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渚》秋辰一

5、第 5 章

　　（五）

　　上元境

　　上元境以东南西北中五座宫殿为中心，正东方向是辰空仙尊的洛子修的东浩殿，其标志是一座耸入云霄的星轨塔。

　　正西方是苍夜仙尊穆珣的西琉殿，远远可见郁郁葱葱的草木，朱红围墙明黄瓦，配上一抹深浅不一的绿色，显得格外惹眼。

　　正北是华盈仙姝的北沅殿，华盈最喜凤凰花，殿外院内总是火红一片，殿内又喜用白纱垂挂，每每入内花香浓郁朦胧迷离，各色仙子仙娥在之间来往穿梭，恍如美人幻境。

　　中间是还在闭关的玄策仙尊的中延殿，以黑金色为基调，各式兵器为装饰，殿前是开阔的演武场，后面是庞大的兵器库。

　　正南的南景殿即是吾衡仙尊白见微的，与其他各有特色殿宇相比，看起来平平无奇，既无花草点缀，也无亭台楼阁。据说宫殿底下别有洞天，是他修炼之地，外人也从未入内，只能当成个传闻。

　　这五座宫殿按照大小方位排列，形成一个特殊的法阵，而太宗天尊的无极殿，便在这法阵中央。无极殿中有一间龙武珍宝阁，上元境收集到的珍宝尽藏与此。

　　更重要的是，无极还有一间另三界都颇为忌惮的通古阁，里面可查阅三界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的各种史料秘籍。

　　此时，除了玄策仙尊之外，穆珣、白见微、洛子修、华盈皆在这无极殿中。

　　“苍夜仙尊，要不是太宗天尊召唤，还真是难得见您的面。”华盈一见穆珣出现，便语气淡淡的讽刺道。

　　但凡在场的都听的出她话语中的怒气，越是客气，估计越不好办。

　　白见微轻咳一声，转向穆珣问道，“听说苍夜近日跟辰空学习观星，可有成效？”一开口把洛子修也拖下了水。

　　洛子修最怕女人生气，他往话题圈外挪了两步，面无表情的极力撇清，“岂敢为苍夜仙尊之师。”

　　穆珣不失时机的从袖中翻出《星相宫位详解》，一双凤眼假笑的快眯成缝了，对白见微道，“正是，得辰空仙尊指点，有所感悟，所以近日都在观星台参悟。”

　　华盈见他们沆瀣一气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开口，大殿前的座位上金光大炽，太宗天尊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他们四人见太宗天尊来了，一字排开行了个礼，齐声道，“拜见天尊。”

　　莫楷之一身黑色修身交领长衫，外罩绛红描金织锦大袖，走下台阶的时候，下摆的金线水纹滚边熠熠发光。

　　“不必多礼。”待他走到四人面前，先跟穆珣说道，“苍夜，这事是你做的不地道了，辜负华盈对你的信任。”

　　“是，”穆珣也知道自己没占理，要不也不会躲着华盈。只是油嘴滑舌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然后他又对华盈道，“这事我也有错，你闭关了我也没替你多留意着点。”

　　华盈素来敬重莫楷之，知道他无极殿的事是最多最忙的，听他这样说，心里怒气也去了一半，“天尊诸事繁忙，是我闭关前没安排妥当。”

　　莫楷之是诸仙之首，也是他们之中最年长、唯一经历过神魔大战的。那时候他还是上元境的一名小仙君，大战之后众仙陨落，他作为新一辈的力量，刻苦修炼、逐渐成长为接掌上元境的太宗天尊。

　　“你们都是我看着上来的，”他环视一周，“都是在自己领域最顶尖的大能。拥有绝佳的根骨，坚毅的道心，当然，也都有各自不同的脾性。”

　　“平常小打小闹很正常，我只希望我们六方仙尊是一条心的，为护天下苍生，为守道法平衡。”莫楷之道。

　　四人见太宗天尊如此郑重，齐声道了是。

　　唯有洛子修知晓其原因，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最近星象呈现不稳定的形势，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事，但就趋势来说，应该凶多吉少。

　　太宗天尊最近在无极殿的时间也不多，应该是去各处巡查加强防御阵法了。

　　没有明确的星象指示，他也不愿多说。

　　白见微未听他们提及星象之事，只直觉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亦是沉吟不语。

　　华盈性子急，但在大局面前还是很有分寸，她对自己座下的碧溪阁也非常上心，除了修炼进阶需要闭关，通常也都是在北煌洲坐镇。

　　这次闭关虽然顺利，但碧溪阁在此之间毫无长进，其中一些仙子还贪慕情爱，失了道心，怎不令她生气。

　　据说还有北煌洲的花边小报，编排了她与吾衡，苍夜之间的纠葛。难道不知道她最厌恶修仙之人沉溺情爱么。

　　穆珣道，“此次是我失职了，还请华盈仙姝见谅。待我当值期满，定会尽力弥补过失。”

　　华盈不欲在太宗天尊面前过多纠缠，淡淡点了点头，就当这桩事过了。

　　莫楷之道：“当务之急，还是请各位把重点发展培养各门的精英修士。礼修是人数最多的，但突出拔尖的少。我想通过试炼大会多观察一下。文修整体都不错，但是学布景幻术容易道心不坚，苍夜要给他们加强心经道法学习。武修现在主要是缺少高阶法宝，医修近期好像人心不稳，数修，乐修人数还是少了点，辰空和吾衡要多辛苦点了。”

　　像是每月例会一样，莫楷之给各人布置完任务，众人领了命又闲聊几句，便散了去。

　　洛子修是最后一个，见他们都走了之后，他对太宗天尊道，

　　“苍夜姻缘宫有异。”

　　“哦？”莫楷之略微诧异，“是要结缘了还是遇劫？”

　　洛子修摇摇头，“不能定论，可能皆有之。”

　　“且看着罢，他风流惯了，若真结缘也不一定是坏事。若是渡劫，应该也撑得过去。”莫楷之道。

　　“嗯。”洛子修只管观星，不愿过多解读，跟太宗天尊汇报完，也跟着回自己东浩殿去了。

　　×

　　南景殿

　　白见微一回殿便召出‘九霄’，指尖扫过琴弦，衣袖飞扬，琴声铮铮作响，而后又用指腹抚过一根琴弦，在之上轻轻揉动，琴声婉转缠绵。

　　无风吹过，但他发丝扬起，周身腾起一道蓝光，

　　此曲名为《问道》，是他偶然在通古阁翻到的一册琴音卜策法。

　　与洛子修的观星术不同，《问道》只能测凶吉，测不出事情发展的走势。

　　白见微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洛子修未说，有可能代表事情走势还不明确。为了证实心中疑虑，他决定自己测着看看。

　　一曲终了，《问道》的旋律只是不停的重复，而没有终止在一个答案上。

　　还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白见微觉得有点棘手。他想起前几日晓音堂前的那个少年。

　　“萧容玉。”他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会不会跟你有关。”

　　“当然无关。”

　　白见微一抬眼，只见穆珣摇着折扇大步走进来了。他四下环顾一圈，啧啧道，

　　“你这也太朴素了一点。我上次送你的春掩山居图呢？”

　　雪白的墙面，一张红木床，一张黄花梨案几，连凳子也就一条，来个人也只能站着。

　　“在前厅书柜里收着了。”白见微常在屋里研究琴谱，怕太投入了琴音波动伤到屋里的器具，所以别人送来的礼物一应都收在前厅。留着的几样都是特别结实又必备的家具。

　　“你是不是忘了你家姜曦了？”穆珣把扇子一收，径自在唯一的凳上坐下，拎起桌上茶壶倒水，壶里不出意外是空的。

　　他摇摇头，从袖中变出一壶清酒来，自斟自饮起来。

　　经他提醒，白见微也想到了清曲轩的闻舒仙君姜曦。他乐修灵根超凡，在外历练时意外获得了魔域老祖的法宝——　一支笛子名为‘流彻’。

　　法宝无善恶，‘流彻’经过太宗天尊净化魔气之后，成为姜曦的本命法宝。

　　有了这件法宝，加上姜曦勤奋修炼悟性又颇高，一连好几年都是试炼大会的榜首。直到升为仙君之后，从修炼转移到培养新人上面，声望才慢慢回落了。但其实因为‘流彻’的关系，姜曦身上还是存在一定的争议的，比如担心他会入魔之类的。

　　按照这样说起来，姜曦和萧容玉，自然是姜曦的变数更大一些。

　　“我没忘，”白见微道，“他近日也应该快回来了。”

　　穆珣笑道：“那敢情好，萧容玉交给他，你正好避避嫌。”

　　“我避嫌？”白见微不觉好笑，“有那个必要？”

　　穆珣：“你是没必要，但是如果你想他好好修炼，不想这棵好苗子过早夭折的话，我建议还是跟他保持距离。”

　　他见白见微仍是不解，便取出《夜话白》扔给他。

　　白见微打开看到画面后的评论后，沉吟片刻道，“我知道分寸。”

　　说完又瞥了穆珣一眼，“你也买这种小报看？”

　　“哈哈，是啊。”穆珣走上前把他手中的《夜话白》收起，挨着白见微一并坐着榻上，“这也是了解各种消息的一个渠道嘛。”

　　《夜话白》虽然只是北煌洲的一个小铺子所卖，可是因为发言评论必须实名，所以一般比较在意形象的仙君都不好意思去购买。穆珣这份还是托花影台的仙君借一个修士的名字给买的。

　　见他坐过来，白见微把九霄收回，顺手揽住他靠过来的肩膀，侧过头嘴唇正好蹭到他的发丝。

　　白见微：“说起来，我有点吃醋了。”

　　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吹到穆珣的脸颊，他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红晕要抑制不住染上脸颊。

　　不能被他看出来！

　　他默念清心咒压抑心里的悸动，让自己看起来表现如常。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华盈吧？”穆珣挑眉笑道，他侧过身揽住白见微的腰，把下巴搭在他肩上。

　　闭上眼闻着他身上清淡的草木香，在确定他看不见自己表情的时候，他放肆享受这一刻的甜蜜。

　　只不过才片刻，白见微便按着他的肩膀，将两人拉开一点距离。

　　他微微皱眉，“还不够，‘渡情’九阶的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白见微修习的内功心法为‘渡情’，乐修以声入道。他天生对声音敏感，‘渡情’初阶是修炼对声音的掌控力，中级阶段就是用声音影响他人情绪，高阶是以自身情感控制他人，是为‘共情’。

　　可能人也分天生的感情丰沛和冷淡，白见微在修习到高阶之后的瓶颈，就是无法‘共情’。

　　别人开心时，他觉得，嗯，还好。

　　别人伤心时，他觉得，嗯，节哀。

　　‘渡情’最初是要求修习之人冷心冷清、淡定自若，最后又要求人拥有爱恨情仇各种感情，否则无法突破。

　　白见微没有体会过大起大落的情绪，他觉得是不是他的修为就止步于此了。

　　穆珣在他陷入瓶颈之后发现了他的异常，在了解白见微的问题之后，他以自身丰富的撩仙经验刺激白见微，在有一次他差点亲上去之后，白见微发现‘渡情’进阶了！

　　白见微也知道这是不太正常的进阶方式，在那之后，他担心穆珣万一真的动心，后果可能会像千乐元尊和珏华元尊一样。

　　他拒绝穆珣继续“帮忙”。

　　穆珣并没有因为他拒绝就放弃了，他跟白见微保证自己不会动心，并且时不时的传出艳闻来，也向他证明“帮忙”只是好意。

　　白见微在自行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毫无进展，最后还是同意了穆珣的“帮忙”。

　　只是白见微还是有点忌讳过多的身体接触，除了最开始那个没有吻上的吻之外，他们也最多到拥抱。

　　穆珣为了他早点开窍，就常给他带凡间的各种浪漫爱情故事话本。

　　白见微看了好多也没什么感觉，穆珣就索性让他即兴演一段，有时候还真的能代入到剧情中，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还是熬到了‘渡情’九阶。

　　只是突破九到十阶的大圆满，已经磨了好久没动静了。

　　看他皱眉，穆珣心里便一阵紧，像一只手掐着心脏透不过气来。他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抚上白见微修长的眉，眼睑下的一点泪痣又勾的他心痒。

　　“那不如，我们试试？”他边说边慢慢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接近他的呼吸。

　　白见微垂眸，映入眼帘的是他光泽饱满弧度优美的唇瓣。若是一般人，见了这场景肯定心猿意马起来。

　　他见了什么便是什么，没有多的遐想。

　　穆珣见他毫无反应，气馁的停住了。

　　“不用了，谢谢你，穆珣。”白见微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什么话，我要是有事儿，你也得帮我啊。”穆珣楞了一楞也跟着站起来笑道，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白见微也笑了，“好，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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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初吻还在。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