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应久怀

53、怨憎乐园（9）

　　第五十三章怨憎乐园（9）

　　伊丽莎白？

　　原来是她。

　　封凪摩挲着包里的手机，在刚进入游戏之时，她的手机上就有了一段对话，告知了她关于游乐园的事情，署名人就是伊丽莎白。

　　光是在论坛上发布消息还不够，还特地给出相关提示，看来这位小姐是真的很想引自己入局啊。

　　封凪眼眸微暗，举起手中人头，将其面容对准刘晴晴，“对了，你应该认识这位是谁吧。”

　　“雪儿，是雪儿！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刘晴晴被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人头吓了一跳，手一松，松开了封凪的裙角，望着人头上怨毒的表情，闭了闭眼。

　　“果然，雪儿也是被芸芸杀死的吗？”她的声音不住颤抖。

　　还在大巴车上之时，刘晴晴就详细介绍过，在游乐园荒废化为鬼蜮之前，一共只死过两个人。其一便是一切的源头，10年前莫名死在鬼屋的李芸芸，她的死亡让游乐园怪事频发。

　　其二，就是9年前同样死在鬼屋之内，死状可怖的女童。她的死亡，让建山游乐园再也无力支持，彻底倒闭，自此沦为鬼蜮。

　　而这第二位受害人的姓氏，是“窦”。

　　窦乐的窦。

　　“雪儿，雪儿是芸芸的好朋友，也是窦乐的妹妹。”不等封凪询问，刘晴晴一股脑的吐出话来，表情痛苦而虔诚，仿佛是信徒在尝试告解，请求高高在上的神明原谅自己的原罪。

　　“但是雪儿却被芸芸杀死了......”她说着拱起身子，驼色外套散落在地，露出里面红色的内衫，像一只挥舞着钳子的、滑稽的、被煮熟的虾。

　　一种恶心的反胃感从腹部冲上咽喉，刘晴晴低下头，干呕两下，一阵眩晕感蓦地传来。

　　“真是这样吗？”

　　封凪清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刘晴晴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光洁的下颌与柔顺的黑发。

　　封凪垂下眼眸，四目交接，琥珀色的眼瞳中映出刘晴晴此时的无比难堪姿态，却不带一丝嘲笑或者轻蔑的意味，只是静默地注视着她。

　　那是端坐云端的神明，终于向满身污秽的罪人，轻轻一瞥。

　　封凪再一次发文：“在你看来，整件事的真相，仅仅如此？”

　　刘晴晴想要回答，但凝视着少女那双清亮的眼眸，所有话语都被迫堵在嗓子眼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是这样吗？都是芸芸的错？不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头好痛头好痛头好痛.....

　　莫名的晕眩感更加剧烈，刘晴晴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头皮，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面上的神情一时间狰狞可怖。

　　“这还真是厉鬼的游乐园啊。”封凪却没有再管处于癫狂状态的刘晴晴，只是抱着窦雪儿的人头，凝望着走廊尽头行去，巨大的落地镜上折射出无限向远方蔓延的人影。

　　自进入游乐园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极不稳定，一切负面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怨恨、嫉妒、愤怒、愧疚、贪婪、恐惧......人类所有阴暗情绪都在此地爆发出来，且隔得时间越久，心灵漏洞便越来越大。

　　就如刚进游乐园时还显得极为聪慧的刘晴晴，现在已经被自己的负面情绪压倒，再无任何作为。

　　“你说，对吗？”封凪举起人头，目光相接，“当年鬼屋案件之中，真正的凶手。”

　　“！”

　　听到这句话，刘晴晴猛然抬起头来，满目惊骇！

　　随着封凪话音落下，整个走廊骤然扭曲起来，如有一只无形巨手撕扯整个走廊，瞬间一切变得光怪陆离。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昏暗灯光之下，穿着红裙的女童声音细小，眼眸中充满恐惧。

　　她的手里还拉着另一名女童的手，攥得紧紧的，对四周的一切都显得惊慌不安。

　　“芸芸！”刘晴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爬起身，朝着女童的位置急切跑去。然而这只是无用功，她从两名女童的身上直直穿过，只留下一丝水波般的涟漪。

　　“死前场景回放？”封凪止住刘晴晴的动作，在她耳边急速说道，“如果想知道你妹妹死亡的真相，想告诫她的在天之灵，就给我安分点！”

　　奇异地，刘晴晴真的停住了动作，只是痴痴看着李芸芸小小的身影，眼泪不住流淌。

　　这段影像并未因二人的动作暂停，仍旧默默播放。

　　“当然啦！我哥哥说了，鬼屋里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我才不会被他们吓到！”窦雪儿嘟起小嘴，神色中带着两分骄纵，“你到底要不要陪我，不的话以后我都不跟你玩儿了！”

　　“啊？那好，好吧。”李芸芸明显有些弱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名女童商议好了，趁着李晴晴和一大堆同学玩闹的时候，悄悄落在后面，转身藏在一间满布棺材的鬼屋角落之中，竟然还真无人发觉。

　　“嘻嘻，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们了，一定会很着急吧！哥哥一定会回来找我的！”窦雪儿甜甜一笑，“谁让哥哥这几天都不管我了，我一定要吓吓他！”

　　李芸芸惊恐地望着四周的棺材，咽了咽口水，“可是.....这样做有些过分吧，姐姐一定会很担心的。”

　　但这句话似乎是触到了窦雪儿的痛点，女童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才没有，最讨厌你姐姐了！就是她天天缠着我哥哥，就是她让哥哥不管我的！”

　　“她最讨厌了！”

　　“她怎么不去死呢！”

　　恶毒的语言从女童口里发出，难以想象，这样可爱的幼女居然会发出如此怨毒的诅咒，面容上甚至没有一点不安。

　　就像撕毁蝴蝶的翅膀，掐死鸟巢的雏鸟，往蚂蚁洞里灌热水一样不以为意，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恶意。

　　刘晴晴呆愣在原地，她没想到曾亲密叫她“姐姐”的女孩儿，心底对她的恶意如此深厚。她心底产生了某种浓重的恐惧，隐约猜到了芸芸死亡真相，却只能跪坐在地上睁着双眼，无能为力，观望既定剧目的上演。

　　李芸芸摇了摇头，声音细小却坚定地反驳，“没有，是你哥哥喜欢我姐的！我姐才没有缠着你哥哥！”

　　“我姐最好了，她给我买漫画书，她还给我买芭比娃娃，她是最好的姐姐！”

　　“她才不讨厌！”

　　说完，李芸芸还有生气的转过身，不再看窦雪儿的面容。

　　被一向视作小跟班的李芸芸反驳，窦雪儿觉得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面上的怨毒之色让人心惊。

　　她吸了吸鼻子，趁李芸芸没注意的时候伸手一推！

　　那是一只小巧的手，掌心略显灼热，按在李芸芸的背部，轻轻一推。

　　此刻的时间似乎被定格成一帧一帧的古旧照片，头顶的吊灯一摇一晃，洒下昏黄的灯光，一切事物都向上方流去，李芸芸眼中最后见到的一样事物，就是棺材边缘锋锐的尖角。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

　　刘晴晴已经完全陷入癫狂。

　　窦雪儿感到有些不对，李芸芸自从摔下去后就再也没有过动作。

　　她有些好奇，用脚尖踢了踢李芸芸的身体，见还是没反应，干脆将她翻了过来，见到幼女额角的血痕。

　　出乎意料，窦雪儿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一样，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现，反而突然甜甜笑了起来，那般纯真的笑意完全甜入心扉，如同混杂了砒霜的甜美糖果。

　　如此可怖。

　　她抓起窦雪儿的头颅，再次，重重地，磕向棺角。

　　“真麻烦。”

　　门边传来变声期少年的声音。

　　“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窦雪儿扔下李芸芸的身体，跑到门边的窦乐身边，抱住少年的身子，“我就知道哥哥会找到我的！”

　　窦乐没有理会窦雪儿的亲昵，目光扫过另一名幼女的尸体，神色冷漠的惊人。

　　他伸手探了探李芸芸的鼻息，喃喃自语，“如果晴晴知道这件事情，会伤心的吧。”

　　“要是晴晴知道你杀了她妹妹，她一定不会和我交往。”

　　就算是见到熟人的尸体，窦乐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考虑刘晴晴会因此拒绝他的交往。

　　这样的恋慕，完全可称之为畸形了。

　　“所以，只要她不知道就可以了。”

　　窦乐的手指移到窦雪儿细嫩的脖颈，一点点用力，却还是在幼女喘不过气之前松开了手。

　　窦雪儿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用一种小狗渴求主人的濡慕目光，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这一对兄妹，内里已经完全扭曲，丧失生而为人的资格。

　　窦乐用窦雪儿的外套裹住手，直接将李芸芸的尸体扔进棺材之中，再合上棺盖，将幼女的尸体孤零零扔在其中。

　　“走吧，刚才我们恰好走到鬼屋内的镜迷宫，所有人都失散了，所以我才有时间来找你。”窦乐脸色一片静默，抱着窦雪儿迅速离开，“让她们发现就不好了。”

　　随着窦乐的离去，影像泛出一种水纹般的涟漪，一切再次消逝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看不见尽头的长长走廊。

　　刘晴晴已经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一片麻木，看不见任何生机。

　　她视作妹妹的邻家小妹，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她感到愧疚的好友，却是藏起妹妹尸体的人。

　　因为妹妹的死，父亲迷上了酗酒，家庭破碎，她只能作为拖油瓶跟着离婚改嫁的母亲，甚至连姓氏都改了。

　　她以为窦乐是自己的朋友，是他鼓励她重新站起来，是他鼓励她考上大学。结果，这10年来的一切都是虚伪与谎言。

　　她受够了。

　　封凪站在原地，从高处俯瞰这名已经完全失去生存意志的女子，目光微闪。

　　从一开始，小丑举行所谓的游戏，其实就是在不断加强窦乐在刘晴晴心中的位置。

　　心理学中有一个知名的实验——吊桥效应，说白了就是在危险的情境之下，能促进彼此的感情。那么，有什么是比这个游乐园的厉鬼更危险的呢？

　　让刘晴晴对窦乐心动，对窦乐愧疚。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彻底揭开10年前的真相，彻底刘晴晴让人坠入无底深渊。

　　不愧是小丑，这种娴熟的玩弄人心的手段，倒真是厉害。

　　封凪几乎要为他鼓掌了。

　　这才是所谓“小丑夜剧场”的真面目，残酷地揭开游客心底的伤疤，玩弄人心，将此作为游乐园厉鬼的笑料。

　　不过，可惜了。

　　封凪将窦雪儿的人头扔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刘晴晴身边，目光相对。

　　“知道为什么窦雪儿会死吗？”封凪的声音清冽如水。

　　“她同样是死在了这间鬼屋之中，据说死后尸体支离破碎，头颅至今没有被警务人员找到。”

　　她低首，声音平静而淡然，似乎真的看见了当年的一切，“因为这颗头颅，就在这里。”

　　“李芸芸撕裂了她的身体，将她的灵魂封印在头颅之中，将其作为玩具，作为笑料，让她忍受他人的玩弄，却永远无法解脱。”

　　“这对于窦雪儿那种性格的人来说，才是最可怖的吧。”

　　说到这里，封凪浅浅一笑，“这样看来，李芸芸死后到是聪慧了许多。”

　　刘晴晴的眼眸动了一下。

　　刘晴晴目光溃散地盯着这颗头颅，忽然想起，窦雪儿也是死在鬼屋之类的。

　　明明她就在这里害死了自己的朋友，那一年后，窦雪儿究竟是怀抱何等心思，选择来这个鬼屋探险的呢？

　　光是思索一下，就让人感到脊背发寒。

　　封凪从空间中取出一只短箭，扔到刘晴晴身前，“这是泡过高浓度圣水的短箭，对于恶灵之类的东西有着强大的克制性，看在李芸芸很合我喜好的份上，就送给你了。”

　　“要怎么用，随你的意愿。”

　　说完，封凪转身，继续朝着走廊尽头行动，落地镜上的声音随之而动。

　　她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尖锐嘶吼。透过落地镜，能看见刘晴晴将短箭直直插入窦雪儿的眼睛之中，一下一下，速度越来越快，眼神浓稠黑暗，嘴角不自觉地咧起。

　　封凪收回了目光。

　　一切起始，终有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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