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心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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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然感觉到一股内劲在他体内穿梭，就如同那人覆盖在他手上的手掌一般温暖。
他忍着胸腔的疼痛睁开眼：“唤安......”
“我在。”叶唤安立刻道，“稍微好点了吗？”
他拥着段然坐在地上，没让段然碰到一点冰凉的地面，叶唤安的语气有些急切，段然咳了两声，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叶唤安笑着缓缓摇了摇头，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我害怕再出现一次那样的情景，我有点过度紧张了。”
段然心想叶唤安的坦然也不知道掺了几两水分，要是换成他，喜欢的人生死不知数年，失而复得后，他都能欢喜的发疯。
段然的指尖动了动，悄然换成了一个勾住叶唤安指尖的姿势，他从叶唤安怀中直起身，道：“我没事，刚才就是突然有点难受。”
他说什么叶唤安总是信什么的。
叶唤安点了点头，停了停，道：“长公主......叶夕殿下的事情等有机会我再一点点帮你回忆，但可别再发生刚才的事情了，我真不想再看见你出什么事。”
段然顿时有些抱歉：“还是吓到你了。”
“我的小五啊，”叶唤安叹了口气，道，“不是吓到我了，你是要我的命。”
段然：“......”
如果可能，他真的很想对叶唤安笑一笑，他希望日后所有的日子里，他都能对着叶唤安开心的笑出来。
可他做不到。
不单单是脸的问题，根据他刚才回忆起的那部分内容来看，他可能......
这种事情他不能轻易告诉叶唤安，失而复得是惊喜，可要是次数太多，就是惊吓了。
叶唤安道：“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我可以想办法用别的方式说给你听。”
山间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段然还记得叶唤安的身体不好，便提议道：“先回去说吧。”
“可是我想在这里待会儿，”叶唤安道，“回去就有别人了，让我看着林清禹的脸，我会被他的煞气驱散了所有风花雪月的心情的。”
段然默默心想那种心情还不如没了。
叶唤安这人......他以前是怎么和这么皮的人成为朋友的？
哦不对，也不能说是朋友。
段然心道有哪个会朋友当着当着就变成这样的？
叶唤安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可没过一会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又平复下去：“小五没有要问我的？可我有想和小五说的。”
段然一怔：“嗯？”
“对不起，”叶唤安紧紧握住段然的手，肃然道，“那时我没去救你。”
叶唤安难得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段然说话，段然心知叶唤安指的是哪件事，更心知这件事恐怕在叶唤安心头积压了数年，都成心病了。
段然道：“那怎么能怪你？而且你现在在我身边啊。”
叶唤安也不知听进去没有，他摇了摇头，望着段然的目光有些落寞：“祖父当年差点把我打死，我还想过终有一天我和你说明白了，然后也要让他看看，可惜他们都看不到了......”
白衣卿相姜砚的传闻，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个攻击斐然力压群臣，风采名声甚至犹胜当朝天子的人。
人们赞扬他举世无双，惋惜他英年辞官，可却连说书人都忘了，当年危难之间姜相横空出世，是因为故国城破尸横遍野，是因为先王赏识之恩姜家三代尚未还清，是因为心爱之人的无影无踪......
清江府城破那日，晋王旗下第一智囊的老学士姜迁自城头一跃而下，以命殉国，随着先王一同走上了黄泉路。
那是姜砚的祖父，是授他书剑，教他为人，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了。
那个才十九岁的少年根本没机会伤感，就急匆匆的长大成人。
曾经三岁时就在清江流传的神童之名在以命相搏的战场上毫无作用，可他还是一步步的踩着尸山血海过来了。
叶唤安看着段然，忽然觉得这些年艰难，甚至是被陛下猜忌的那些不忿都不算什么了，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已经走人了，该还的恩尽数还了，自此朝堂跟他再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不管是祖父还是先王，应该都能允许他这些私心的吧。
“先王那边还是有点艰难，得想想日后烧纸的时候怎么说。”叶唤安想道，“毕竟这可是他最出众的儿子了。”
想当年孤剑入华山，遥如今白衣了无根。
“小五，”叶唤安柔声道，“事情解决之后，重新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吧，我帮你找以前的记忆，和你一起养小七。”
段然怔了怔，随即坦然道：“你这算是求娶吗？”
叶唤安笑道：“你要是同意，我求嫁也行，可惜没有三书六礼，能搭上的嫁妆就我这一人一剑，哦对了，剑是你的，那就剩我这几两没用的骨头了。”
段然道：“没有人这么贬低自己的，大丞相。”
“......没用的骨头愿用这骨上三两血肉，护你余生安康。”叶唤安抬起手，轻轻捧住段然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极尽，甚至能互相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温度，他缓缓道，“小五，我爱你，心悦你，想和你一起白头到老，想成为和你一起共度余生的人。”
段然猛的睁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唤安的脸生的极占便宜，他又极懂人心，普天之下恐怕没几个人能在这样一个人说出的刨心刨肺的告白下全身而退——段然觉得自己就这么快沦陷了太没出息，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他正全身僵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叶唤安忽然眉飞色舞道：“早在我知道我喜欢你那天我就想跟你这么说了，可惜你那时人不在我跟前。这些年然公子踪影不见，可给我朝思暮想坏了。”
段然：“......”
叶唤安亲手打破了自己创造出的气氛，段然忽然间忍不住的抬手捏了捏叶唤安那张脸，道：“油嘴滑舌，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突然说出这些话的。”
“守心真人说的事，还有林清禹和长公主殿下，他们让我明白了一些东西。”叶唤安任由段然捏，说话稍微有些走音。
“是他和鬼□□尘的事？”
“对。”叶唤安点了点头，沉声道，“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回来，对吧，小五？”
段然叹了口气：“生死实在是太过轻易的事情了。”
后来想想，好多人这一辈子的最后一面已经见过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也没有好好道个别，就如同那年的清江府。
段然不知道的是，叶唤安从跪在清江府废墟里的那天起，就做好决定了。
若他生还，余生便为他而活，若他身死，也无非与尸骨同存。
其实这么多年叶唤安守着的从来都不是希望，而是绝境之下那么一点点的火光，微弱如萤火，转瞬寂灭。
叶唤安抓着段然的手贴到自己脸侧，他手腕上的佛珠摸索着两人的手。
叶唤安道：“小五，我的答复呢？”
段然愣了愣：“......”
他忽然间沉默了，叶唤安也不言不语，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总感觉，他像是在等什么最后通牒。
段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一直沉默，过了一会儿，叶唤安忽然笑了笑，他一把抱起段然，在段然还没来得及拒绝时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叶唤安松开段然，道：“小五，怎样都好，你别为难。”
段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嘘。”叶唤安竖起食指打断了段然的话，轻声道，“记不记得我和你说我从来都不信神佛，也没去参拜过他们？可是小五，遇见你之后，我还是难以自制的去祈求......”叶唤安一字一句道：“求你的安。”
那双眸中似有皓月星辰，让段然一时间几乎忘了呼吸。
“你的安危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往后靠。”叶唤安道，“反正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万事大吉。”
段然心里几乎一抽一抽的疼，他看着叶唤安，心道：“就是这样，我才没办法不顾一切的答应你啊。”
叶唤安道：“回去吧，小五，一会儿小七又闹着找你。”
段然声音有些发苦，面上却还是强撑着想让眸中多些笑意：“就这么回去？”
叶唤安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我这么优秀，这么大一个小五，弄丢了可不好，赶紧拉回去藏着。”
段然开玩笑道：“去你的，什么叫那么大一个？”
“重点是在优秀上，”叶唤安道，“我们家小五哥英俊潇洒，十里八村都喜欢，可惜他们都打不过我。”
叶唤安说的话明明是陈述，段然却莫名听到了一丝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得意。
段然无奈的望着叶唤安的背影，他刚想说些什么，神色忽然一僵。
他突然想起来了：“唤安，林清禹带着军队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他不是因为收到你的传信才来的吧？”
叶唤安脚步忽然停了。
段然转到他身前：“唤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到底是什么让护国大将军亲自前来了？”
“......我也没想瞒你，只是在等着你问我。”叶唤安并没有隐瞒段然什么，“林清禹和他的军队奉旨来这边抓前朝余孽......也就是郑王薛尘，残存于世的血脉。”
随着某部分记忆的复苏，段然对于这些拔草出根的事不觉得诧异，但他天性良善，还是看不了这些事，但这是天子的圣旨，是关乎国祚的大事，别说他现在了，就是叶唤安都没资格去阻止。
叶唤安道：“小五，你若是知道查出的那些人是谁或许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段然困惑的望着他，叶唤安沉声道：“有些人在想要利用的人面前，是从来都不会撕掉伪装的。”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心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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