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的异闻录[综]》紫焱

88、“化鬼”

　　一瞬之间，赦生忆起了诸多细节。睡梦之中尚且不忘藏在卧具之下，普渡神女们随身携带的打刀；身在破庙之中便察觉到了远在庙门外的陌生人的到来，呼铁超乎常人的听觉；柔软到已濒人类极限的舞姿，谷地非同寻常的平衡力……至于其他几人，虽未露出引人注意的痕迹，但想来本领绝不下呼铁与谷地之下。

　　是的，所谓的暗夜之椿压根不是椿一人，实则所有的普渡神女都是暗夜之椿。

　　他沉思的功夫，火缘面上已经升起了警觉之色，瞥见四围游人如织，似乎没有刻意偷听的人，反而人来人往的喧哗声更容易淹没某些秘密，便压低声音道：“将军府的曜变天目盏早就卖了，换来的钱也都换成了粮食和布匹接济了穷人，追也追不回来。银鍠赦生，我以为我们称得上朋友的。”

　　她误会我为了被暗夜之椿盗走的曜变天目盏而来？赦生无心解释，只指了指椿，道：“你们的成员，我要带走。”

　　火缘颜色大变，呼铁更是悄悄地连家伙事儿都抄在了手里，用袖子挡着，随时准备动手。连最对赦生具有好感的谷地闻言都牵了牵椿的袖子，示意她趁大家牵制赦生的功夫赶紧逃走。

　　椿立在当地没动。她看的明白，如果说病叶出门比现任的鬼御门之主邪空强出一线的话，那么赦生的本事至少和病叶出门平齐。以她对五位同伴的了解，就算并肩子齐上，对上赦生也是送菜的——她本就是为了让同伴离开江户、避开鬼御门接下来可能有的报复性举动才回来的，如果反而让他们因为她而招惹上了更不好惹的银鍠赦生，那她辛辛苦苦跑来通知他们撤出江户还有什么意义！当下赶紧拉住情绪最为激动的呼铁，有些尴尬的笑道：“他是来帮我的！”

　　呼铁身体一滞，脱口而出：“他能帮你查清楚身世啦？他知道你背上的印记的来历？”

　　椿此刻只想着化解眼前的冲突，见呼铁主动给了借口，连忙顺势点头：“他给我介绍了一位修佛法高深的比丘尼，她可以算出我的过去。我们现在正要去宽永寺见她。”

　　赦生听得云里雾里，但本着尽快结束眼下纠缠的想法，还是默认了下来。五个普渡神女身为巫女，必然有许多诡异的手段，他纵使不惧，然而当下时间紧迫，为着黛玉的安危，他必须尽快带着椿与鸣鱼比丘尼会合，借助对方的占卜能力厘清掠走黛玉的一行人的目的，耽误不得。

　　“现在奉行所的人满城搜捕盗走将军宝物的暗夜之椿，你们再留在江户不安全，还是尽快出城。我办完事后，也会出城和你们会合的。”椿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呼铁听得连连点头，连忙把自己的宝贝太鼓背在身上。赦生瞟了一眼，见鼓面上有着修补的痕迹，正是当年被他不慎砸破的那一只。其他四女也不再多言，收拾起了道具和行李背在身上，椿松了口气，有些不舍的道：“我跟银鍠先生先走啦？不好让那位鸣鱼比丘尼久等。”

　　火缘叮嘱道：“早去早回。”

　　椿轻松跃上了雷狼的背，高大的白狗载着两人绝尘而去。火缘背着行李，领着其他四人走向城外的方向。才走了数步，忽然停了脚步，面上升起淡淡的疑云。她迟疑的扭头看向其他四位同伴，在他们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迷茫而惘然的神色。

　　“你们也觉得，鸣鱼比丘尼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亲切很熟悉，可奇怪的是，搜遍头脑也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吗？”

　　蓝雾世界中，象征着生机断绝的阴惨迷障深处，忽然闪过了一道摇曳的花影。如果靠近一些去看的话，会发现那是一枝木芙蓉花，翠叶披离，花瓣淡若微醺美人脸颊的晕红，花形优雅得几乎可以用“明湛昳丽”来形容。娇柔的姿态与无处不在的鬼雾相融，可清媚的花光又与周遭的环境有一丝难以言传的微妙的违和。

　　一只柔荑玉手探出，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微并，与拇指相扣，将飘浮半空的芙蓉花轻轻拈在手中，凑至鼻端轻嗅，柔美的花光衬得那一点鼻尖晶莹如冷玉。黛玉的眼尾不知何时描上了幽幽的黛色，以润荡的线条长长的蜿蜒入鬓角，阖目之际，容态便又是柔美又是冶艳。

　　“黛玉小姐，你的进步很大，如今哪怕是我们这里最英勇无畏的战士，也不敢靠近你周围十步距离了！”美惨尼站在她身后十步之外，又是赞叹又是惊讶。

　　“饿罗先生当然是鬼中翘楚，如果不借助于小小的技巧，我可不敢和他正面对敌。只是我这枝琼楼醉仙的花香特殊，只要嗅到一丝，便会肌骨皆酥，十弹指后神魂荡漾，又十弹指后魂消魄散，皮肉无存——而这些都是源于我对银鍠赦生的怨恨啊。我有多恨他，花香中所蕴藏的诅咒就会有多深。”黛玉淡淡道，自从鬼化以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无法牵动她的情绪，“多谢美惨大人的倾心教导，否则黛玉断然不会有此新生。”

　　“你的领悟力也确实出众，真幸运呐，能够找到你这块可造之材。呵呵呵，安倍晴明真的是老眼昏花看走了眼，光知道拼命培养银鍠赦生那个花心薄情的男人，却把你这块瑰宝扔给了个只会念佛祈祷的无趣尼姑！那个鸣鱼，当年还算有点本事，可惜出家后灵脉尽枯，她能教你什么？白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天赋！”美惨尼半挑拨，半真心实意的道，“你可比那些枉负盛名的男人强出太多了！”

　　黛玉如今已能接触到美惨尼所属的组织的一些人物，知道她抱怨的对象应是被她诱惑魔化的江户知名剧作家鹤屋南北，便问道：“美惨大人，可是鹤屋南北先生又想出了什么天才的创意？”

　　“他兴冲冲的跟我汇报，说可以在未来的阿修罗城的入口处添加无数从上空垂下来的女人的头发，这样才更有鬼界降临的氛围，更能引动人心深处对于鬼蜮的恐惧。并且自然而然的放大这种恐惧，直至来人自己逼疯自己。”美惨尼道，口气隐有不满。

　　“很考究的细节。”黛玉道。鹤屋南北在细节上的龟毛精神，这几天着实把魔鬼方折腾得不轻，但黛玉自不觉得有何不妥。一位称职的剧作家，本就应该具有在细节上反复推敲、精益求精的苦行精神。鹤屋南北本就是江户时代最富盛名的剧作家之一，他要是没有这份拗劲儿，黛玉才觉得稀奇。

　　“未来我族君临天下，能有幸被请入阿修罗城的必然是各方精英，怎么会被女人的头发吓到？而且我们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的女人头发？头发是怨鬼的武器，为了这么不必要的创意去向她们征集头发，实在是愚蠢——而且他是在讽刺我吗？”美惨尼阴惨惨的道。

　　与后世可以蓄发吃荤的日本僧尼相比，在江户时代，僧尼们的戒律还是相对严苛的。鸣鱼比丘尼这样的正牌尼姑自不必说，即使美惨尼是鬼尼，头发也是遵循着行业规则剃干净的。向美惨尼提出挂满一城门的女人头发……嗯……

　　黛玉再度将花凑至鼻端，轻轻一嗅，毫不掩饰自己轻柔的笑声。这笑声不合恶意，故而美惨尼并无恼怒，又指点了黛玉几句魔鬼的法术心得，就离开了。检视过黛玉这边的进境，她还得去盯盯那头鹤屋南北的情况。

　　蓝雾鬼蜮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外头才过了小半天的功夫，鬼蜮中已过去了近半个月。是以对美惨尼而言，外界的事态进展皆未脱出她的控制，可回到自家，鹤屋南北却凭着一己之力，以大大小小的天才创意，给魔鬼们创造了无数不大不小的麻烦。偏偏她的得力助手笑止心性活泼，对鹤屋南北折腾出的创意颇感兴趣，没少往里掺和，连带着对外界的监控也松懈了不少。

　　这些都令美惨尼这位领导者颇觉头疼。数百年来，她机关算尽，每走一步都要提前算出三步，熬了数百年的功夫，才勉强将一盘散沙的魔鬼整顿起来。她熬死了不知多少代人类中的强者，却时常对自家这群个性十足特立独行的手下们无可奈何。

　　鬼尼的气息远去之时，黛玉没有回头去看。许久之后，待属于对方的最后一丝阴惨诡谲的气息在鬼雾后荡去。她才徐徐的眨动了下眼眸。仿佛什么玄妙的开关被触动，晕染于她眼尾的幽绿黛色忽而明透了一下。

　　黛玉抬手，把那枝名叫“琼楼醉仙”的芙蓉花抛入空中。微红若醉的花瓣一瓣瓣的散开，缤纷而落，馨香清芬幽然荡开，悄然将鬼雾隔绝在外，划出了一方洁净芳香的小小空间。她探手入怀，指尖触在了香囊光润的缎面上。那只仿古的香囊内，盛放着一只小巧精美的地藏王菩萨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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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二刷诡秘，差点 又把更新忘了，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