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鸾歌》问西来意

1、鸾歌

　　（1）
　　绵绵的细雨被春风吹拂到了面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凉意，惹得袖手站立在木桥边的年轻女人打了个寒颤，她的右手握着一把陈年旧伞，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攥得发白。细密的雨丝濡湿她的墨发，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与讥诮，像是一湖平静的池水，被投入小石子后泛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元沧鸾第二次来到苗疆。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她与东海诸多长老一并来寻找丈夫方乾的踪迹，只不过终究是没能够将没有心的人给带回去。她其实有千百种方法制住方乾的，可是她明白自己丈夫的高傲，但是她绝然没有想到，她对方乾的温柔换来的是一种无情的背叛。
　　不远处的枝叶在风中摇晃。
　　元沧鸾面朝着远处冷冷地哼了一声，她撑开了淡青色的伞，缓慢步入了一席烟雨中。
　　五毒潭在岁月中沉寂了许多年，而那即将引起的巨变其实在三年前便悄然埋下了祸根。

　　（2）
　　魔刹罗是被自己的女儿哭声给惊醒的。
　　窗外斜风细雨，花花草草在左右摇摆，她起身一瞧，空空荡荡的房间中没有方乾的身影。她不知道方乾又前往何处了，只晓得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跟方乾在一起三年，可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的心思，他就像是一滩深不可见的幽潭水，始终让人探不到边。
　　教中的事物纵有几位长老帮忙料理，可也不是十分遂心，她一面忧心教中的事情，一面又得花心思哄女儿，一时间有些分身乏术，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方乾，他丝毫不掩饰对那些教中琐事的厌恶，仿佛在他的眼中，女人就应该在家中，而不是心系着那些权力。
　　好几次他在醉酒的时候，都提起了一个人。
　　——她总是在想称尊海上的霸业雄图。
　　魔刹罗知道方乾来自于海外，但是她不明白方乾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什么人。
　　方乾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魔刹罗抱着女儿向前，柔声询问道：“你去哪儿了？”
　　而招来的却是方乾那冷峻的神情与淡漠的眼神。
　　他向来是如此的，在他刚踏入苗疆的时候，就因为这幅傲然和无礼惹得魔刹罗不快，可最后依旧是被他的才情给折服了。但是眼下，那份爱意被各种俗事摧残后，又能够持续多久呢？魔刹罗的面上有几分疲倦。
　　可是方乾没有在意。
　　“明日你照顾女儿，我要回总坛一趟。”
　　身为五仙教教主，她不可能只看到儿女私情。
　　方乾寂然无声，魔刹罗只将此当做是默认。

　　（3）
　　魔刹罗没有想到，她回来的时候，别说是方乾，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消失不见了。
　　谁不知道她是五仙教的教主？谁敢来到她这一处放肆？
　　魔刹罗急得都要疯了，她镇定下来想，会不会是方乾带走了女儿，可是自女儿诞生以来，他根本就没有靠近过。魔刹罗几经绝望出门寻找，最后回到家中，正好瞧见了方乾那萧索的背影，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女儿失踪了。”太多的情绪只转化成了这么一句话，魔刹罗的指尖都掐在了掌心中，尖锐的痛意让她保持着镇定，不像是一个疯子般歇斯底里，可是方乾只有淡淡一句“我知道”。他知道什么？就干坐在这里？魔刹罗转头跑出了屋子，她与男人结合生下孩子本就是违抗禁令，哪里敢大张旗鼓四处寻找？她想过是教中的长老发现了踪迹，可是她之前已经去试探过，他们的言行表明了这事情与他们无关。
　　那么孩子会在哪里呢？
　　心中如烈火焚烧。
　　直到魔刹罗看见一个坐在了树下的陌生女人抱着自己熟悉的娃娃在哼歌的时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女人的气质很好，但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中呢？魔刹罗霎时间便提高了警惕，她打量着坐在秋千藤上的女人，一身淡黄色的衣衫高贵清华，柔和中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容不加脂粉修饰，整个人似是从月宫中走出的仙人。等到一声“夫人”响起的时候，魔刹罗才意识到自己看着一个女人走了神。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后窘迫，将视线投在了女儿的身上，她开口道：“这是我的孩子。”
　　元沧鸾当然知道这是魔刹罗的孩子，她笑了笑，如玉般的面容霎时间便多了几分的生机和灵活。“我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孩子一直在哭，便将她抢了过来。”说完这句话后，元沧鸾的视线落在一边面色疯狂的苗疆男子身上，“就是他。”
　　魔刹罗从元沧鸾的手中接过了孩子，她一仰头就对上元沧鸾那双如秋水横波的眸子，怔愣了片刻，才红着脸道：“谢谢你。”她不想回到那间屋子，她对方乾的失望与日俱增，在女儿失踪的那刻更是达到了顶峰。她看了看元沧鸾身侧的位置，而善解人意的元沧鸾顿时便往一侧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一点地方。
　　“你是中原人？”魔刹罗的这句话带着几分疑问。
　　“不是。”元沧鸾摇了摇头。
　　“那你来我们苗疆是有事情么？”魔刹罗又问道，她只想找人说说话。见元沧鸾沉默后，她又歉疚地笑了笑，“抱歉。”她知道外面的人跟苗疆是有些不同的，稍不留神，就会冒犯了他们。
　　元沧鸾偏过头看魔刹罗。
　　她的视线在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上停留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是来寻人的，我丈夫失踪多年，有人说在苗疆发现了他的踪迹。”
　　魔刹罗挑了挑眉道：“你一个人来的？”
　　元沧鸾的面上流露出几分伤怀来，她点头算是承认。
　　负心汉和多情人。
　　这样的故事最是引人唏嘘。
　　元沧鸾的面上没什么大悲恸，可魔刹罗先义愤填膺，怒声道：“如果这样的男人被我遇见了，一定要对他下蛊，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沧鸾轻轻一笑。

　　（4）
　　其实魔刹罗的身边很少有说话的人。
　　曾经她以为方乾会是她的知心人，可到了后来才发现，当初的高傲儿郎依旧是那副自视甚高、固执倔强的模样。
　　教中的长老们更是不懂得她的心思。
　　遇到了元沧鸾是一个意外。
　　也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便算是连方乾都不晓得此事。
　　她空闲的时候便去找元沧鸾说说话，听她讲一些叱咤海上的风云日子。
　　她甚至忘记了，方乾也是来自于那东海之上。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要天下第一还是要学五仙教的蛊术？他能跟我在五毒潭一辈子么？我总觉得他不太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魔刹罗托着下巴看元沧鸾，抱怨的话语出口，神思不自觉地落在了元沧鸾的身上，“那你的夫君呢？”她想要去了解元沧鸾，了解她的过往生活。
　　“他是个惊才绝艳的人，不只是剑术上天赋高超，便是连琴棋书画、术数都有所涉猎。”元沧鸾的面容柔和，可是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萧瑟冷意，她的语气陡然间一转，冷笑道，“这又如何呢？终究是留不住的人，不如放开吧。”
　　“你不找了？”魔刹罗讶异地挑了挑眉。都已经到了苗疆了，眼见着消息近在眼前，便如此放弃了么？
　　元沧鸾笑了笑，她忽地凑近了魔刹罗，低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的方大哥离开了呢？”
　　魔刹罗面色倏然一变，她抿着唇不再答话，她知道自己始终无法像元沧鸾一般坦然。
　　这个问题终究是两个人的心结，再次见面时颇为默契地不再谈起。
　　魔刹罗一直认为方乾是她所见的，最为出众的人，可是在遇见了元沧鸾之后，隐隐又发现这个女子的谈吐和气质高华隐隐在方乾之上。或许这种对比本来就很奇怪，可是在魔刹罗的心中落下了根，便一点点成长，直至再也无法从脑海中拔除。

　　（5）
　　她的邀请元沧鸾从来不点头。
　　魔刹罗怕从元沧鸾的眼神中看出几次不耐和厌恶，她克制着自己前去找她的次数。
　　最初的时候口中总是离不开方乾，可后来，这两个字在她的心中渐渐淡去了。
　　无事之时她便在屋中画画，她的画技算不得高明，可是等到收笔的时候犹能够看出纸上那人的面部轮廓。
　　神韵不足十分之一。
　　听到了女儿的哭声，魔刹罗手忙脚乱地收起了那副画。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做贼心虚。
　　可是她做了什么事情了吗？为何心中如此忐忑？

　　（6）
　　方乾收到了一封信后失踪了。
　　在这之前魔刹罗从来不愿意深思这类的事情。
　　明知道一个结果可是不愿意去承受。
　　她以为自己和女儿多多少少能挽留住方乾的心。
　　可是没有。
　　她足足等了三个夜。
　　依旧没有等到方乾回来。
　　失望么？自然是失望的。那日积月累的情绪在这一个时间节点完全爆发开了。
　　魔刹罗将曲云交给了长老艾黎，她匆匆忙忙去找元沧鸾。
　　寂静无声。
　　难道连元沧鸾都选择了不告而别？
　　魔刹罗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想自己的情人、自己的朋友在这一日都离她而去。
　　她再度陷入了疯狂的境地。
　　在暗夜中狂奔的她，最终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淡笑，是她熟悉的元沧鸾。
　　魔刹罗一把抱住了元沧鸾，身上流淌的血液似是在这一刻凝结了。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不愿意让元沧鸾看出自己的失态，只能埋首在她的肩颈，等到情绪彻底地平复。
　　“怎么了？”元沧鸾是凄冷的夜中唯一的温柔。
　　魔刹罗揉了揉眼睛，哼了一声道：“我以为你不告而别。”
　　元沧鸾听清楚了魔刹罗的话，她的手顺着魔刹罗的后背往上滑去，最后落在了她后背的银饰上，她轻轻一笑道：“不会的。”元沧鸾以为自己来到苗疆是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同样是一个被无情践踏尊严的无辜者，她心中除了怜爱和疼惜，又能有怎么样的情绪呢？
　　魔刹罗和元沧鸾说了方乾不告而别的事情。
　　“你想怎么办呢？”
　　元沧鸾不只是问魔刹罗，更是问从前的自己。
　　魔刹罗轻声道：“我想要一个答案。”
　　元沧鸾眸光一闪，她应道：“那我陪你去找个答案。”

　　（7）
　　方乾接了剑神拓跋思南的挑战帖，决战天子峰。
　　离开了苗疆后，得知这个消息很容易。
　　方乾应战，他赌得是自己不再踏入中原。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败给年方二十四的拓跋思南。
　　或许以他的武功，根本就不会落败。
　　可偏偏他分心了，他看到了一个根本就可能出现的人。
　　“记住你的承诺。”拓跋思南收剑离去，他的眼中只有剑，自然不会关心方乾的妻子以及在苗疆的情人。
　　魔刹罗的面色苍白如纸，她望着方乾，眸中的热情一点点地退却，只剩下了冰寒：“这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只要心中有她母女一点，便不会将这当做是赌注。
　　方乾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始终在元沧鸾的身上，半晌后才灰败着一张脸，讷讷道：“阿鸾，你怎么来了？”元沧鸾的天赋和能力从来就不逊色，他少年时的骄傲在元沧鸾的跟前便不算什么，如今在她跟前败给了一个年轻人，更觉得脸上无光。元沧鸾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岁月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反倒让她变得更为高贵和清逸。
　　一声亲昵的“阿鸾”让魔刹罗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元沧鸾的笑容带着几分讽刺，她开口道：“方乾就是我要找的人。”
　　此时的魔刹罗如五雷轰顶，她咬着下唇满脸不可思议，她抓住了元沧鸾的袖子连连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方大哥，就是我的夫君，就是我要找的人。”元沧鸾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她知道魔刹罗会因为此事受伤，可这是她们两个人都必须承受的痛苦。她抚了抚魔刹罗的面容，轻声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是么？”
　　就算魔刹罗不是中原人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对方乾已经失望透顶，可是元沧鸾呢？她一开始接近自己是不是便居心叵测？魔刹罗猜不透她的想法，她恨自己，恨方乾，也开始恨着最不该恨的元沧鸾。凄厉的笑声在天子峰崖顶上回荡，一切祸事的源头只默然不言，因为在这之后，他将永远离开中原。

　　（8）
　　方乾离去后，元沧鸾没有回到东海。
　　中原的民风迥异，她在各大门派流连了一阵后，竟然发现自己开始怀念苗疆的风情。
　　知道了这件事情后的魔刹罗，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恨，都不愿意见到她。
　　她甚至这一点，所以主动地消失在魔刹罗的跟前，就好像她元沧鸾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她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本来就因为方乾而起的，如今方乾消失不见了，她们之间的缘分也该断了，不是么？
　　元沧鸾用这样的话安慰着自己。
　　渐渐地她忘记了魔刹罗。
　　至少是自以为的忘记，如果不出现那个荒唐的梦境。
　　江湖茶馆中最多的就是流言。
　　“听说了吗？七秀坊又被人扔了一个娃。”
　　“这不稀奇，少林不受男弟子，天策不收小孩子，只有纯阳、七秀容纳江湖上的弃婴。”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前些日子想去苗疆探亲，哪里知道才到了无心岭就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苗人打了一顿，他们现在说不欢迎外来客，这是为什么？”
　　元沧鸾听到了苗疆两个字的时候便集中了精神。
　　为什么呢？因为教主魔刹罗恨透了满嘴谎言、无情欺骗的中原人呐。

　　（9）
　　魔刹罗以为自己最恨的是方乾，可是想到了元沧鸾三个字的时候更是撕心裂肺。
　　她没有问，元沧鸾没有回答，只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她是不是为了报复自己，之后便回到东海？
　　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都是一种欺人的假象？
　　错的是她，错的是方乾，可是自己却克制不住对元沧鸾的怨怼。
　　至少当时要让她留下只言片语，至少知道她到底是恨还是如何——
　　在魔刹罗的脑海中上演了天子峰上各种可能，可最后被“没有如果”给全然打散。
　　她将自己投入了教中的事务中。
　　直到听见了门下的弟子说自己性情大变、暴虐异常，她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在眉眼间镂刻的哪里还有过往的无邪和欢乐？
　　她终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10）
　　五仙教对中原人态度的改变，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这吆喝一阵，还真有十来个人说要去讨个说法，但是到处都是毒蛇、蜈蚣一类的毒物，才到了苗疆的边缘地带，便吓退了不少的人，只剩下了元沧鸾。
　　她终究还是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她的幸福是被方乾一手毁去的。
　　而魔刹罗的幸福呢？
　　那能够成为幸福么？在隐瞒和欺诈之下产生的爱恨纠葛？
　　元沧鸾有些犹疑不定。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果断的人，她可以果断地放弃了方乾，却不能果断地忘记这个在某种意义上，破坏了她家庭的人。
　　元沧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上是一股始终萦绕不散的郁气。

　　（11）
　　五毒潭是魔刹罗最不想去的地方。
　　曾经的回忆有多欢乐，如今就有多不堪。
　　可是她忍不住前往元沧鸾曾经住的小木屋里，看看到底会不会再回来。
　　元沧鸾一直是很淡的一个人，淡得不留下丝毫痕迹，淡得像是一阵轻烟。
　　烛火短了一截又一截。
　　窗畔的朦胧月掩藏在如轻纱般的流云下。
　　魔刹罗抱着膝盖坐在了床上。
　　她想起了自己被迫送走的可怜女儿，想起了方乾，又想起了元沧鸾。
　　来来往往的汉人为何选在此处停留？
　　为何在停留之后又挥挥衣袖扭头便走？
　　她以为苗疆传说中的负心人多是晃眼，可是才意识到情蛊的重要。
　　可若是养出了情蛊，又该给谁呢？
　　胡乱的思绪萦绕，魔刹罗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睡梦中。
　　她看见了元沧鸾，她抓住了元沧鸾的手，埋怨道：“你说过你不会不告而别。”
　　可是元沧鸾，她真的是不告而别么？

　　（12）
　　魔刹罗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件外衫。
　　手腕脚腕上的银镯子被人取了下来，整齐地放在了一边。
　　她的身边没有随侍的弟子，更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魔刹罗一把捏紧了身上的衣衫，那熟悉的、淡淡的香味，难道是她来了？
　　魔刹罗倏然起身，在这一瞬间她抓住了一把短刃，便快速地朝着门外掠去。
　　院落中的老秋千在风中晃动，裙裾飞扬，像是时光倒转了十多年，还是少女的元沧鸾在秋千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来者。魔刹罗不知道元沧鸾少女时的模样，可偏偏在脑海中烙刻下这一幕。握着短剑的手在颤抖，叮当一声响后，便松开了那凶器。
　　她想得一百种可能中，只有一种是元沧鸾回来。
　　所幸是上天的眷顾，让这百分之一的可能变成了真事。
　　“我在四方游历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忘记这一处。”元沧鸾的足尖点地，她望着魔刹罗翩然一笑。
　　“我以为我恨你怨你——”魔刹罗顿了顿又道，“可到底是怕你恨我怨我戏弄我，而后转身不复归来。”
　　元沧鸾轻笑道：“这世上‘我以为’是最要不得的。”

　　（13）
　　后来，魔刹罗问元沧鸾。
　　——你当时为何不提剑杀了我？
　　元沧鸾道：“我见犹怜。”
　　无非是对方乾冷了心思，无非是对可怜姑娘的怜惜。
　　当然，那种念头只是一开始。
　　在后来，事情和情绪未必全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