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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没事,还能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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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兔,地里黄,等不到三两岁呀没了娘,才半岁呀就没了样。
这相机,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先是头朝下玩了一把一米跳板,然后又被其精X上脑的主人激情做了一把大脚板马杀鸡,最后还有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故意的路人貌似无意的几个脚印……
太惨了。
最惨的是,它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它的主人却差点就忘了它,这能是人干事吗?
我欲哭无泪地蹲在地上,任凭樊殊如何拽我我也不动摇:“别理我,”我凝视着黑乎乎的地面,就像在凝视心中的深渊,“让我静静,我想好好看看它。”
“那您别看那,您看这。”樊殊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
我垂头丧气地跟樊殊出了场,坐上了公交车,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我这么傻的人呢?
你看,我费尽心机翘个课,被当场抓包不说,爱豆也没抽到,照片也没好好拍,还把我游走饭圈的家伙事给丢了。虽然说有个比金子还宝贵的拥抱吧,可是,可是……
我忽然感觉脑袋上方落下了一片阴影。
我福至心灵地抬起头。
这是我见过的最诡异的运动轨迹,没有之一。
只见樊殊的手高高地举在我的头顶上方,然后以一种托马斯回旋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半抛物线,最后精准地握在了……他自己面前的把手上。
“……”
这机械运动做的无用功怕是有点多?
不过我也理解他。樊殊个子高,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是直奔着两米的高。刚才他坐下来的时候,那大长腿差点没被蜷折了,如今整个人姿态有点别扭,也是可以理解的。
樊殊轻咳一声:“师妹,别难过了。”
他看着前方,像是智者一样,声音辽远,回声悠扬:“在俄罗斯有一句诗,说:其实,苦难就像是土壤——”
我忽然有点慌了。
在我们所里,樊殊的身份有点特殊。他好像以前一直是在俄罗斯住,大学期间去了西欧的大学,读研的时候才回的国。
正因为如此,樊殊的外语好,非常好。而且不是普通的非常好,是超越任何档次语言考试能计分的最高值,能像母语一样吟诗作赋的好。
当然我说这话的隐含意思就是,他汉语其实不太好。
换句话说,汉语对于樊殊来说是一门半外语,是那种说话应用之前必须要先过脑转换一下的存在。平时交流还好,一旦大发感慨或是怒气值UP的时候,樊殊的汉语,就会瞬间退化为——
“灿烂花朵会被意想不到地获得如果您愿意把内心的感受放在土壤里面的话,那种感受就是隐忍。”
“……”
“……”
“咳,”樊殊又咳了一声,面瘫着说:“总之,您别担心,这相机还能修。”
别逗了,大白兔都粉碎性骨折了,这还能接上不成?
“这些我先拿走,过两天还给您。放心吧,还能修。”
“师兄……”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不是俄罗斯归国华侨吗?”
“是啊。”
“那你怎么冒充德国人给我打包票?”
“……”
我捂着脑袋,怕他打我。
我也不想KY啊,可是小时候看过的意林段子太多,对什么日本的碗,德国的机器,还有俄罗斯的飞机都记忆犹新。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掌握了修相机这门手艺啊。
不过人实在是好意,所以我伏低做小地滑跪了两句,表示残骸您尽管拿去,千万别客气。
“我真能修。”樊殊有点不高兴,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不信任。
“嗯嗯。”我随口敷衍道。
“您怎么还低着头?都说了能修了。”樊殊扳过我的头,不让我再低头看地板,“这样容易晕车。”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唉,你不懂。
其实无论是出洋相还是相机狗带了,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虞白生日会前排的票一票难求,我来是背负了整个站子的期望,是要出图的。现在相机毁了,我也什么都没拍到,我还怎么跟大白鱼们交代呢?
搞不好最后还要被饭圈打成骗票典型,被挂大字报鞭尸三天三夜。
“这样吧,”樊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您今天太累了,关于作业的事……”
我骤然恢复了精神,期待地抬头望着他:“我就先不交了?”
“那不行。”
“……”
樊殊:“我是说,您可以迟十八个小时交。”
“……”
他轻快地说:“我算了算,您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八点起床,一个小时吃早饭,开始写。一份报告字数不多,也就六千字,正常人写作学术报告的速度是一小时一千五,慢的时候一小时一千,您还有整整八个小时,哪怕再吃一小时午饭,也完全够了,还能让您睡个午觉。”
他认真地跟我做数学题的样子,让我好生感激涕零。
这可真是好美好美的师兄妹情。
“……您觉得怎么样。”他还敢问我觉得怎么样,配上他全程使用的“您”,让我觉得他对我绝对是在明讽。
我说:“师兄,我好早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用‘您’来称呼我们?”我觉得自从认识以来,在我和他有限的说话经历中,我就没见过他用别的指示代词。有的时候用的还颇怪怪的,很不符合表达习惯。
反正我才不会称他“您”呢。
樊殊挑了挑眉:“被用尊称不是好事吗?”
“我觉得好慌。”
“在俄罗斯,人称代词ТЫ(你)和вы(您)分得很清。您看俄国小说就知道,‘你’只用于好朋友、至亲、恋人之间,或是上级对下级。我是助教,不是你上级。至于其他三种……”樊殊居高临下地乜了我一眼,“您觉得您属于哪一种?”
我觉得我哪一种都不属于。
樊殊撇撇嘴,不再理我。
我们学校离生日会的场地还是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的。樊殊不说话,我也跟他没什么话说,之前本来想交流一下追星友谊的,现在也被樊殊讨债鬼一样催作业的举动气没了。公交车摇摇晃晃,我昏昏欲睡,单手撑着头,看着车窗,想看看夜景清醒一下。
车窗上,樊殊完美的侧脸倒映着,让我看风景的想法变成了泡影。
……所以说人比人就是气死人,都说“人丑就要多读书”,可有些人就是“好看也要多读书”,让我这样发愤图强的人拍马也追不上。
要我说,这么高的颜值,这就是老天爷在赏饭吃,为什么还要来文艺所催我交作业呢?
他甚至都不用戴眼镜。
我盯着车窗上,他玩着手机,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扇着的翼动感,悲伤地往上推了推自己的大黑框。
马上就要到站了,我和樊殊提前到后车门边上。我搂着栏杆,继续在车门的倒影上被迫观察樊殊——没办法,我要是不看倒影的樊殊,就得看真正的樊殊,那还是算了吧。
我看到他看着手机,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师妹,手机给我一下。”他忽然说。
我递给他。
樊殊在手机上划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您还是要有点安全意识。”
“啊?”
“您连解锁密码都没设,要是手机丢了怎么办?”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划开了我的手机屏?”
“……您的反应还可以再慢一点。”
我劈手夺回手机,嘴巴上还不饶人:“师兄我教你一句中国古话哦,叫不告而取是为……谢谢师兄!”
手机屏幕上,拥有完美的虞白在舞台上挥手的样子被精准地抓拍下来,他的眼睛里有星星。那构思、取景,还有那比我相机找出来还好得多的画质,皮肤就像是牛奶一样……
这甚至还是初修过的图!
于是我的声音也像今天樊殊的手一样,进行了一次高难度的托马斯回旋。
我翻着手机里新增加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照片消失了。
樊殊抽走了我的手机,闲闲地说:“别走神,您继续教。”
“教什么啊,师兄?”我装傻。
“教我古话啊,‘不告而取’,后面是什么?”
“后面是‘谢谢师兄’啊!”
“别,我可查了下,人说后面是‘偷’。”
“是吗?”我继续装傻,“不是吧。”
“是。”
“那这就是师兄你不知道了,这个‘偷’字吧,它有个不太常用的远古意项,这意项就是‘谢谢师兄’。”
“这样,”樊殊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说,“那说到底,还是‘偷’,是吧?”
“师兄你不能这么理解……”
“行,那我还是删了吧。”
他握着我的手机,手指在上面移动,作势就要全部清空。我急了,倾身凑过去想要把手机从魔爪下抢回来,可是樊殊仗着自己手长的优势,往高处一举,就是不让我拿到。
我情急之下,松开扶手,双手争夺:“师兄,给我给我!”
“BN大学南门站到了。”
公交车随着一个刹车,朝前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我没有握着扶手,又是垫着脚,为了去见虞白,还专门穿了高跟鞋,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而后面就是方才洞开的车门——
“小心!”
一只手眼疾手快地将我捞回来,让我好险没有顺着台阶滚下去。
我的耳膜隐隐胀痛,同惊魂未定的心跳频率形成共振。我听到樊殊又急又快地低吼:“你能不能注意一点!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样摔下去你就后脑勺着地了!”因为太近,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炸裂,让我惊讶于樊殊居然也会有情绪起伏如此大的时候,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咔哒。”
我的高跟鞋细跟因承受不住如此多的变故,高声告诉我它断了。我僵住了。
却并不是因为高跟鞋。
而是我好像听到了咔嚓的声音。那声音我很熟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
我僵硬地回过头。
后车门开着,而狗师兄正站在外面,高举着他那关不掉拍照声音的旧三星手机,对着我们啪啪啪连拍得不亦说乎。
“狗师兄,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嗫嚅着,拼命地想要说点什么。
“继续继续,别管我,千万别管我。真没想到啊,凑个热闹过来堵个车,还能看到如此热情的画面,啧啧啧。”
“狗师兄……”
小师兄啧啧嘴:“我还以为是樊老师单相思呢,没想到啊,居然是双箭头。行了,不就是‘书册cp’吗,我磕还不行吗?”
“狗……”
“林册,”樊殊忽然开口,指了指车门,“我们不下车吗?”
“……师兄你应该早点说的。”
因为就在樊殊说完这句话后的一秒钟内,忍无可忍的司机,关上了那道命运之门。
……
……
最后,我们两个大禹还是回到了学校——只不过是在初秋的帝都寒风中多走了二十分钟,差点没赶上澡堂最后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