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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阿修罗的觉醒 ...

  •   “我跟椿决定在一起了。”病叶出门恭恭敬敬的对坐在上首的鸣鱼比丘尼道。

      鸣鱼比丘尼看看他,再看看坐于他身侧的神色忐忑的椿,清肃的面容上隐有讶色,这对于她的年纪与修养而言,似乎有失庄重,于是她沉声道:“病叶出门,我以为你已立定决心,永远不会踏入宽永寺半步。”

      原来比丘尼惊讶的是这个。椿敛起了好奇心,偷眼看病叶出门的反应。病叶出门毕恭毕敬的笑道:“出门对您的敬意从未有半点消褪,只是五年前铸下大错,出门自觉污秽不堪,实在不敢来亵渎佛门庄严之地。”

      “那如今就不怕亵渎了?”鸣鱼比丘尼的目光在椿身上停留了一瞬。椿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以她的本心,对这位险些强行压着她当了尼姑的佛门高尼,她绝对是敬而远之的。若不是念在她是病叶出门如今仅存的长辈,她才不会顶着这一身不自在过来受罪。

      这样想着,椿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杆,让自己坐得像根八风不动的净竹,趁着鸣鱼比丘尼看向病叶出门的功夫,还用力刮回去了一眼。

      病叶出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下颇觉好笑,面上则继续维持着郑重其事的神色,努力把鸣鱼比丘尼的视线吸引在自己身上,好让这位性情十分不好惹的前师伯忽略椿的小小的不恭敬:“您是出门的长辈,也曾和椿有过师徒之缘。椿是孤儿,我的父母家人也早前往了西天佛国,晴明老师和南北师父也……”他顿了顿,稳定了下心绪,才继续温和的笑道,“如果您不嫌冒犯的话,我们想请您来主持我们的婚礼。”

      日光斜斜投入,身后极高的屏风恰好将自己的阴影倾了鸣鱼比丘尼半身,她光洁的眉心皱出了一丝深深的皴痕,沉沉的看了这对年青人一会儿:“你们都决定好了?”还没待两人回答,她已带过了适才的问题,“病叶出门,你应该听晴明提过,作为江户城大阵的守护者,我已不能踏出宽永寺的地界。”

      病叶出门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即答道:“我们是想在您的主持下,由宽永寺的药师佛作见证,缔结姻缘。”

      “能治众生贪、痴、嗔的药师佛?倒也合适。”鸣鱼比丘尼思索道,“我还以为你们会选择不动明王。”

      病叶出门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不动明王有“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的宏大誓愿,手持红色罥索,向为鬼御门所尊奉的神明。而门人们针对妖鬼的大清剿行动,也多在不动明王缘日展开。

      是以,他犯下那桩不可饶恕的罪孽的那个夜晚,正是不动明王缘日降临的初时。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那么,您是答允了我们的请求?”

      鸣鱼比丘尼矜持颔首。病叶出门眼神一亮,与椿相视而笑。这一刻,这对一个试图遗忘过去、一个遗失了过去的年青人身上迸发出了明丽而欢悦的光彩,即使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他们礼貌的向鸣鱼比丘尼告别,手挽着手出门后,欢喜而温柔的谈笑声便轻轻回荡在了佛门略显清廖的门庭之间。

      “等我们的朋友知道我们成婚的消息,一定会大吃一惊!”病叶出门说。

      “只要想想火缘、呼铁他们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要不是实在好奇他们到时候的反应,让我和他们中断联络这么久,我才忍不住呢。”椿笑道。

      “比起这些,其实我更期待看到你穿上白无垢的样子……”病叶出门话只说了一半,就吃痛的抽了口气,显然是被椿羞恼之下给了一拳,“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背上的印记又疼了吗?”

      “还好,忍得住。我可不是那些整天窝在小房子里一动不动的娇滴滴的姬君。”椿轻快的笑着。

      两个年轻人步履轻捷,很快便消失在了绵长的石阶之后。良久之后,兀自端坐室中的鸣鱼比丘尼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的道:“阿修罗的觉醒被阻止了。”

      她身后,那架被陈列在房间深处的屏风之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身形微胖的武士的淡淡的影子:“但是星象仍然没有改变。”

      “阿修罗注定降临,只不过到底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实在让人参度不透呀!”

      命运,总是令凡世生灵穷尽一生也无法参透其万一的玄奥。一如川流为崖石所阻隔,即便有短暂的一分为二,却终究会汇聚如一。而凡世生灵的所有挣扎,不过如那崖石一般,竭尽心力,亦不过是换取了片刻虚假的确幸。

      无论人鬼妖魔,在这大道无情的命运巨轮之前,倒是平等极了。

      数日后,夜。替黛玉梳理施法要诀的赦生,沉浸于灵术玄奥之中的黛玉,对着鹤屋南北的卷宗愁得直敲脑门的樱姬,以及灵界之中互相撕咬、吞噬的低等魔鬼们,同时听见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弘大震颤。

      仿佛肝肠寸断、被步步逼上绝路的凄婉女子,被压抑已久、终于冲破桎梏的炙烈地火,撕破包裹在身周的蒙昧、初见无尽星汉的初生神明。

      似哭,似笑,似低语,似尖啸。

      曾经供奉着不动明王的古刹废墟之上,无数丛红莲烈火汹汹燃烧,白衣女子手持素白折扇兀然而立。朔动的热风将空气炙烤得扭曲不定,却无法撼动那为纯白羽冠所轻轻束缚的如夜黑发分毫。她的声线含着源自于鸿蒙古奥的黑暗魔力,恢弘而冰冷:

      “荆棘,桂树,魔道之王。”

      “飘零的叶子,红色的蜘蛛,被识破的伪装者。”

      “魔境和凡世已颠倒。”

      “皈依我!”

      幽蓝色的魔雾涌动,灵界与凡世重叠,美惨尼、笑止携着无数魔鬼鱼贯而出。美惨尼惨白的笑面上满是狂热与欣慰,高举起了双臂,宽大的袍袖在回旋的烈风间鼓荡不休:“吾王阿修罗归来!吾王阿修罗归来!”

      病叶出门单膝跪倒在灰烬与尘埃之间,一手握着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的腕子,惊骇震恐与不可思议混合成了不可理解的绝望:“椿,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是阿修罗?你难道真的是魔鬼吗!”

      白衣女子闻言侧转了身,曾为他所一见倾心的优美侧影冷刻如玄霜画就,深黑无底的眼眸中燃烧着无尽的憎恨之火。

      “哈哈哈哈哈!”美惨尼尖利的笑声仿佛挥之不去的梦魇,“病叶出门,你没有用了。”

      赦生与黛玉骑着雷狼赶来时,看见病叶出门呆呆的坐在灰烬之中,华美的黑色和服上多有烧灼的痕迹,清俊的脸上好几处灰印,头发微乱,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可比他这形容更加狼狈的,是他那双已全然失却了光彩的眼睛。

      雷狼鼻头微微耸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印象深刻的气味。黛玉见状回头与赦生对视一眼,目光一时俱是肃然。赦生翻身而下,扶着黛玉也下了雷狼的脊背,向病叶出门走去:“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病叶出门懵懵然的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袖沿,“今天本来是我和椿成婚的日子,我们在宽永寺的药师佛前举行了婚礼,之后回了家。”

      “可你家离这荒郊野岭,隔了数十里啊!”黛玉忍不住道。病叶出门暗中购置房屋的事,瞒不过一直关注着他和椿的赦生与她的眼睛。

      病叶出门徒劳的挥了挥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的这只手掌像是被最为滚烫的烙铁牢牢焊入一般的血肉模糊:“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福。椿也这么觉得,她说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快乐过……然后她就疯了!”

      “她发疯一样的跑了出去,跑来了这里……”他环视一周,将一地的残灰收入眼底,痛苦的捶打着地面,“就是这里,五年前,我在这里杀了一个孩子!这不应该发生,可我控制不住,那个孩子……她的力量太强大了,就像黑暗到望不见尽头的冰冷深海。当时她就那么盯着我,就像发疯的椿一样盯着我,还对我笑。”

      “她说,‘如果你不杀了我,我就杀了你。’”

      五年前那个不为人所知的铺满了血色的夜晚,终于在当事人的口中被掀起了真相的一角。黛玉不胜寒意般战栗了一下,看着捶打着地面的病叶出门眼角的泪光,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却又惑于命运的恶意,而克制不住的又瑟缩了一下。好在赦生没有她这么百转千回的细腻心肠,径直道:“那女孩很疯狂,你在自卫。”

      “可我还是杀了一个孩子。”病叶出门已经无暇思索赦生言下之意中为何透露出对女童的了解,只是痛苦的不断喘着气,“那个孩子回来了,她就是椿,她说她恨我!”

      “她怎么会因为此事恨你?不反击,死的就是你。”赦生皱眉道,“何况五年前的她,未必还贪恋活着。”

      “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病叶出门颓然的坐在地上,“在你们来之前,美惨尼告诉我,椿是以不可结缘的女童之身遍尝世间孤独,死后转生为普通女子,被爱人的爱火焚毁而死亡,又在死后涅槃而成为阿修罗!”

      “孩子,女人,魔鬼,三位一体——阿修罗憎恨我,因为是我把她变成了女人,也是我把她变成了魔鬼!”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超爱舞台剧里的阿修罗转生一幕,天海女王转身之际那一抬下巴……我死了嗷嗷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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