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的异闻录[综]》紫焱

129、不由分说

　　不比另一个世界通透粲烂的晨光，朝露之城的清晨覆盖在数千公里之厚的冰穹之下，地火在玄妙的力量挤压下喷涌而出，有的火红，有的冰蓝，像一把把直贯入穹庐的缤纷异彩的光剑，逗引着光波在冰穹间变幻着情状与色彩，瑰艳奇丽，妙不可言。

　　可如此天工造化的一幕，怀薰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她在家人的陪同下进入地心隧道，在急速的下坠中，前往更深入地心的所在，那里藏着这颗星球的力量之源、同样也是异度三族所信奉的始祖神弃天帝元灵所驻之地——天魔池。

　　“进去后态度放谦恭点儿，耳朵放灵光点儿，心眼放灵动点儿，保准不会出错就行。我们可是祖神的血裔，祂不会难为我们的。哈哈，我们可不比那些通过不了考验而被祖神放逐的倒霉蛋哈哈哈……嘶！”螣邪郎叨叨叨的说个不停，猛然吃痛得抽了口气，却是被元瑶狠狠一肘捶在了腰眼上。她知道自家丈夫一向说话不甚中听，眼看他的话歪了，忙及时制止，同时递过去一记眼刀：说点中听的！

　　螣邪郎揉着痛处，没好气的也瞪了回去：本大爷这不是正说着呢吗！

　　他们夫妻俩打着眉眼官司，赦生不知为何又总不说话，黥武瞧了瞧父母，朱武和九祸笑着给他回了个“交给你了”的眼神。黥武顿了顿，当即越过别见狂华的位置，坐到了怀薰身边：“小妹，你还好吧？”

　　怀薰停止了揪衣角的动作，抬起脸向他笑了笑：“二哥，我没事的。”

　　黥武故作轻松的道：“其实螣邪郎说得没错，祖神不会难为我们的。我的成年礼考验就很轻松。”当年弃天帝在知道了他的血统后，毫无征兆的就自魔神像上探出一只手爪，劈头给了他一记来自祖神的爱的灌顶重拳，险些没把他打得背过气去。好在他彼时魔身修炼已小有所成，硬扛着倒也接了下来……虽然为了支撑身体不倒，他崩断了一条腿骨。

　　事实上，从安慰他人的水平看，黥武与螣邪郎不愧是亲兄弟。

　　对三位哥哥当年的遭遇早已烂熟于心的怀薰乖巧的点头，点点自己舒展的眉心：“我知道，二哥，我其实也没多紧张。”她看着黥武似松了口气的模样，在心底悄悄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有点不知何从来的困惑和害怕……”

　　轻微的震荡自脚下腾起，恒定的下坠停了。银白色的门无声中开，焰红的光迫不及待的涌入，明明灭灭如同澎湃的潮汐。朱武拍了拍怀薰的肩膀，叮嘱道：“里面就是天魔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怀薰望着那如有生命的焰光深处的黑黝黝的门影，后背不知何时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不欲让家人看出自己的畏惧，她仰起脸冲朱武静静一笑，稳步走向了天魔池的大门。银白色的门在她踏出的那一刻即无声关闭，与此同时，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到来，墨石铸成的巨大的门在沉闷的轧轧声里缓缓张开，露出了其后翻腾的血色池水，与池水中央所供奉的狰狞可怖的天魔像。

　　怀薰保持着呼吸的平稳，迈入了石门。“轰”，不同于开启时的迟缓，石门关闭的速度快逾电火，似极了诱哄猎物入口后断然闭嘴的残恶凶兽。

　　“应该不会有闪失吧？”黥武安慰的时候竭力做出轻松的模样，但怀薰甫一离开，他立即不再掩饰自己的忧心忡忡，“小妹的体质已经稳定，父亲又做足了准备……”螣邪郎连忙摆手：“别念叨了，越念叨越心虚，退一万步说，小妹还是萍山练峨眉的徒弟，本事不在你我之下，能有什么应付不来的？至多就像你一样，出来后去医座躺两天。”

　　“我是禁得起折腾，小妹是女孩子，大哥你可别乌鸦嘴。”黥武回道，兄弟俩苦着脸又互怼了几句，螣邪郎才发觉兄弟三人中最该有发言欲的一个今天的存在感低得出奇：“小鬼，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魂儿都跟着小妹飞了？”

　　赦生这才回神，摇摇头。他的思绪止不住的游离着：昨晚的信息，黛玉始终没有回复。天魔池周遭的能量场可以断绝一切的信号，兴许黛玉只是睡得早，起得迟，回复的信息被天魔池屏蔽……可他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裹尸袋被拉开，死者的头颅便赫然显露在眼前。宝玉本就润白的面庞被水泡得略有些肿胀，在裹尸袋的深蓝色包裹下，愈发显得苍白到刺眼。他的表情有些扭曲，神态并不安详，显然临终前颇为痛苦。

　　无论生前走过了怎样的冰冷与孤独，走过了怎样的痛苦与挣扎，身负了怎样的光环与赞誉，又对新生活萌发了怎样的希望与期待……死亡终究是以无可辩驳的姿态降临在了这位年青人身上。

　　烂漫花丛中男孩温煦的笑靥，并肩读书时暗潮纷涌的悸动，被一粒粒疏远的尘沙掩埋的少年时最初的心悦与萌动……无数的年少时光如被疾风狂雨凌虐后的桃花，被揉碎了，支离破碎的零落一地。黛玉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与宝钗的管家黄莺儿一起，一左一右的搀着宝钗上前认尸。

　　隔着光滑如水的紫罗兰绸，她恍惚中感觉到宝钗的体温冰凉得吓人，听到宝钗冷静中仍带着几许生理性颤抖的声音：“没错，他就是我的丈夫贾珏。”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应是生前在狱神区浅水湖边散步时突破性心脏骤停，在随身光脑接通附近医院的急救队前失足落水，不幸身亡。”警官公事公办的说罢，望着两位不幸而坚强的美丽女士，语气多出了几分怜悯的情绪，“很抱歉，告知你们这个不幸的消息。”

　　“生死有命，祸福在天。”宝钗强自镇定的答道，“我现在可以带走我丈夫的遗体了吗？”

　　警官叹道：“请过来这边签字。”

　　认尸，领尸，向各方亲友们报丧，联系棺木、通知墓园、联络采买各项丧葬用品，在莺儿的布置下，各项命令一条条的发布了下去。而宝钗只是在自己和宝玉精心布置的婴儿房里枯坐了半夜，一直做到旭日东升、朝霞满天。

　　黛玉一直陪在她身边。

　　待到熹微的晨光照亮了一室童趣盎然的玩偶，积木搭建的城堡、恐龙公园，圆溜溜的运行的天体灯，黛玉这才看清了宝钗眼睛里干涩的红丝，宝钗也看清了黛玉眼角惶然的泪光。似乎一夜之间，两个美丽的女子都憔悴了许多。

　　“等下我得去看看婆婆，”宝钗的嗓音有些沙哑，“颦儿能陪我吗？”

　　“那是自然，”黛玉忙说，看了看宝钗泛着木然的脸，对方的不幸与悲伤令她那颗浸在伤痛中的心清明了些许，“可是宝姐姐，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宝钗摇摇头：“吃点东西就过去吧，作为儿媳妇，我该在婆婆身边尽孝。”她自嘲一笑，“我们昨晚做的吃的还有剩余，不介意的话，就勉强把它们热热吧。”

　　哪怕是生来好洁，此时对于宝钗的提议，黛玉也生不出反感。昨晚的那餐饭菜，是宝钗带着她亲手烹饪的，当时她们都怀着最欢悦的心情，在前所未有的轻松融洽的氛围里，畅想着宝钗、宝玉与他们的孩子的未来。她空前的笃信着，他们必定会成为幸福的一家——又有谁能想到，不幸居然会降临得如此不由分说？

　　世事无常，由来便是毫无道理可言。

　　王夫人本以为，在经历了珠儿流产、宝玉暴病之后，便再没有什么灾祸可以揪住她的心，直到那个如九天雷掣的噩耗当头轰来。“宝玉没了？”她木愣愣的抓住探春的手，唇畔机械式的吐出几个气音。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探春的皮肤，后者疼得脸色煞白，有心说几句安慰的话，可理智告诉她，身份尴尬如她，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王熙凤搀着王夫人坐下，让王夫人不知不觉的放开了探春，向来伶牙俐齿如她此时也闭上了嘴。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除非亲身经历，否则任何的安慰之词，都只是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不对，不对。”王夫人絮絮的自语，“宝玉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向来没病没灾——”不久前那场原因不明的暴病如闪电般劈入脑海，她立时攥紧了膝头的衣服，将原本光润细密的纱裙生生抓出了褶皱，“一定是有人害了他，那个人当初就想害他，那回没能成功，这回就又下了死手。可怜我的宝玉就这么丢了命……”

　　王熙凤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虽然警方的尸检结果并无问题，可不到半年前，先是离奇暴病，后来直接暴毙，怎么想都觉得太过巧合。何况上回她本人亦与宝玉同时暴病，后来究竟如何痊愈的都说不清，倘若宝玉果真如王夫人所言是被人所害，那么她的性命怕是也危险了。

　　“宝玉，宝玉，妈绝不会让害你的人好过！”王夫人的哭叫森然如夜枭号鸣。不知为何，探春忽然打了个冷战。

　　又一次的避过所有人，赵佳芝偷偷进入密室，看到邪神像脚下的地板花纹簇成了一行圆润优美的字：最大障碍已排除，准备去摘取你的胜果吧。

　　她顿时瘫坐在地，整颗心都在强烈的惊喜与恐惧中眩晕，眼睁睁的看着那行文字在细微的闪烁之后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难。

　　蓝星。

　　布置成吉卜赛风格的帐篷里，莎罗曼随手抹去了水晶球上的文字，余光瞥见并排放在桌上的两枚徽章时，原本游刃有余的笑容忽然滞住，眉间渗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片刻后，她探出两根涂着蔻丹的手指，夹住徽章，将它们依次收进了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