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重生）》纪寒羽

2、起死回生

　　三月，初春的风刚把湖水吹皱。阳光有些懒散，穿过晨间的薄雾，闲闲的散落在南梁国的皇城大街上。

　　大街上往来行人摩肩接踵，沿途有形形色色的小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和吃食。

　　早晨的集市，街边支起的的面摊最为热闹。

　　布衣青年端了碗面稀里哗啦的吃，头发花白的老者也端了碗面，环顾四周，唯有青年落单，他在他边上坐下。

　　老者从筷子筒里拿了筷子，忽的想起一事，胳膊肘撞了撞青年，问：“前日屈家丞相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青年饿得要死，哪有闲心思关心别人家事，头也不抬的摇了摇头，继续吃面。

　　老者见他吃得香，忍不住扒拉几口，面条似乎没有想象的好吃，停了筷子又问：“屈家的大小姐死而复生了，你可知道？”

　　青年的大脸盘子快要埋进碗里，老者见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不由得咧了咧嘴，又挑几根面送嘴里，嚼了嚼，勉强咽下去。

　　面的味道很一般嘛，他实在想不通，这年轻人怎么能吃得这么香！

　　待面汤喝得干净，碗里见了底，青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横起袖子擦了擦嘴，才略感惊讶的问：“怎么回事？诈尸啊！”

　　青年终于有了反应，老者欣慰了些。他大清早的来面摊哪里是为了吃口面，不过是想跟几个老友唠唠嗑打发打发时间，可谁知今日这么不凑巧，一个熟人没碰见，碰见个形单影只的青年，只好坐下同他说道几句。

　　青年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面，又盯着老者的碗。

　　阳光下，面条呈现油亮的金黄色，看起来格外诱人，青年咽了咽口水，听见老者十分起劲的说：“屈家大小姐怎么落水的就不得而知，不过高门大院里的那点事大家心里多少有点数，哪有堂堂一府小姐身边没一个丫鬟跟着的，人掉水里三四个时辰才被捞起来。初春的水啊，那得多凉啊，人没被淹死早都给冻死了。大夫请了，宫里的御医也来过一遭，没一个不摇头叹气的，好好的姑娘，除非大罗神仙，否则谁都救不活。”

　　青年盯着老者碗里的面，又咽了口口水，问：“然后呢？屈家小姐活过来了？”

　　“可不是吗？”老者放下筷子，说得更起劲了，“前天，就在前天，本来是屈小姐出殡的日子，谁知道哇，她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吓得满屋子的宾客屁滚尿流往门外跑。”

　　“那可真得吓死人。”

　　“可不是吗？好几个胆子小的当场给吓晕过去。”

　　“诶，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从隔壁桌挪过来，端着面加入讨论，“别说吓晕过去，我还听说有吓断气的呢！”

　　“真这么恐怖？”老者问。

　　“可不是嘛，我有个远方亲戚正好在丞相府当差，当日之事亲眼所见，绝不夸张。”

　　“那，那屈家小姐怎么样，到底是人是鬼啊？”布衣青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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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家小姐起死回生，确有此事；出殡当日醒来吓晕宾客，绝对不夸大。

　　说起来，屈家大小姐，屈九思也是个命苦的。

　　屈丞相早年间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妻子李氏，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李氏诞下屈九思撒手人寰。屈丞相思念亡妻，之后娶了李氏的亲妹妹作续弦。可是，这小李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表面温顺乖巧实际心狠手辣，对待屈九思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尤其是有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女后，屈九思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这回屈九思落水，虽不能断定就是小李氏所为，可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虽然屈九思泡了水受了凉，也从阎王殿前走了一遭，可到底没有死成。

　　那天，屈九思从棺材里迷迷糊糊睁开眼，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从棺材里爬出来，满座宾客慌乱四窜，更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见了她就晕了过去。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拉个人来问问，可人们都往门外跑，她跟着往门外跑，跑着跑着抓住个跑得慢的胖子，本想跟他打听打听，没来得及开口，胖子翻白眼晕死过去。

　　屈九思一连逮了三五个人，吓晕过去的就不说了，还有大老爷们吓得尿裤子的，更有甚者见了她就跪地求饶的……

　　此番景象，她多少明白怎么回事，再加上刚才她从棺材里爬出来，这些人见了她不害怕才怪了。

　　看着人们四散离去的背影，屈九思手撑着门框无奈的叹气，她真的是个人，不是鬼啊！

　　正在屈九思百口莫辩之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迎面朝她走来，和尚后面踉踉跄跄的跟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对他说：“大，大师，今日本是小，小女出殡之日，可，可怎知……虽是老夫的女儿，可，可老夫还是希望小女，小女能早日入土为安，若小女有什么心愿未了，老夫定然竭尽全力满足。”

　　中年男子说话时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屈九思一眼。只有那眉清目秀的和尚坦坦荡荡的看着屈九思。他盯着她看了一阵子，转身对中年男子作揖道：“阿弥陀佛，施主，此女子是人。”

　　“人？”中年男子抬头迷惘的问，身子不哆嗦了。

　　和尚点头，再次确认：“此女子确实是人。”

　　屈九思不禁老泪纵横，暗自感叹：“这么多人，总算有个不瞎的了。只是，长这么好看却剃成了光头，真真白瞎了这么张脸。”

　　中年男子终于敢正眼看屈九思了，泪眼汪汪的问：“九思，我的乖女儿，你当着还活着？”

　　屈九思对这个中年男子没有印象，可看样子他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忍不住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和尚继续说，“施主，这位女施主死而复生，命格已不同之前，似有统一沧州大陆之相，只是命运究竟如何，还需女施主自己抉择。”

　　“统一沧州大陆？”中年男子惊讶。

　　屈九思也挑了挑眉毛，心里想：“真能鬼扯的！”

　　“阿弥陀佛。”和尚一边说一边作揖，转身离去。

　　中年男子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心有不甘，朝和尚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却再不见人影。

　　在场的人虽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和尚的话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谁都信了屈九思是人这句，没几个相信她屈九思能统一沧州大陆的。

　　沧州大陆都分裂多少年了，哪是一个女子说统一就统一的。这和尚睁眼说的瞎话也忒瞎了点。

　　爱女死而复生，屈丞相终是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白事变喜事，说什么还是得摆两桌请请客，一来冲喜，二来压惊。

　　太阳渐渐从山坳子里爬出来，气温也上来了，晨间的薄雾稀稀拉拉。

　　老者和布衣青年这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屈家那点事新晋成为南梁百姓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青年依旧盯着老者那碗已经坨了面，只是眼睛里已没有当初渴求的光彩，满眼都是可惜。

　　正在此时，梁穹宇提着贺礼，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往丞相府的方向走。

　　今日正好是屈丞相大摆宴席冲喜的日子，宴请宾客的帖子早在朝堂传了个遍。其实梁穹宇本不喜这类觥筹交错的场合，只是屈九思起死回生这件事闹得整个南梁皇城不得安生，就算屈丞相不请他，他也要厚着脸皮的来凑这个热闹。

　　梁穹宇刚走到丞相府门口，一辆通体镶金的豪华马车朝他驶过来。

　　梁穹宇抱着贺礼盒子候在一边，摇头笑了笑，笑容里一半嘲讽，一半无奈。

　　镶金马车停在丞相府的大门口，从里面出来个身穿黑衣的意气少年，他的衣服用金丝线大面积的绣了祥云纹，高调奢华，肌肤呈健康的麦色，黑发高束，配上一根镶金白玉簪，简直要多华贵有多华贵。

　　少年看到边上站着的梁穹宇，露出一口大白牙，跳下马车，说：“嘿，小王爷，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你不是素来不爱凑酒席的热闹吗？”

　　梁穹宇轻哼了声，“诸力维，你还是老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东诸有五个大金矿。”

　　诸力维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自豪，上前揽住梁穹宇的肩，说：“我要是不把钱‘穿’身上，那谁还知道我有钱啊！”

　　“瞧瞧你这点出息。”

　　两人并肩向丞相府里走去。

　　其实身为东诸七皇子的诸力维实在用不着给梁穹宇多大的面子，只不过在南梁盛传着三件怪事：天气，女人，梁穹宇。

　　南梁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南梁的女人也让人捉摸不透，至于梁穹宇，他是南梁国最年轻的王爷，谁都不知道老皇帝为什么这么宠爱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小子，年纪轻轻就给他封王，更是对他做的那些恣意妄为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老皇帝把这小子宠得无法无天，众人猜测是不是只要梁穹宇开口，老皇帝连星星都愿意摘给他。

　　所以对于从千里之外的东诸“发配”过来当质子的诸力维，虽贵为诸国七皇子，亦是天子骄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也不敢对梁穹宇半分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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