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的异闻录[综]》紫焱

94、邪空之死

　　美惨尼自己也说不清，被那道恼人的紫雷劈中了脑门后，自己究竟陷在麻痹中多长时间。只知道邪空与病叶出门的刀锋与刀风几度与她擦身而过，委实是险象环生。而以美惨尼的眼力，自然不会看不出，邪空正渐渐地滑向劣势。但比起这一点，更令她在意的是与病叶出门同来的美丽女子，后者时不时的要分出几眼看她，确认美惨尼依旧僵滞到无力动弹后，便挪转了目光，聚精会神的关注着两名武士精彩的决斗，朱红的嘴唇微微的抿着，神情颇为紧张。

　　她紧张着的是谁？安倍邪空，还是病叶出门？

　　“女王将归……”美惨尼暗暗呼喊道，她心底的狂喜几乎按捺不住，顺着椿裙角上盛放的淡墨色山茶花，她仿佛望见了未来魔鬼君临天下的无上尊荣。

　　似乎是听到了她呼吸声的加重，椿闪电般侧回头，目光炯炯的盯视着美惨尼。美惨尼连忙收敛心神，装作依旧被参与的电流电得浑身不能动弹的模样，但笼在袖底的五点苍白的指尖却轻轻的攒拢，一捏。

　　遍布灵界蓝雾之海的各处，正自沉眠的，啃食着人头的，鬼啸狼嚎的，交颈缠绵的……所有魔鬼心头齐齐一颤，而后，他们停止了正在做的一切事，向着美惨尼所在的方向无声飘来。而美惨尼本人则在发出信号后，向着正凝目观战的椿徐徐一笑。椿敏锐的察觉到不对，立即向她望来，正对上美惨尼若有深意的笑容。

　　不知为何，椿心头一寒。五年来漂泊四方的经历令她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应对，拔下发簪在手，她堵在了交战两人的前方，紧紧地盯视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美惨尼，心底虽有些发虚，可面上神色却镇定得几近于庄严：“鬼尼，你最好停在那里，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的威胁没什么用，因为话音未落之际，美惨尼已逼临至她面前，几乎于脸贴脸。椿下意识的把簪子当匕首刺出，却在刺中美惨尼眉心的那一刻，眼睁睁的望见对方的身形瞬间虚化成了海市蜃楼间的幻象，保持着前冲的势头融入了她自己的身体！

　　椿愕然回头向身后望去，只见一团乳白雾气从她的背后渗出，凝聚成形，紧接着淡淡的人形浮凸出了圆形的头颅与丰盈的曲线和复杂的衣褶。然后美惨尼毫无征兆的重凝为人形，拄着沉重的禅杖，向着病叶出门与邪空急冲而去。

　　禅杖上沉重的铁环撞击出清越的金铁之声，美惨尼高高举起禅杖，将它挥舞出一个宏大的弧线，而那弧线的末端正是病叶出门的背心。看那禅杖的沉重模样，谁也不会怀疑，一旦它砸实了，会直接自背后将病叶出门的小身板砸成两截烂肉。

　　邪空自后望见了美惨尼的举动，面上浮出一丝笑意，同时手下刀势一紧，缠得病叶出门无法脱身。而椿在意识到了两人的意图后，本自皎洁的肌肤霎时白得全无血色，脚步加急，用力自侧面冲向美惨尼，想在她的禅杖挥下之际自旁侧把她撞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上方高远无尽的蓝雾色泽略略加深，毫无征兆的一道雷光轰隆而下，为金属所吸引，分成了三股朝着美惨尼的禅杖、病叶出门与邪空的武士刀用力劈了过去。至于椿发簪上那点儿分量细小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属，显然还没有达到吸引雷电之力的重量级地位。

　　病叶出门与邪空霎时变色，几乎同时收刀入鞘，手掐法诀张开了结界。病叶出门在后退之际，还眼疾手快的把疾奔之中的椿拉得生生转了大半个圈，栽到了他的怀里。在她嗔怒质问于他的轻薄之举之前，把她拽入了自己的结界。

　　“嘘。”病叶出门一手维持着法诀，一手则朝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色如沉夜的结界急速张开，在雷电循着金铁之气降临之前，将两人的所有气息都收敛在了结界之后。另一侧的邪空的做法也是同样，只有美惨尼正自高举着铁质的禅杖，躲之不及，被颓然缩回主体后显得粗壮了三倍的雷电给直直的劈了个正着！

　　又一次的头发与缥巾齐齐炸起，美惨尼嘴角抽了抽，重新在乱窜的电蛇迷幻的节奏中陷入了不住的身体抽搐。

　　“只有银鍠赦生才有如斯强横的雷电之力……他肯定也来了，就是不知道藏到了哪个地方……哼，灵界如此广袤，他就是找到死也找不到黛玉……信号发出去的时间不短了，怎么帮手还不见来？”

　　诸般念头在她脑海中消消长长，充满了闪电般蓬勃而昂扬的火力。

　　至此，邪空也确认了赦生的到来，双目眸色略暗，声音放大了数倍，语气温和的道：“银鍠队长人都来了，不如现身切磋一番？老是藏在暗中，恐怕黛玉小姐看到也会不快的。”他有意点出黛玉，意图以她为要挟逼勒赦生现身。

　　可惜他不知道，赦生已把我带出来了，而且还是我自己设法放出的定位信息。以自己天赋中对于水的感应之力，操纵着鬼雾掩盖住自己与赦生的气息，黛玉听到邪空的话，只是轻轻摇头而笑。想到自己已拥有了能够蒙蔽邪空这等高手的诡秘手段，心下不由浮出几缕小小的得意与欢喜。

　　不提黛玉于刹那间涌出了多少念头，且说赦生在成功的再度劈麻了美惨尼后，正欲再补一道，彻底解决了这个祸患之际，忽觉四围蓝雾涌动的力道有些异常。他迅速环顾四周，只见时浓时淡的鬼雾深处，不知何时重重叠叠了许多魑魅魍魉之影。这些鬼影以看得见的速度急速逼近，上一刻尚在远处，一眨眼之后却已至一丈之外。

　　瞳孔骤然紧缩，也不再勉强维持隐身状态，赦生当即拦住黛玉的腰，紫华一展，明紫色的电光结界已将两人严丝合缝的笼罩在核心。

　　雷霆乃天下至威至严之破魔神力，这一条无论放在古今中外的哪一个时代传说中都是铁律。是以由无数道魔鬼身影汇成的鬼影潮水携着万钧之势冲来，在赦生与黛玉的结界之外却生生出现了一个令魔鬼尴尬的停顿，而后，又浩浩荡荡的朝着兀自蹲在地上维持着阴阳结界的病叶出门与椿冲了过去，顺便绕开了兀自未从麻痹状态中脱出的美惨尼与明显是友军的邪空——仿佛前一刻的停顿并未发生。

　　“我总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这是错觉吗？”病叶出门苦笑着爬起身。椿凝眉道：“他们都冲着我们来了，现在该怎么办？你对付得了他们吗？”

　　“就算对付不了，一个男人难道还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承认自己无能吗？”病叶出门笑道，在椿拉下脸之前把住她的手臂，忽然毫无征兆的把她高高抛起，朝赦生扔了过去，“银鍠赦生，帮我照看好椿！拜托！”

　　虽然未经同意就扔人，可人都已经扔过来了，总不好任由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撞死在自己的结界上做焦尸。赦生只好黑着脸，给结界开了个一人大的口子，任由椿掉了进来，但却没有伸手去接她的意思。眼看着这姑娘要被狠狠的摔个狗啃泥，到底还是黛玉看不下去了，化出一张枝叶葳蕤的藤萝之网，柔而稳的拖住了椿的身体。

　　椿毕竟平衡力非同一般，在网上轻轻一借力，便已调整好了姿势，平平稳稳的双脚落地。隔着紫光耀目的雷电结界，她朝着已经和魔鬼们战成一片的病叶出门投了一记狠狠的白眼。可是在这蕴着狠劲儿的一眼之后，却又有绵绵密密的忧虑如秋风飘雨，从那双过分幽深的黑瞳中亮出。

　　黛玉看了她一眼，向赦生道：“我们不去帮他吗？”

　　“你留下。”赦生抬起手给结界充了几成电力，收回手掌，目光有意无意的在椿的脸上徘徊了一小会儿，方才对黛玉说。黛玉注意到他的异状，还来不及追问，赦生已一头扎了出去，出掌之际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宛如九天雷火齐落，激起了鬼哭狼嚎无数。黛玉被这轰鸣的雷声与鬼哭之声震得两耳发痛，不由吃痛的掩住了双耳。灵力几度冲刷，才缓解了耳部的不适之感，她这才记起来适才的疑惑，仔细的端详着椿。

　　对方此时也正用力捂着耳朵，努力对抗着令人烦躁的异声，面色有些痛苦的苍白，可双眸却在魔鬼与雷火的洪流中追逐着病叶出门的身影，浑然未曾察觉黛玉的注视。黛玉的记性何等之好，几乎立时认出了她是那日自己从水镜中所看到的那位疑似与赦生关系颇为亲密的女子——赦生甚至还允许她与自己同乘雷狼！

　　微酸的触感在心底荡了几荡，在意识到自己居然下意识的呷了醋后，黛玉有些好笑的压下了这份醋意，取而代之的是回去之后如何如何“整治”赦生的诸般计划步骤之一二三。以她的自信与对赦生的信任，自是不会担忧他会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何况凭着赦生那雷狼性恋的狗脾气，能耐得下性子和黛玉一个交往已达到了极限，再添一个美人儿让他左右逢源一下？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可是，赦生似是真的对这位叫做“椿”的女子颇为另眼相看。黛玉有些疑惑的思忖着，不由又仔细端详了椿几眼。这几眼之下，居然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几丝似曾相识的影子。她眨了眨眼，镶嵌在椿脸上的那双狭长而幽深的黑瞳无声的与记忆中女童黑琉璃样的无底的眼重叠在了一处。

　　黛玉无声的抽了口气。

　　是她！是她……吗？

　　纷繁错杂的念头在脑海中争先恐后的轰叫着，黛玉身体颤了颤，悄无声息的又打量了椿一眼。眼光一沾即收，她有些紧张的绷紧了脊背，悄然咬紧了下唇，而后徐徐的舒出一口不知是冷是暖的气。

　　果然是她……阿修罗。

　　病叶出门本就是曾有“戮鬼者”称号的魔鬼收割机，即使荒废五年，自身武艺也未曾落下几分。相反，紧凑的战斗倒一点一滴的唤醒了他失落已久的状态。如果说一开始与邪空交手的他像一把被布匹紧紧捆缚的旧时名刀的话，如今的他便似尘封多年而后为鲜血重新浇灌、洗涤去锈迹的凶刃。每一记劈砍都极精确、致命而节约气力。看着此时的他，赦生恍然间忆起了五年前初次察觉气息时的病叶出门——那是一把真正沐浴着魔鬼之血而生的戮鬼之刃。

　　可以说，凭此时病叶出门的状态与实力，赦生的参战与否，都不影响他消灭这群看似无穷无尽的魔鬼大军。一念及此，赦生反倒被激起了好胜之心，紫电如虬结的巨龙长蛇，恣意的在妖鬼中穿行，收割着这些丑陋而冰冷的生命。

　　他便不信，自己会输给病叶出门！

　　美惨尼见势不妙，早就趁着魔鬼们造成的混乱借机逃走了。邪空兀自不甘，混在魔鬼堆里偷袭了病叶出门和赦生几下，谁知这两人是遇强则强，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邪空以多围少，居然也没能占到便宜。饶是他心底为此更增恼怒，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冷笑了几下，便也决定效仿美惨尼趁乱离开。

　　可惜他的意图没能逃过身为旁观者的黛玉的眼睛。她无声的探出藤萝，布置在了邪空可能逃走的路线的地层之下，只待他经过，便给他一个灰头土脸的十八跌惊喜。同时提高声线叫道：“邪空要逃！”

　　邪空恨恨的瞪向黛玉。若非他与黛玉之间距离了数百妖鬼，想要冲过来并不容易，否则黛玉几乎怀疑他想要拧断她的脖子了。但两者之间目下距离甚远，邪空便也不会为报复她而浪费宝贵的逃命时间，当即黑衣一震，已将遁入鬼雾之后。忽而身影接连抖了几抖，原来是被脚下层叠探出的藤萝绊了好几跤。

　　病叶出门此时已近杀红了眼，陡然听到“邪空要逃”，头脑登时清明了些许，忆起了此行的目的，情急之下便冲着赦生的方向喊道：“赦生，这里交给你，我去追那个弑师的魔鬼！”

　　赦生没有应声，而是以一声比先前响亮一倍的巨大雷鸣表达了自己的回应：尽管去，没问题！

　　病叶出门一个发力，以身周为圆心，周遭一丈内的妖鬼登时在他适才的斩击中被清场。他踩着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魔鬼无头的肩膀一跃而起，下一刻，已落在了邪空面前，横刀，沾着莹绿色的魔鬼之血的清俊面容上挂着毫无意绪的冷笑：“不是要和我来一场毫不留手的厮杀吗？还没到结束，就急着逃走，这可不该是你做出来的事呀，邪空。”

　　邪空用力一咬牙，抬起下巴，高傲一笑：“是该有个了结了，出门。”话虽说得豪气干云，声势毫不落下风。可是在戮鬼者冰冷无情的黑色眼睛的注视下，他攥紧刀柄的手心依旧隐隐渗出了冰冷的汗水。病叶出门双手握刀，缓缓扬起了刀身，邪空的眼睛紧盯着那把刀，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锻造材质，与对方从前所佩的黑夜刀没有半点可比性，可那一瞬间与主人煞气相融的气势，竟是不逊于世间任何一把戮鬼名刃。

　　那一瞬间，邪空心间隐隐有所明悟。

　　“出门，”他也拉出了还击的架势，不到气息断绝、智慧消灭、身体腐烂的最后一刻，这位自命生命欲如蝗虫的鬼御门人便绝不会放弃一丝生存的希望，“你知道养蛊之术吗？”

　　病叶出门不闻不问，专心致志攻来了第一刀。这一刀的速度并不算快，可不知为何，将它的轨迹捕捉得清楚明白的邪空，居然意识到自己根本躲不开这一刀！在适才与魔鬼们的战斗中，病叶出门的实力正在飞快的恢复，甚至是变得更强了。

　　或许，他的变强并不是因为与魔鬼的战斗。

　　邪空想着，勉强架住了这一刀，只觉得双臂酸痛，虎口也被剧烈的震动撕裂，鲜血霎时染红了他的手心，与先前的冷汗一同混杂出了冰冷而黏腻的触感。

　　我绝躲不开第二刀！邪空意识到，连忙语速极快的道：“整个鬼御门都是蛊盅，我们都是蛊虫，在互相吞噬中变得更强。最终吞噬的胜利者就是蛊王，出门，你知道吗？”

　　回答他的，是病叶出门沉沉而来的第二刀。邪空勉力躲过，可厚重的刀气依旧碾碎了他的半边臂膀。他痛得嘶叫两声，再无力躲过接下来的第三刀。于是第三刀轻轻的递了过来，以极度精确而省力的方式与角度，扎入了他的心脏。

　　不愧是戮鬼者啊，当初师父是怎么说来着？对了，他说，出门是天生的杀戮者……

　　随着刀尖的拔出，滚烫的血液喷洒而出，溅在了病叶出门的脸上，在莹绿的妖鬼之血旁又添上了新的血迹。

　　很烫。病叶出门终于动了动眼眸，无声叹气。他曾经以为，凶残无情的弑师者的心早就已经是冰冷如石头了。

　　他蹲下身，想要最后看一眼这位身世相同的同乡、同门、同伴而最终沦为仇敌的男人弥留之际的模样，却发现他还残留了几口气。正在病叶出门认真考虑要不要再补上一刀的时候，听见邪空挣扎着，自喉间挤出几丝嘶哑的破音：“不要相，信安倍晴明……”

　　病叶出门的瞳孔霎时紧缩，他怔了怔，正欲追问，邪空却已断绝了呼吸。

　　病叶出门蹲在他身边。与高大魁伟的邪空相比，这个样子的他便显得身形略小。他垂着头，很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领头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乌合之众又惨遇赦生这样的暴躁清场者，不过半小时的功夫便被清理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则效法美惨尼，也趁乱逃掉了。只是逃跑之际，免不得又互相践踏，以自我消耗的方式白送了赦生若干战绩。赦生这才腾出空来，解除了雷电结界。黛玉一出来，便被扑鼻而来的血腥与焦肉的油腻气味给迫得咳嗽连连，下意识的便召出了自己的琼楼醉仙，幽魅的芙蓉花前前后后飞了一圈，恬美的花香已将所有的腥臭给排挤出了她与赦生、椿三人的三尺之外。

　　“这气味儿真是令人难以置评，”黛玉含了几分嫌弃的道，“你刚才追杀魔鬼的时候闻到的要都是这个味儿，是怎么忍得下去的？”赦生眨眨眼，不知该如何回答，黛玉也不指望糙惯了的他能回答出来什么，只凝出了一朵缩小版的琼楼醉仙花，别在了赦生的胸口，“用它遮一遮吧，仔细回头腌入了味儿，那时候全江户城的人们都得怀疑，‘每天巡界的御犬者大人是怎么跑出来一股子燎焦味儿的？’”

　　赦生因着嗅觉特殊，从小饱受花香折磨，每逢花粉飘舞漫天的季节，总是要吃不小苦头。要是佩戴一朵香花在身上，简直能把他熏得闭过气去。好在后来吃了白泽赠给黛玉的过敏特效药，总算得到了治愈。也因此，面对黛玉的赠花，他方才能够坦然接受：“确实好多了。”

　　黛玉浅笑：“宝刀赠英雄，香花送美人。你都赠了我匕首了，我又怎能不回你一朵花儿呢？”

　　“灵界灵力充沛，可以随时调用。但凡世不同，回去后慎用能力，仔细榨干体内灵力。”赦生提醒黛玉道，说罢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适才，我是被她调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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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拖更一时爽，赶榜火葬场啊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