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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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摘星去》
迦南之野/文
2024.1.18.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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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别深是被楼上装修的声音吵醒的。
电钻，“嗡嗡嗡……”钻在墙里面的声音仿佛借由着楼层相连的墙体一并钻进他的耳朵里，振聋发聩。
可林别深没办法抱怨什么，因为现在是正午时分。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袁颖告诉他，楼上新搬来了人家，是位老奶奶，让他嘴巴勤快一点，见到了要打招呼。
林别深没说话，点点头，算应了。
因为有口吃，林别深不爱说话。
但即使知道林别深的毛病，袁颖还是让他待邻居之间要热络。因为袁颖的工作是去郊区承包果林的山地帮忙，津安一年四季如春，果蔬、花卉生意在县城乡镇十分常见。
她出门早，回家晚，同邻居关系打好了，能帮忙看着点林别深。
家里面没别的人了。
袁颖丈夫在林别深小时候就没了，因为一场车祸。父亲当着林别深的面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上了。后来林别深发烧，高热不退，一场重病害得他落下了口吃。
早些年两口子就分家出来了，林别深出生前爷爷奶奶就已经走了的。父亲还有个兄弟，但是父亲走后，基本上没有往来。
袁颖是家中第三，也是老幺。林别深外婆走得早，外公和大舅一家在市里面，还有个二姨也在市里生活，因此走动不频繁。
袁颖大概是早上就出门去做工了，所以没人叫林别深起床。
他昨晚上吃完饭回房间，就一直看电影，看了两部，有一部比较长，两个多小时，所以睡得晚。连带着导致今天也起得晚。
要不是被吵到，他估计还能再睡一会儿。
马上进入八月，虽然正值盛夏，但理海县的天气并不算酷热。只是现在是雨季，三天一小雨七天一大雨的。
林别深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窗外行人走动和小摊的叫卖声混合着阳光影影绰绰地穿过纱窗，带着细小的菱格照在地板上再延伸到深褐色的木桌。老旧墙壁和同样老旧的家电在光束下腾起细小的尘埃颗粒。
桌上用饭罩盖着一盘炒青菜、炒土豆丝还有两个卤鸡蛋。
林别深揭开，捞了个鸡蛋，轻轻在桌子上敲了，虽然为了入味，本来鸡蛋壳上就有裂纹。
鸡蛋不大，他两口就能吃完。电饭锅里面的饭放了一早上，现在已经凉透了，林别深懒得热。吃完了鸡蛋，收拾好垃圾，打算出门。
临出门时，他犹豫着要不要带伞，但看了看外间的天色，最终还是按捺下了这个想法。
钥匙转动锁扣时发出，“咔哒！”一声，锁好揣钥匙的时候，林别深顺势低头，这才瞥见自己脚上还是穿着拖鞋。可门都锁了，他也懒得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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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别深到县城邮局的时候，时间是下午两点，邮局的邮递员老吴正在柜台里面整理快递，听见动静抬头一瞅，有些纳闷，“哟，小林啊。过几天就开学了，不是给你说了不用来了吗？”
马上高二开学，林别深趁着暑假的时候，在邮局找了个投递员的工作。他有口吃，干不来别的像是餐馆服务员亦或者去超市做短期这些虽然招暑假工，但是容易碰上有人问话这样的活。在邮局送点信件报纸，早上下午各一趟，不去远的地方，就送县城的。
报酬倒是不高，但也不怎么累。最重要的是，不用和人交流。
林别深挺喜欢的。
“没事，今天再送一……一下午。”他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一字一句的音调。
林别深口吃其实不是很严重，说话慢一点就不大听得出来。
因此他养成了说话很慢，吐字也十分清晰的习惯。
老吴闻言没说什么，窸窸窣窣收拾一阵，然后直起身，点了点旁边的一沓信件，努了努嘴，“诺，就这儿了，早点送完，早点休息。”
林别深点头，将信件和垒砖头一样抱着出门了。
林别深将信件放在单车的前框里，一别撑脚架，跨上单车，微微远离座椅，直接就蹬着走了。赶着风似的。
上初中有晚自习，但林别深没住校，所以袁颖给林别深买了辆单车，想着上下学方便。
一晃过去三年，这车居然没有什么大问题，找个小工还能派上用场。
眼看着框里面的信件厚度一点点变薄，林别深一把抓过逐个查看地址，一脚当做支架杵在地上，在心里面计算着距离。
凉意泛起，他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马路牙子被风卷起尘土，打着漩儿似地转悠着。
天色肉眼可见地暗下来，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下一趟的地址是离他现在的位置不远，前面拐个弯右转直行的事。但这条路跟家里是背道而驰，去了可能来不及回家拿伞。
林别深斟酌了一下距离，没做纠结，还是选择了先去送信。也许运气好，雨来得没有那么急。
但林别深运气实则没那么好。
才刚刚将信扔进居民楼楼梯间下的信箱，一个转身的功夫，外面就，“哗啦啦……”地下起了雨，就好像是天上破了个口子似的，一股脑地倾泻而下。
不过一会儿，满世界仿佛被雨水氤氲出了雾气，灰蒙蒙一片。
这雨看似来得突然，但现在是雨季，所以也算正常。
林别深掌着车把手，静静地站在这方楼梯口的遮蔽之下。现在这情况走不出去，先不说那些信，弄感冒了看病买药花钱不说，他自己也难受。
这条道在理海县算不上热闹，居民楼下的商铺大多数也都是一些常年挂着没怎么变化的衣裙的服装店，似乎没什么生意，也有那么一两家花店。再过一个街区要热闹一点，因为那边有个小学，小吃店、文具店一类的很多。
林别深起先盯着泼洒在地上的水迹，因为遮挡无法溅落进来，因此脚下踩着的水泥地很明显地分成了干湿两块。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林别深眼前驶过，带起沥青路上的水洼，加速度驶远之后，被激荡而起的水珠又很快聚集在一起，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借助这汽车的掩映，对街的花店门口凭空出现一个身影。
是个女生，身材很高挑，穿着白裙子，膝盖往上一点，脚下是一双同色的板鞋。左手抱着一捧玫瑰花束，右手抓着手机，看样子应该是才从花店出来。估计……也在等雨停。
她虽然是在看手机，但是背挺得直，从林别深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窥见她低垂的视线，这都得有赖于林别深不错的视力。而后，她将手机举到了耳边。
不清楚是在接电话还是打电话。
雨声很大，更遑论还隔着一个街道。除了雨声，林别深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
可对面的女生因为这个动作，那方才垂着的眼睛不由得直视前方，于是不偏不倚，两人在大雨幔帐中视线隔空撞上。
林别深呼吸微滞，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下意识偏开了自己的视线，捏着车把手的力不自觉紧了一点。
对面还是打电话的姿态，林别深视线却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在身旁的铁质信箱柜子上瞥见自己模糊的倒影，被反射得扭曲，但还是能辨别得出来衣着。他往下看，看见自己脚上一双黑色的人字拖，简单又透着一点不着调的意味。
脚趾不由得蜷了蜷，林别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换鞋。
可或许又因为他确实找不到什么可以看的地方，也因为这雨确实能够作为很好的屏障。林别深喉结上下滚了滚，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视线再次不着痕迹地移了回去。
他没有想到女生的目光丝毫没有移动，两人视线再次对上。或许是因为心虚，林别深瞳孔明显微缩。
他强压下自己胸腔不平地起伏，眨了眨眼睛，故作面无表情。
哗哗的雨声还在继续，但就在这一刻，在穿越这密集雨线交缠的视线中，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
可这安静很快就被刺耳的车辆喇叭给碾碎。
又一辆车驶来，然后慢慢停下，是辆绿色的出租车。
女生上了车，出租车驶离。
一切又在大雨中恢复喧哗。
林别深握着车把手的力道微微撤去，但那点看似没由来的羞耻心却还是在心底蔓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才在这场雨退去之时一同随着散去。
他骑上单车，淌过淋漓的水迹，看不出任何情绪地往下一个地址赶过去。
送完所有的信件回到邮局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工资都是日结的，一天三十。林别深早上没来，只送了下午，按道理只有十五，但是老吴给了他一张二十。林别深兜里面就只有两块钱，明显不够找。
老吴摆摆手，“拿着吧，今天早上都积压了些，该给你的。也没多少，拿着买糖吃。”
林别深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爱吃糖。不过今天下午的量确实是比以前的多一点。他给不了多余的钱，推拒一来二去要说很多话，他只好笑了笑，然后揣兜里，慢慢地说，“谢谢。”
“你这孩子，跟你叔还客气什么。”说完，老吴又不知道上哪儿摸出一个一次性饭盒，递给他，“这是你姨自己包的，我吃不完了，拿着路上吃。”
老吴经常借着名义给送完信的林别深捎带点吃的。
林别深没拒绝，再次说了声，“谢谢。”
到家的时候，林别深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包子和一个馒头。时间七点过半。袁颖一般都是九点快十点才到家，有时候可能还要更晚。
他把包子和馒头连同早上的饭一起蒸了，估摸了一下时间，又热了热剩菜。
等电饭锅一跳，他用筷子插着馒头吃了。
袁颖是十点左右回来的，林别深端菜打饭。吃饭的时候袁颖看着早上原封不动的两个菜，问了一句，“没吃饭？”
“去、送信了。”
袁颖没说什么，然后碗里面多了个包子。林别深说，“吴叔给的。”
吃完饭，袁颖递给林别深两百块钱，虽然他没住校，但是才开学，本子、笔什么的都该买一点。
他没接，说着，“有的。”
袁颖是知道林别深找了个小工，但是那点钱也干不了什么，而且是他自己找的，袁颖也没有过问过这笔钱。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但林别深懂事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成绩也好，学杂费都是免除的，除了日常开销，真的花不了她多少钱。
“拿着吧。”袁颖像是忍下什么情绪似的，强硬地递给他。
这次林别深没再推脱。
回到房间，林别深想接着看前几天在楼下小卖铺下载的电影。但是手机才打开播放器，还没有点开电影，鬼使神差地，他翻到了Q，然后打开【我的好友】分组，翻着联系人。终于在看到一个网名摘星的人后，停下了目光。
头像是云层里面仿佛藏着星星的夜色，可是因为离线的关系，连带着原本亮着星星都好似黯淡了下去。
林别深点进聊天页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记录。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顶部的名字，又按了退出。
这一晚上，他依旧睡得很晚，但并没有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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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理海第一高级中学开学日期如约而至。
因为高一的要军训，比高二的提前到校报道，而高三因为赶进度补课的关系，又比高一的还要早到。是以等高二返校的时候，学校已经很热闹了。
高二文理分班，林别深知道以自己的成绩是要去实验班的，所以也没太关心分班的情况。但由于理海中学又被称为新一中，顾名思义，是近几年理海县以及周边几所中学一起合并建立的新高中，所以人数不仅多，也杂。实验班都有好几个。
是以林别深知道自己要去实验班，但是也不敢肯定自己会被分到哪个。
开学第一天报道也要上晚自习，林别深是下午去的。校门口张贴了欢迎新生的横幅。
公告栏现在倒是没有多少人了。
林别深把自己的目光往高二分班实验班扫，没看多久，就在理科实验十一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高二有二十个班，前十个班是文科班，后十个班是理科班。所以理科十一班就相当于是文科的实验一班。
没太意外。
“诶。”正在这时，有人叫他，“林别深！”
他转头，那人正穿过零星的几人，走到林别深的身侧，顺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早的时候看了，咱俩在同一个班。”
林别深上高中的时候成绩就好，高一也是在实验班，所以这次文理分班，原来班上的同学分在一起的好像有好几个。关于这一点，也不是太意外。
这人是原来班上的体育委员，叫秦志成，名字寓意很好。
“嗯。”林别深点头。
原来高一在一个班的时候，秦志成对林别深的印象也算不上多深刻，只记得他因为个子比较高的原因就坐在后排，平时就算体育课打篮球也很少说话，和谁感觉都不是很热络的样子。因此对于他这个反应，秦志成也没觉得太奇怪。
他刚从校外进来，自来熟地揽着林别深往教学楼走，“你还不知道我们分到哪栋楼吧？我带你过去。”
高二分班自然是要换教室的，林别深确实不知道分到哪里。所以虽然和秦志成不是很熟，但他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高一晚上不用军训，一般都是在操场上拉歌或者是几个班级在一起搞活动什么的。这会儿走在学校里面，能偶尔从穿着常服的高二高三学生中瞥见几个统一军绿色装束的影子。
高中的书本都是从高一要用到高三的，林别深带回家了，今天只是报道，所以没有带过来。住校的倒是可以方便放在寝室。秦志成也走读，同样也没有带，是以虽然高一不熟，但是想着林别深同样走读，还分在了一个班，算是巧了，就过来打招呼。
穿过操场时，秦志成说着，“今年高一好像还招了挺多学生的，有二十六个班来着，高一的实验班也和我们在一栋。”
“前几天才下了雨，但这天还是闷热。不过热点也好，我们高一军训那会儿不也热……”
林别深听着他的絮叨，偶尔点头或者用简单的轻音算作回应。
两人原本是打算穿过看台椅正中央的主席台下的通行道直接过去的，但因为那通行道里面没有光源，再加上这会儿下晚，所以显得十分昏暗，走近了才看到通道对面出口处居然站了七八个人。看样子都是高一的新生。
这不奇怪，食堂离教学楼还有段距离，因此学校物尽其用，将看台椅的后方房间都用作了小卖部。操场这里到教学楼可比食堂的超市近多了。
那一撮里面男的女的都有，稀稀拉拉地说着话，嘴里面咬着冰棍吃。
新一中管得严，但毕竟住校学生基数大，所以学生可以带手机，怕联系家里面不方便。不过一般都是要上交班主任或者是宿管的，需要的时候再去要，不然被发现上课或者休息的时候玩手机，就要被没收。可话是这么说，也还是有人会悄悄带在身上。而且现在高一刚刚开学，又在军训期间，管得没那么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现在拿手机玩也可以。
但这几个人都在头凑头说话，所以在几个说话的人里面，独独站在一旁玩手机的那个新生，就显得有那么一点独特。
秦志成目光一扫，发现了什么，拐了拐林别深的肩膀，“诶诶诶，那女生是不是你高一同桌啊？你记不记得她啊？”
他只顾看那站在最外间玩手机的女生，以至于压根没有注意到林别深背逆着光的瞳孔毫无预兆猛地一震。
没得到回答，秦志成不由得将视线投在林别深的身上。
林别深拇指按了按食指的中段指节，面上冷静，装作是为了辨别秦志成的话似的，将自己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又收回，嗓音低沉，“不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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