竟然能与你相抗衡？”又道：“他又是为何而来？”
　　奎二道：“他打伤了无尘以后，只问了一件事，赵垓死于何人之手！”
　　男子眼睛微觑：“赵垓……”又道：“你确定他不是云清派的人？”
　　奎二道：“应不是，云清派以风隐剑法闻名于世，这人却赤手空拳！”
　　男子转过身，注视着湖面上的月光的倒影，自忖片刻后，道：“我们与云清派纠结的事只有两件，一是翦雀，二是赵垓，翦雀如今尚不能归还，至于赵垓这件事……”男子忽然转过身，看着奎二道：“既然是梁放杀的，为什么不直接让梁放去找赵霍安？”
　　奎二的心猛然‘咯噔’一跳！让梁放去无稽山，无异于寻死！
　　男子又道：“你明白了么？”
　　奎二道：“好像明白了，好像又不太明白，梁放他……”
　　男子道：“你只要明白如何做便好！其他的暂时不用想太多。无尘的伤势如何？”
　　奎二道：“不太严重，叶老先生在替他诊治。”又道：“黑衣狗面人怎么办？”
　　男子道：“这人果真有那么厉害？”
　　奎二道：“绝不可轻视！”
　　男子道：“你们往后最好不要落单，他是人，不是神，总不能以少胜多，以一搏二！若真的不能与之抗衡……”男子无可奈何道：“就让他来找我！”
　　奎二看着男子的背影，瞳孔迅速收缩，心间萦绕的千言万语化到嘴边时，却只剩了一句话：“他绝不会找到您！”
　　男子转过身，道：“我进去看看无尘的伤势和叶老先生。”
　　奎二抬手，待到男子走到前方，他才跟在后面朝木屋走去。
　　这里是荒郊野外，除了木屋中微弱的灯光和清冷的月色，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若有人不动声色，敛气屏息的藏匿在柳坞中，会不会有人发觉？

　　翌日。
　　李进，温绪一行人收拾好了行囊，坐上马车继续赶路。
　　温绪看起来有些困乏，显然昨晚容山走了以后，他又熬了会夜。李进的话他也思忖了好些时候，终于画完了一副祁恒的画像，他还是不满意，但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不满意。
　　温绪看着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李进，忽然唤道：“李大哥。”
　　李进睁开眼睛：“嗯？”
　　温绪微笑着道：“你昨晚走了以后，我想了想你说的话，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
　　李进道：“我从来不说混账话。”
　　温绪点点头：“所以你和容山走了以后，我的画也完工了。”
　　李进道：“你觉得满意了？”
　　温绪笑着道：“既然知晓了其中的道理，其实满不满意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李进道：“是的。”
　　温绪道：“李大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些关于祁恒的事？”
　　李进道：“当然可以。”
　　温绪道：“我听闻说你和祁恒从前疏离过一段时间，因为祁恒执意要进镖局这件事。”
　　李进道：“是的，祁老爷不喜欢他进武行，只想他继承家业，娶一房妻妾，然后安度此生，但他太叛逆，伤了祁老爷的心，两父子闹得不欢而散，祁老爷这才离开了灵州去修道，不再过问祁恒和祁府的事。”
　　温绪道：“除了这些，祁恒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不可饶恕的事？”
　　李进想了想，道：“似乎没有，他没什么架子，很随性。”
　　温绪道：“我知道。”
　　李进回想起祁恒年少的模样，唏嘘道：“其实这么些年下来，我有时候倒觉得他有些可怜。”
　　温绪的眼睛忽然一亮：“是的，百善孝为先，祁恒总是忤逆祁老爷，所以才成了人人口中死性不改的纨绔子弟。”
　　李进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本就没有对错。”
　　温绪道：“嗯，了解了祁恒以后就知道，他的本性是极好的。”
　　可了解他的人多么？不多，他是被这深宅大院束缚的大少爷，出生就已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做个自在潇洒的人，但他可以么，世人觉得，好像不可以。
　　李进注视着温绪，见他随时都坐的端端正正，言辞举止从来都是得体得当，从不失态道：“你也一定有个很好的父亲！”
　　话题一转，温绪忽然有些接不上，半响过后才问道：“这如何能瞧出来？”
　　李进道：“寻常人家的孩子，没有你这般气度和仪态，所以你父亲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教导你。”
　　景山忽然掀开帘子，探了个头进来，嬉皮笑脸的附和道：“对对对！温公子是我们祁府的温公子！我们祁府的温公子最最好看！”
　　李进一面拉着帘子掩住景山的脸，一面道：“马屁精！”
　　隔着帘子，景山和容山在外面笑嘻嘻的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温绪微笑看着李进和景山顽笑，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却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忽然很想念祁恒。
　　温绪暗暗的叹着气。不知道祁恒现在在做什么？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他夜晚睡得好不好？他在京都忙不忙？他会不会又在不分昼夜的赶路……唉，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这样的牵肠挂肚，心烦意乱？温绪看着李进无牵无挂的模样，忽然想起李进和祁恒今年都是二十五，同样没有娶妻，这倒是像极了他那洒脱的性子。不过……温绪别过脸，挺了挺小胸膛，我也一点也不羡慕李大哥！没人像祁恒疼我一般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