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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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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留下来么?”他看着我,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空白的表情,双眼空洞而无神。他在颤抖,蹲坐在我的门口,抱成一团。
……
“发生了什么?”
“你被赶出来了?”
“他……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靠在沙发上不言语。
我有些痛恨自己的冷静,虽然也许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然而此刻,我却冰冷地逼问这个还在颤抖的人,这个无助的人,他也许什么都不想说。
在他的对面坐下,我开始捕捉他的目光,那些无可放置的目光。
许久,他终于梦醒似的一惊,对上我的目光,惶恐,不安,瞪大的双眼中充盈着泪水。
“滢……”他艰难地叫着我的名字,低下头,没有沥干的雨水滴到了地毯上,深色的黄,慢慢溢开。
我依旧不言语,眼神凌厉,我大约已经猜到了,然而不想安慰他,我劝过他的,他没有听。
有时侯我讨厌自己的为人,当别人因为没有接受正确的意见而受苦时,我决不会去安慰,不管那个人有多么痛苦。相反地,我喜欢逼,逼他回忆。
现在,我正在逼他,我用沉默来逼他,让他回忆那些令他痛苦的事。
“他同……在一起……他叫我……”
我托起他的脸,手湿湿的,因为泪水。“所以你就滚了。”
他扭过头去,隐藏起他的脸。
我起身去拉窗帘,窗外依旧风雨交加。
“为什么要哭呢?不是同以前一样么?”
“不……不一样的……”
是的,我知道不一样,然而……
“他说过……”
“那些只是他说过的。”
“但是……我相信。”
他信,我冷笑,他竟然真的相信。
把毛巾丢给他,他开始慢慢的擦拭头发。
沉默荡溢开了。
“为什么信?”我突然感到气愤,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依旧擦头发,慢慢地擦。后来,他看着我的眼睛。
“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眼,所以我信。”
从未见过他有那么坚定,自信的眼神,我茫然了,我错了么?
“那么这算什么?事故?”我是对的,人的眼睛并不能代表什么,再单纯,再深情的目光,也只是目光而已,其他什么也不是,而且,它会变。
他又低下了头,我看到他的背在起伏,他无言以对。
“如果明天他来找你,你不能妥协。我的意思是,你必须离开他,为了你自己。”
这是我的意见。
“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玩具,一个丢了会觉得无聊,就算弄坏也不让给别人的玩具。”
“不要相信爱情,特别是他的,那只是一种占有欲而已,而且十分廉价。”
“就算他给了你富足的生活,但你已经做了许久的奴隶,已经足够了。”
“而且,我相信你不爱他,你不会爱他的。”
…… ……
“对不起,滢。我走了。”他有些心虚。
他的后面,是那个令我讨厌的人。十分讨厌,永远淡漠的脸,冷漠的眼神,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有就是那股没有缘由的自信。
就像……
是的,就是那股自信。“跟我回去。”
只四个字,让昨夜痛哭的少年纳纳地站了起来,义无反顾地走到他身边,背负着永远无法预知的明天,跨过自尊,走到他身边。
于是他走了,就像以前。然而……不一样。着一次,他不会再回头了,我无能为力,只能等下一次,他的心真的不能再修补的时候,为他找一个放碎片的地方。
为什么会不一样?为什么他会信,那只一次的告白。
还在下雨。窗外,他吻着他,他在发抖,幸福地。然而,我还是不相信。那时真的。
“滢,长大了以后,你娶我好么?”他祈求。
男孩趴在草地上,郑重地开口。十二岁的求婚。
“好啊。”女孩漫不经心地回答,做了一枚草圈的戒指。
“好好保存,以后不会再有了。”
“滢,可以留下来么?”少年微笑的脸,带着一丝羞涩。
让他进来,他欣喜地踩上地毯,四处张望,带着新奇,是一个快乐的少年。
相比之下,我苍老很多。
“你不是住着公寓么?”
他接过茶,略有些不安。“今天,他……有约会,所以……”
“我不会打扰你吧?”他问我。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美丽的瞳仁,虽然除了温顺,亲切之外它一无所有。
“不介意睡沙发吧?”
“嗯。”“滢,你还是同以前一样。”
“你也没有变,他们对你好吗?”
“很好。”他重重地回答。
“真的吗?那么把你半夜里赶出来算什么?”
他一楞,那颗善良的心也许没料到我会问这种话。
“经常吗?”“也不是经常,不过以前的话,根本没地方可以去,只能闲逛。现在能到你这里来,真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吧?”
五年,发生了好多……
“我走了以后,你去了哪里?我后来去找过你,不过他们说你被带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以为见不着你了,你好吗?”
好?
“我累了。你自便吧。”把他丢在客厅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是……我不想回忆。
…… ……
我没想到他会发烧的,也许因为没盖好被子。
睡了一天,他坚持要回去。“他不会照顾自己,我要回去。”
于是,我把他送了回去。
开门的是一个很高的人,眯着眼看我。我不喜欢他,说不清哪里讨厌,只是那种感觉像是……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我的晚餐。”
“他病了,在发烧。”他没有看我,只是捞起那一条垂着的手臂,拉着那个虚弱的人,进了屋,随后关上门。
我是不存在的。
在得到戒指后的不久,男孩被领走了,听说是一个富有的人家。
女孩躺在草地上。那个小小的求婚者走了,去过另一种生活。
她呢?
我没想到会那么快的,他带着行李来了,还有一些碎片。
“不是说爱你吗?”我看着整理东西的他。
“这次,不会回去了。”他的声音很轻,但坚定。
我应该欣喜的,他终于明白了,但……
“他同那个女孩订婚了,他叫我走。”
“他说以后回安排我的。”
“他说……他爱我。”
“为什么走了,你不是信吗?”
“我信,但还是要走,不想成为累赘。”
“滢,我爱他。所以,不管他怎样伤害我,我都能忍受,因为我明白,我爱他。”
我不信。
“那真的是爱吗?你被他控制太久,已经分不清了。”
“不,我很明白。”
“滢,你不相信爱吗?你有许多心事,你太自我,不容别人和自己去解释。”
“滢,其实你不明白许多事,虽然你已经经历里许多。但是我明白自己。我不会去要求,也不要承诺,因为我要不起。爱他,所以不愿意发生任何误会,因为一切都很短暂。现在我离开了他,但我不会强迫自己去遗忘,也不会试着去爱别人,因为现在我心里只有他,这不是宽容,也不是牺牲,只是一种自私的做法,让自己平静,却让他难以忘怀。”
“为什么”“为什么会爱他?”
“不知道。有很多事是注定的,从那天在丁香树下看到他起。”
他去做饭了,我不能平静,我是最无知的人。
他的背影安静祥和,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们竟真的相爱。
于是,我想象,在个长长的夏日的午后,在一株古老的丁香树下,两个男孩相遇了。一个是贵族式的,一个带着平民的气息,他们对望,贵族眯起了眼,“你是我的。”可爱温顺的平民不知所措,他只能看着那个神一般的人,带着一点希冀。
那一年,他们都只有十二岁。
故事也是发生在长长的夏日的午后。
女孩见到了那个冷漠的人。
“过来。”他命令。
然而,女孩不动带着敌意,她不喜欢命令,特别在孤独的时候。
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扭着。女孩拿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我要她。”那个冷漠的男孩坚持,头上涂着红药水。有一滴沿着额头划过脸颊,分不清是药水还是血。
于是她相信,这个人是为了折磨她而存在的。
“还记得我们的婚约么?”他递给我一杯水,拉开窗帘。
我这才看清了房子,很大,精致的家具,有一种贵族化的气质。
“你的主人今天不在家?”
“不是主人,是养兄。”他纠正,脸上带着可爱的表情。
我想起那枚戒指。
“我会娶你的,你愿意吗?”
他笑,似乎这是一个很好玩的玩笑。
“我是认真的。”我定定地看着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他的笑容僵硬了,“这……这……”
“戒指呢?”我笑着问。他于是转身去拿。
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着我。我也看他,带着冷笑,我让他的玩具心慌了。
“在这里。”他举着那枚泛黄的戒指,却被那人一把抢过。
“婚约?”嘲弄的口气。
“对,所以他会同我结婚。”我有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他不知所措。
“他会爱我的,也会同我一起离开这里,他不再是你的玩具了。”
“你是谁?”很轻蔑,但也表示他开始重视了。
我知道,我于他之间正在进行一场战争,为了争夺那个可爱的平民。
我需要一个真诚的朋友。
而他,他的目的我说不清,那是一种自私的占有,其中隐匿的是……
“婚约?”他再次提到那个此,随手把戒指丢到了窗外。
我们都没有来得及阻止,更没有时间气愤,那个“以后都不会有的戒指”消失了,那黄色的身影会落入奔腾的河流还是黑臭的水沟,我们不得而知了。
平民似乎是第一次对他的贵族生气,所以他不知如何表示,也许在清醒了之后,也许在看了我的表情只后,他打了他一巴掌。
声音很响,那个人又眯起了眼,但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我说过,你是我的。”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然后。
他吻了他,在我面前。
“我爱你。”我听到他的耳语,再看那一震的身影。
于是,我明白。
这场战争我输了。
但是,我想。
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根本没有余地了。
事情转变得很快,他破产了,变得不名一钱,也许是因为他那庸碌的父亲,也许是因为无情的商场,反正他是一无所有了。
于是,他又走了,带着小小的行李包。
我没有阻止他,我似乎是有些领悟了,就算不是,至少他们是相爱的人,我没有权利。
但那是一个曾经怎样风光,怎样不可一世的人,他真的能够在拥有了他之后,就平平凡凡地生活了么。
我怕。
真正觉得害怕,是在十六岁。
那年,冷漠的男孩回来了。他看着那个头上戴着蝴蝶结,穿漂亮水手服的女孩,那个似乎已经变成了淑女的女孩。
他对她冷笑,不置一词。
女孩却忍不住开始回忆。
先是红药水,然后是十二岁以后的时光。
他折磨她,以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用男孩对女孩特有的恶作剧的方式。
但女孩没有尖叫,也没有逃避,她不喜欢被折磨,但她想每天都吃得饱饱的,有书读。
反抗过几次,很激烈,有一次还把男孩的手臂给咬破了,流了许多血,还有一排牙齿的印迹。
结果挨了打,身上都是红杠,饿了几天。
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回来了,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上等人。
却还是折磨她。
她身世被揭穿,变成了孤独的人。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为什么,他吻了她,还说这是他的权利。
他挨了一个耳光。
那以后,他喜欢带着看猎物的眼光看女孩。
我担心的事似乎总会变成事实。
他又订婚了,同一个的富翁的女儿。
他变得很得意,有许多人捧着他,巴结他。
他又变得不可一世了。
似乎受伤的总是他。
这次他没有搬出来,那个人搬走了。
去看他,在那个人结婚的日子。
我没有质问他,就连我在那时也以为不会变了。
“他说,这次是真的断了。”
“他不想过平民的日子。”
“他生来就是一个贵族,我不该奢望的。”
“可是……心好痛。”“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了,他还爱我吗?”
看,连他都开始怀疑了。
我不相信,把一个人抛弃了那么多次以后,还能口口声声说爱他。
“可是,你不是爱我的吗?”
少年喊声惊动了所有的人,神坛上的人转过身来,眯起了眼。
他大口地喘着气,等待回答。
“别开玩笑了。”那个人冷冷地回答,眼中看不到一丝讯息。
“你只是一个玩具。”
他被击到了。去扶他,手滴到了泪水,是冰冷的。
“我一直相信他爱我。”
“但我们将过的是两种生活,我们是两个世界的。”
“我可以为他忍受任何伤害,不管最终他会在哪个怀抱,我相信,他最爱的仍是我。”
“我想他会抛弃贵族的生活的,他一定愿意同我过平凡而快乐的日子。”
“爱一个人就要去适应他,我的要求低到只要他能说‘爱你’两个字就可以了。”
这些只是愿望。现在,它们落空了。
回来之后,他病了。
他每天发呆,也不吃饭,似乎没有了思想,日渐消瘦。
他的心真的碎了,而且无影无踪,连碎片都没有了。
我要惩罚那个人,所以我回到一心想逃离的地方。
“我回来了。”
还是看猎物的目光。
“对于你来说,我还有没有吸引力?”
“对于你,我一直有权利。”
“听说,你最近同一个男人同居。还听说,那个男人是……”
“帮我整垮那个人。”
“我可以做你的情人。这不是你一向要求的。”
“但那时你逃跑了。”
“因为我不爱你。”
他看我,目光深邃。
“难道你以为我会照你说的去做么?”
“为什么不呢?”
“我已经不爱那个人了。”
他醒过来时对我说。
十二岁那年,求过婚。是对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孩。
后来,被领养了,去了一个大家族。
有很多事情真的就确定了,在丁香树下的午后。
这种同性之间的爱,是在很久以后才发现的,但我一定已经爱他很久了。
他经常带不同的人回家。我笑着离开,一个人游荡,再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我爱他,所以可以忍受伤害,一直到有一天不再爱他为止。
那个女孩的出现促使他对我说了“爱”。
有一次,我以为不会变了,但那次,我被彻底抛弃了。
我说,我已经不爱他了。
那是假的。
他是在超市里被人捅了一刀的,肺部受伤。
捅他的人,是那个他最爱的人的妻子。
那个大富翁破产了,快地另人无法相信。
那个人在他断气之前到了医院。
“他已经不爱你了。”
然而,他还是闯了进去,搅乱了他临终前的宁静。
假的。
他一定还爱着他。
他终于去了。
他找到了一个好方式,在那个人的心里永远保持一个位置。
也让我明白了爱一个人的心情。
“你不该搞挎她的公司的。”
“那原是我为他准备的,只要财产移交,我又是我,他又是原来的他了。”
“……”
那个人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从此,我背负上了罪。
去看过人犯。
“我爱他。”
“他不该在喝醉的时候叫别人的名字。”
“他不该在公司破产后把实情都说出来。”
“就算他骗我,我也会信的。”
“可是,可是……”
又一个陷在爱里不能自拔的人。
“我爱你。”女孩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说了出来。
“你从来没有说过。”
“但是真的。”
“不管将来你会娶谁,也不管你会在谁和谁之间徘徊,我只明白。”
“我爱你。”
“我有一个朋友说过的话,我想再说一遍。”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管你怎样伤害我,我都能忍受。”
“一直到有一天不再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管你怎样伤害我,我都可以忍受。
一直到有一天不再爱你。
我知道我要死了。
那一刀捅得很深,是那个当过新娘的女孩。
她恨我,恨到要杀死我。
我觉得幸福。
他在病床前,眯着眼。
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那眯起的眼中,埋藏的是深深的恐惧。
所以他会爱我。
然而这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今后,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
所以,我可以幸福地死去了。
我是,最后的胜者。
我还是习惯眯着眼。
他要死了。
这样也好,至少不必为了要离开他而感到痛苦。
交错的目光中,他笑意盈盈。
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最后的胜者。
是 丁香树下的午后那一个长长的夏日的午后
我相信有许多事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PS:如果看不懂,请不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