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与梧桐的爱情》虎峪

31、第 31 章

　　镇子很小，打出租绕一圈甚至都没超出起步价，白青梧想让随之恒在外面待着，自己去见姑姑，但被人横了一眼后怂成一坨。

　　小区里绿化很不好，刷过绿漆的楼梯扶手上积了一层灰尘，黄灰色的墙壁上贴满开锁和通下水道的广告，电费通知单和取暖费催缴单残存的一半在随风飞扬，随之恒拽开沉重的单元门让白青梧先进去，自己随后跟上。

　　“二楼，左边这家。”白青梧指给随之恒看，说完敲响了防盗门。

　　“谁呀！”一个男声从屋内响起，两人等了大约一分钟，才听见拖鞋与地面摩擦的‘嚓嚓’声。

　　门被大力的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杵在门口，看到白青梧一怔，却没吭声。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白青梧熟门熟路的进门脱鞋，蹲下从鞋架最底层拽出两双拖鞋，把其中一双放在随之恒脚边。

　　“我爸屋里睡觉。”那半大小子指指里屋，像没看见随之恒一样，回到客厅继续看电视。

　　“姑姑呢？”白青梧又问，他换完鞋，却没想往里走，探头问坐在沙发上的人。

　　“打麻将。”沙发上的人回答，没分过来一个眼神。

　　“哦。”白青梧点点头，他稍显无措的站在原地，手脚不自然的动着，几乎是立刻，肩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摩挲，随之恒进门起一直没出声，此刻开口冲屋内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关门声响起，白青梧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塌着肩膀往楼下走。

　　随之恒被他落下半步，从后面看，白青梧小小的，单薄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情侣眼中的对方与实际情况通常都有些出入，随之恒眼里的白青梧从来都是丁点儿大，受不得委屈，担不得难过。

　　“还去找她吗？”随之恒低声问，白青梧没回头，脑袋大幅度的左右摆动。

　　回到车上，两人直接开车去了郊外的墓地。

　　早晨的墓园很肃静，前几天落地的雪还没有化净，空气比城里清新不少。

　　“我们没买花，是不是不太好。”随之恒这时有些忐忑，在这个令人哀伤的环境里他怕白青梧哭出来。

　　“我妈花粉过敏，不喜欢花。”白青梧倒是轻松不少，主动伸手牵住随之恒，在一块墓碑前站定。

　　“我妈躺右边，我爸躺左边，他俩在家里也是这样在床上睡的。”白青梧抬起胳膊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展示给父母看。

　　“我有家喽。”他说到“你们最近不来梦里看我了，想着肯定是对他很满意，今天带人来，正式见一下，我们要结婚了。”

　　“我会对他好。”随之恒收拢手指，将白青梧的手整个包起来“谢谢爸妈把他交给我。”

　　“磕一个？”不知是谁先提议。

　　“磕！”随之恒率先跪下，膝盖与地面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好了好了。”三下过后，白青梧拽起意犹未尽的随之恒，两人并肩走出墓园。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白青梧仰头问。

　　“现在去吗？”随之恒心疼他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子，抬手用掌心给人暖着。

　　“可以吗！”白青梧打掉脸上的手“走啊！走啊！”

　　“走！”随之恒先是被拽着，反应过来后立马成为主动方，证件他从求婚成功以后就带在身边，所以此刻火急火燎的将人塞上车开走了。

　　“意定监护，”白青梧又嘟囔一遍，“这个就是结婚了？”他坐在随之恒对面，捞起瓷盘中的一块年糕条，沾满汤汁放入嘴中吃掉。

　　“手术签字，遗产继承，甚至你要是不想跟我过了，还可以‘离婚’，都是合法的。”随之恒将鸡翅剔了骨后夹给白青梧，自己拿起一碗米饭，泡两勺汤汁，混上炖烂的土豆和无骨鸡爪，拌匀，递给对面的馋鬼。

　　“真好。”白青梧由衷的感叹，腹中有米，心中有爱，铺天盖地的踏实感要将他砸晕。

　　随之恒伺候完对象，惬意的倚在沙发上，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公证处下班前办完手续，现在名正言顺的秀恩爱，比以前爽多了。

　　到家已经快九点，随父随母都在客厅坐着，见到白青梧，喜气洋洋的掏出红包来塞给他。

　　“谢谢爸妈。”白青梧大方接下，正式改了口。

　　随之恒看上去没有求婚成功那天亢奋，只是洗澡时将人搂进怀里不停的亲，白青梧腿有些软，水流漫过，自己好像要融化在随之恒胸前。

　　睡觉前，打来一通电话，白青梧看到备注，神色变了变，最后还是避开随之恒，转身去了天台。

　　“你今天回来过。”那头的中年妇女挺意外的问。

　　“嗯，您没在。”白青梧没什么交谈的兴趣，只保持基本的礼貌。

　　“洋洋跟我说你还带着一个男的？”那头又问。

　　“我爱人。”白青梧说得自然，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头好长时间没什么动静，再开口就换了个话题“你去看你爸你妈了吗？”

　　“去了。”白青梧答。

　　“他也去了？”女人提高了音量。

　　“嗯。”白青梧不想再聊，斟酌词句想挂断。

　　“你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算了个大概，你...”那头没继续说下去，白青梧突然有些恶心，心中一片悲凉，把想请姑姑一家来参加婚礼的念头彻底打消。

　　“我爸妈的存款...”他想争辩几句，被高声打断“你爸妈挣几个钱你是不知道，当初又赔偿又送礼，葬礼再办完，哪儿还剩什么钱，买墓地的钱还是我搭的！”

　　“我爸妈官司赢了的，”白青梧哑声说“法院判了要赔十几万的。”

　　“哪有那么多...”

　　那头还在说着什么，白青梧实在没心情再听下去，他嗓子梗得生疼，语气冷冷的问“你要多少？”

　　“你给我三十万，咱们还是亲戚嘛，毕竟以后还是要见...”

　　“卡号发给我，以后不要再见了。”白青梧没等人反应利落地结束通话，他将手机揣进怀里，疲倦的蹲在地上，风刮得有些狠，吹得人脑仁疼。

　　“进去，外面冷。”厚实的毛毯兜头盖下来，随之恒直接把缩成团的人原样抱起来往卧室走“她要多少？”

　　白青梧一点不惊讶随之恒知道了，闷闷的声音从毛毯下传出“三十万。”

　　“我给你掏。”随之恒感觉到胸口的湿意，叹了口气。

　　“不要。”

　　一点没意外的被拒绝，随之恒把人往上颠颠，眉头越皱越深“咱俩结婚了，这算共同负债。”

　　毯子里还是摇头，随之恒没办法，只得表示“算我借你的。”

　　将人放在床上，随之恒拉下毯子，白青梧额前的几绺头发被汗打湿，可怜兮兮的塌着。

　　“你会对我好吗？”白青梧还带着鼻音，眼角飞红。

　　“会，我一辈子对你好。”随之恒轻柔的拨弄几下他的头发，低头亲亲他的鼻尖。

　　“我也对你好，我帮你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陪你打游戏，还能陪你学习，给你睡，别不要我。”说到最后，白青梧崩溃一般大哭出来，鼻涕眼泪肆意淌，弄脏了枕巾。

　　“宝宝，宝宝，”随之恒将人抱起来，抱得紧紧的，他心疼惨了，却只是不停的叫“宝宝，”没阻止白青梧哭下去。

　　“你不要留恋那个地方，现在这是你的家，你有人要，我疼你。”随之恒在白青梧抽鼻子间隙见缝插针，坚定的说到。

　　“你好。”白青梧把脸埋在他左胸前，鼻涕全蹭上去。

　　“你也好，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干干净净，乖乖巧巧，一定要拐回家。”随之恒对着白青梧，哄得还是磕磕绊绊“跟你在一块儿，我觉得特别踏实，青梧，你不要觉得配不上我，是我需要你多一点，所以我付出多一些，你什么都不做，我还是喜欢你，不要讨好我，不用觉得卑微，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我们只是最普通的两个人相爱。不说这些，”随之恒缓了一下“今天结婚，你高兴吗？”

　　“高兴。”

　　“我也觉着高兴，今天好像是我二十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嗯。”白青梧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被随之恒搂在前怀，背抵着胸膛，心跳声都能感受到，睡意涌上来，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成片成片的梧桐树，高高大大，遮天蔽日，他在里面走着，虽然看不见天空，但知道方向，他走了很长时间，看见绿树环绕着一块空地，那里耸立着一座铁塔，他抬起头，望不到塔尖，天空蓝蓝的，没有云彩，他有些累，倚着塔身睡过去，醒来时，眼前是随之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