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年深不见

17、四个人的默契（4）

　　姜辞和周慕迟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在班级门口迎面遇上了周慕迟的妈妈朱莹然。

　　家长会刚结束不久，朱莹然被其他家长缠着分享教育经验，远远看着自己儿子和一位女生有说有笑地从楼梯口走来。

　　她深深打量了姜辞一眼，神色未变，说话的语速却快了不少。她借口一会儿还有事得离开，和几个家长互留了电话号码之后，径直朝周慕迟他们走去。

　　“妈。”周慕迟这才看到她，怔了怔，表情微微僵硬。

　　“去哪了？一直没找着你。”朱莹然朝他们笑了笑，不露痕迹地再次打量姜辞，目光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位女同学是？”

　　周慕迟有些不自在地介绍：“她是姜辞。我们刚才聊了会天。”

　　姜辞礼貌地朝朱莹然微笑，“阿姨好。”

　　朱莹然笑容不变，显然对岑江南的女儿转到这个班的事已经有所耳闻。
　　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从江市回来的转学生。你们老师刚才在会上提到你，说你成绩不错。”

　　“还行，但理科不太好。”姜辞诚实道。

　　朱莹然笑笑，并不言语，视线扫过她，落在儿子的校服立领上，伸手替他整理。

　　“你们温老师刚刚跟我说了件事，说你前两天在巷子里救了位被混混欺负的女同学，还闹去了警局？见义勇为本是好事，妈妈不反对，但是下次一定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奋不顾身地去救的，伤了自己多不值当。还有，你现在身边玩的都是一些什么阿猫阿狗？妈跟你说过，你现在高中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没必要为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浪费时间，你说是不是？”

　　姜辞黯然垂眸。饶是她再迟钝，也不会听不出朱莹然这话中的歧义。

　　她不了解朱莹然这个人，只当她是清高自持，周慕迟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妈妈的敌意从何而来。

　　“妈，你怎么又说这个！”他不耐地递给朱莹然一个眼神。

　　“行行行，我不说了。”朱莹然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刚才问过你们老师了，家长会结束就可以直接回去。走吧，今天就别打篮球了。”

　　她又看向姜辞，温声道：“今天我和慕迟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阿姨请你们这些同学去家里玩。哦对了，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你爸爸……唉，也挺可惜！你一个小姑娘怕是过得不容易吧？要是缺钱用啊，可以来找阿姨，阿姨一定……”

　　“妈！”周慕迟厉声打断，眼神中透着警告，“你越说越离谱了。”

　　朱莹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妈这也是好心！”

　　姜辞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强忍着喉咙紧缩的异样，说：“谢谢阿姨，我爸爸的事法院已经处理完了。我和奶奶过得还好，目前没什么困难。”

　　“那就好。”朱莹然转头再次催促儿子，“怎么还站在这儿？快去收拾东西，叫上芊芊一起，我送你们回去。”

　　周慕迟蹙眉，担心地看了姜辞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姜辞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周慕迟回了教室，很快拿了书包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急急忙忙穿校服的王芊芊。

　　朱莹然一见到她，眼神立刻变得无比亲切，温柔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书包，“芊芊，你爸妈今晚加班，你去我们家吃饭吧，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喜欢的蟹脚年糕。”

　　“好啊阿姨！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可我听说你这次考试还退步了两名？回头你妈又该说你了。”

　　“阿姨，你就替我保密嘛！我下次一定重新考回前20。”

　　王芊芊一边晃着朱莹然的胳膊撒娇，一边不忘朝走廊边的姜辞打招呼，“拜拜姜辞，我们先走了！”

　　“好，拜拜。”

　　姜辞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若是她真听不出朱莹然话里话外的羞辱，那她可真是个傻子。但有时候，她倒宁愿自己是个傻子，如此那些看似温柔实则刀刀致命的言语就没办法伤到她了。

　　姜辞回过头，程焰白站在几米开外，眼神担忧地注视着她。

　　见她发现自己，他立刻换了副轻松的表情，拍着篮球走到姜辞身边，没心没肺地笑，“我爸妈可没这么好心带我一起回家！他们看了我的成绩，巴不得我不回家才好！”

　　他摸了摸姜辞的脑袋，将篮球从后门抛进去，“走吧！今天该我当护花使者了！”

　　姜辞跟着程焰白一起去了车棚。
　　他的车不适合载人，正好也不赶时间，两人并排走着，推车走出了校门。

　　一路上，姜辞异常地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程焰白说笑话逗她，她也没什么反应，过马路的时候差点因为没注意红灯而被车辆擦伤，幸亏程焰白及时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回了人行道。

　　“你没事吧？一直心不在焉的。”程焰白还是忍不住问。

　　姜辞摇了摇头，等红灯变绿，过了斑马线，她才欲言又止地问：“程焰白，在你心里，我爸妈是怎样的人？”

　　“江南阿姨……”程焰白认真地想了想，“我就记得她挺漂亮的，后来你们去了江市，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听我妈说是她女强人一类的。至于你爸……其实在我的记忆力，他是个好人。”

　　“好人？”姜辞讶异，“恐怕也只有你这么觉得了！”

　　“我说真的！”程焰白调整了只手扶车，换了个离她更近的位置，“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姜叔叔破例招了一批残疾人进厂。那些人有些不能说话，有些腿脚不便，外面的老板都不要他们，是姜叔叔给他们提供了工作的机会，让他们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子女。当时这件事还上了本地新闻，被表扬了。”

　　姜辞垂下眸，“可他最后还是那么不负责任地走了，现在怕是只有墙倒众人推吧。”

　　“我觉得判断一个人的善恶，并不能只看他的一面。这件事，或许他有我们不知道的苦衷吧。总之现在厂也卖了，钱也还了，这件事也算过去了。”

　　姜辞喃喃道：“真的过去了吗？”

　　可是流言蜚语不会停，那些人还是会一遍遍地提起姜遂才是个多么深恶痛绝的人。他们会戳着她的脊梁骨说“看，她就是那个老赖的女儿，和他一样可耻的人”。

　　程焰白挠挠脖子，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他灵光一现，想起了口袋中的某样东西。

　　他把手伸进口袋，故作神秘道：“小辞，你把手伸出来。”

　　“什么啊？”

　　姜辞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紧接着，一大把东西稀稀落落降落在她掌心，有点黏，带着温热的体温。

　　“你看看。”

　　姜辞展开手心，“大白兔奶糖？”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姜辞终于笑了，剥开糖纸放了一颗在嘴里，甜甜的，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她把其余的放进口袋，“你哪里弄来的？”

　　“我妹妹幼儿园发的，我今天早上偷偷抓了一把！”程焰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地抬起下巴。

　　姜辞：“……你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还抢你妹妹的糖，说不出也不怕人笑话！”

　　“没事，我妹要是知道是给她未来……咳咳咳！”程焰白自觉说漏了嘴，眼睛心虚地瞟来瞟去，“是给你的，她一定很乐意！”

　　“真的吗？可你妹妹都没见过我，她出生的时候，我早就在江市了。”

　　程焰白推推她的肩膀往前走，“哎呀，我是他哥，肯定我了解她啊，我说乐意就肯定乐意！快走吧，奶奶在家等你吃完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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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车停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前，朱莹然以家里没酱油了为由，给了王芊芊一些钱，让她下车帮忙买一瓶。

　　她进超市后，朱莹然从包里拿出一张报名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周慕迟，转身递给他。

　　“你们班物理老师今天跟我说了全国物理竞赛的事，从明天起，你每周六要去参加物理竞赛小组的培训。这是报名表，回去把它填了。”

　　周慕迟接过报名表，心里还想着刚才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妈，你刚才在姜辞面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朱莹然从后视镜里看他，“我不说的话，你和你爸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为了这样一个女生，出手得罪那些不要命的混混，你想过后果吗？她家的事，是她爸自己作出来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带着偏见看人？姜辞她六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爸爸了，他做的那些事她根本不知道！”

　　“因为她是岑江南的女儿！”朱莹然撕碎了面目下原本的平静，红着眼睛吼了出来，“其他人我可以不在意，但是她！我不能接受。”

　　周慕迟愣住了，半晌才看着妈妈地背影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可笑，“原来你一直在意的是这个。”

　　朱莹然调整呼吸，努力让理智回笼。她知道，自己不该在儿子面前提起这些，但一看见那张和岑江南极为相似的脸，她就像比针扎还难受。

　　她理了理因为愤怒而凌乱的头发，“是，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但你别忘了，子女是父母的一面镜子，她们骨子里留着一样的血！我不想让你像你爸当初那样被骗了！”

　　周慕迟想说他和姜辞的关系还远没有到她想象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忽然又沉默了。
　　他在心里反问自己，真的不想吗？
　　其实，他才是那个更为上心的人吧！

　　朱莹然说：“总之，我不希望你和她有任何瓜葛。这个学期就算了，下个学期文理分班，我会和你们老师打好招呼，就算她选了理科，你们也不会在一个班。这样你也可以不受干扰，安心准备竞赛。等你保送了北清，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

　　王芊芊抱着酱油从超市回来，灵敏地察觉到车内诡异的气氛。看两人的脸色，她猜到他们大概是吵架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出声，却还是好心地给周慕迟递了颗自己在便利店的巧克力。可周慕迟看也不看一眼，拂开她的手开门下车，巧克力滚到了座位下边。

　　车门被摔得震天响，朱莹然按下车窗探出头，冲着儿子的背影喊：“你去哪？”

　　“你不是想我考北清吗？我买了辅导书，自己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