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间纪行》艾草沫

8、芳蕤天香绢（下）

　　晌午过后，晴雨巷终于放晴了，雨后的天空总是那么清澈，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吃过午膳，身体懒洋洋的有了点睡意。
　　狐煜总算可以把库房里的布匹般到后院去晒晒了，书生放下碗筷便躺在店里的软塌上休息，虽然答应要留他借宿，不过这未免也太懒散了点吧。
　　“煜小八，需要我帮忙吗？”在隔壁蹭饭的赤羽总算是舍得回来了，没看到狐煜的踪影，一猜便知道他在这儿，果然一到院子就瞧见正在忙绿的狐煜。
　　“豆豆没跟你回来吗？”见赤羽过来了，狐煜毫不留情的将一大捆布匹放到了赤羽的怀里。
　　“豆豆跟洛靡玩的高兴，死活都不愿意回来。”说着赤羽将接过的布匹，一张张摊开，然后挂在院子中用来晒布的架子上，“对了，外面的那个人是谁？”
　　狐煜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个赶考的落魄书生，非要借住在咱们店里。”狐煜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的不满，目光中却又带着几分的无奈。
　　瞧着狐煜纠结的模样，赤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你是同意了，真不像是平时的煜小八。”
　　狐煜叹了口气，扶额道：“谁叫他是霍夫人的儿子。”
　　二十年了，秋水镇香梅的儿子也该有这么大了。赤羽有些好笑的看着狐煜：“这么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霍夫人的儿子？”
　　“他那副无赖的样子，简直跟他爹当年如出一辙，他娘的好性子倒是半点都没遗传到。”想起当年温柔贤惠的香梅，狐煜多少是有点愧疚的，对于她的儿子还是上了点心，“还有两日科考便开始了，就让他呆到科考结束吧。”这已经算是狐煜最大的宽限了。
　　睡了两个时辰，书生才从睡梦中醒来，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他真的是累极了，揉了揉眼睛书生坐起身来，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书生一点也不见外，从行李中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次进京赶考花光了他所有的盘缠，所以此行一定要高中才行。
　　狐煜做完手中的活儿，进来店里，正好看见埋头苦读的书生，看来这个人还是有上进心的嘛，狐煜沏了壶茶放到书生面前的小桌上，态度稍稍好了一些：“渴了就喝点吧。”
　　傍晚时分，赤羽去将豆豆接了回来，进门正巧撞见了在店中看书的书生，小家伙甩开赤羽的手冲到了书生的面前，瞪着小眼睛打量着这个人，好半天，才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爹爹？”
　　书生被这一声“爹爹”吓了一跳，放下书看着面前的小孩：“小东西，这可不能乱叫。”
　　“你不是霍天元吗？娘亲说我的爹爹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豆豆眨了眨闪亮亮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书生，粉嫩嫩的小脸上绽放出笑容：“你果然是我的爹爹。”
　　“豆豆，能见到爹爹真是太好了。”看着二人的互动赤羽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也来到桌前坐下，“你们父子能够相见我真替你们感到高兴。”
　　“老板别开完笑了，在下都没有娶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书生难得的红了脸，有些恼怒的将书拿起来挡在了脸上，“一定是这个孩子认错人了。”
　　收好白天晾晒的布匹，狐煜一进店里便瞧见了这出，他站在角落里听得仔细，在心中叹道：他果然如他爹一般是个风流浪子，那个被他辜负的女子恐怕又是个可怜人罢。
　　豆豆认定了书生便是他的爹爹，豆豆年幼说话直白，弄得书生十分尴尬，想来这孩子是有些日子摆脱不掉了。
　　深夜，书房的灯还亮着，豆豆已经睡熟了，桌子上的书还停留在刚摆出来时的那一页，书生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他无心看书，却又烦躁的睡不着，索性来到了院中。
　　庭院中一抹水蓝色的倩影独坐在淡淡月光中，微风掀起暗红色的长发，露出了背上的图案，书生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那只火一般的鸟儿美极了，书生恍惚听见了它仰天长啸的悲鸣。
　　那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潇洒又惬意，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男人微微将头撇向了这边，一双金瞳下水滴形状的朱色泪痣鲜艳欲滴，忽然男人的眉目间有了笑意：“公子也来喝一杯吧。”
　　书生不擅长饮酒，婉转的拒绝了，只是安静的坐在傍边，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书生竟然也有些微醺，脸颊渐渐泛红，说道：“老板，你真觉得在下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赤羽知道这些文人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也不介意，只淡淡说道：“公子问问你的心，你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吗？”赤羽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人的一生总会做几件傻事，其实你无需太过在意。”
　　这老板看似随意，整日吊儿郎当的，没想到他讲起道理来反倒像是个历经世间百态的老者，书生觉得他说的在理，心中的郁闷感也消失了许多，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向赤羽作了个揖：“多谢老板指点，在下先行告退了。”
　　赤羽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壶，嘴边浮现了笑意：“那么我就祝公子考试成功。”
　　科考终于结束了，两日后皇榜张贴，皇城脚下一片喧鸣，锣鼓声响彻云霄，为了等待消息，书生又赖在店里多住了两日。这天书生早早的便在巷口候着了，可是直到晌午迎接新科状元的队伍也没能来，只有豆豆在他身边吵闹个不停。
　　“你不要吵了好不好。”被豆豆一闹，书生越发觉得焦躁，心中一团怒火全发在了小家伙的身上，说完了才意识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心里想着要哄一下他，却扭过头没有半点行动。
　　豆豆瘪了瘪嘴，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委屈了：“我只是想让爹爹陪我玩。”
　　“小祖宗，你不要再叫‘爹爹’了好吗？”书生皱着眉头有些气恼，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多个便宜儿子。
　　“你又在凶豆豆了？”前去替书生查看情况的赤羽总算是回来了，看着在巷口不停张望的书生，赤羽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先进屋再说吧。”
　　店里，狐煜已经沏好了茶，看着有些失落的书生，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结果，十年的寒窗苦读，书生终究还是落榜了。
　　今年的新科状元是皇城脚下糕点铺的大公子，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户人家，但狐煜还是知道这孩子的，他从小就饱读诗书，七岁时他的歌赋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各大戏院中传唱至今，书生才资平平是怎样也比不上人家的。
　　“你现在想怎么办？是回家去吗？”狐煜看着愁眉不展的书生，有点同情他，当年狐煜也是轻而易举的就高中了状元，这对于那些一生都奉献给书本的学子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书生叹了口气，就这样回去，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书生说道：“在下次科考前我也想要开家店铺，像是帮人写些字画之类的。”
　　狐煜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个想法在京都城着实有些好笑：“你还是回家去吧。”
　　“不行，在下发过誓此行如若不能闯出一番天地就绝不回去。”书生看着狐煜，信誓旦旦的说道，“过去在家乡在下也是以此谋生的，你们不用替在下担心。”
　　书生想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偏远小镇与天子脚下的都城是完全不同的，不过好在他总算是不用整日赖在店里了，狐煜资助了他一点钱，在城西的街角摆了个小摊子，除去住宿，也勉强能够谋生。
　　“这样做真的好吗？”赤羽没想到狐煜会答应这样的要求，这完全违背了狐煜的原则，而且还免费让书生与豆豆住在了店里。
　　“赤羽，这是我欠她母亲的，你看豆豆浑身的妖气，他可能惹上什么大麻烦了。”
　　看着狐煜平静的样子，赤羽轻笑了一声，狐狸一族有恩必报，看来在狐狸村的那些习惯，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改不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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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小故事我会写完再一次性发布，希望大家会喜欢，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请在评论中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