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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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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有点尴尬,白蓁蓁没有就此作罢。
“领不领情是他的事,放不放人是你决定的。他一个服役才五天的新兵,抓他也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还得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德国的火车,你有那个精力……”
——咕,咕噜咕噜。
摸着自己的肚皮装作无事发生的白蓁蓁含含糊糊地说:“有那个精力不如先带我去吃顿饭”
“好啊,带你去吃饭!”
一路上碰到相熟的士兵军官,弗朗茨嬉皮笑脸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四面八方探究的眼神落在他怀里的白蓁蓁身上,本人表示非常不适应。
“你这样直接把我带进来真的不会有麻烦吗?”
种族法横在中间,换谁都不安,弗朗茨说,“有麻烦,麻烦大着呢”
“那还敢带我进来?”
她四下观望,发现自己进的是弗朗茨的私人营帐,更加担忧了,“我被人弄死了可怎么办?我先说好啊,我这个人比较惜命,不喜欢陪谁去死,除非——”
没听见下文,她的视线正牢牢凝固在一面漆黑的万字旗上,像在出神。
“除非什么?”
她转过脸,龇了一口白牙,“除非我真的不想活了”
德军的晚餐配比不分军衔高低,上至高级将领下至基层士兵,吃的都是同等份量的东西。面包,香肠,熏肉,蔬菜,土豆……还有两个密封的油纸包。白蓁蓁好奇拆开,一个里面装的糖,另一个里面装的巧克力。
糖是奶香浓郁的牛奶糖,齁甜齁甜,巧克力是100%的黑巧克力,特别苦,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黑巧克力,揽过奶糖护在怀里,“我要糖,巧克力归你。”
“又不跟你抢。”玻璃瓶装的牛奶被推到了白蓁蓁面前,她嫌弃地推远了一些,“我不喜欢喝牛奶。”
“要咖啡?”
“……那还是牛奶吧”
特浓黑咖,实力拒绝,她讨厌一切味道苦涩的东西。
晚餐完毕,白蓁蓁再次提起了恩斯特。
“空袭开始的时候是他拖着我跑的,虽然手劲有点大,攥的我都青了,但是没有他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你放了他吧!反正战俘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要不是他,你现在应该安全地待在阿姆斯特丹,那边可没有空袭。”
弗朗茨替她抹着药,抓重点的角度貌似不太一样,“帝国空军迄今统共出动过三次,三次全让你撞上,你这哪叫增援,减援都没这么过分的,运气背到家了。”
白蓁蓁不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每一次都活着回来了!还包括上回被人炸的那次!你面前坐着的是一条锦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暗红色破破烂烂的裙摆,她补充:"活的!红尾的!大锦鲤!放人!"
上回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她差一点就没下来。
电报机忽然嘀嘀嘀地运作了起来,几张新送达的电报被机器缓慢地打印出来,弗朗茨手一伸,一一将其抽出浏览,看了好久都没说话。
是不是真的比较为难?白蓁蓁略一思索道,“要是真的比较为难,你就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去解决。”
“你想到哪里去了?”弗朗茨终于看完了那几张电报,被她过于天真的发言逗的哭笑不得,“丢个战俘出去我能有什么为难的,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除了杀人放火违法乱纪,我都答应你!”
哪怕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然而弗朗茨提出的条件一没有让她上刀山,二没有让她下火海,而是让她别去阿姆斯特丹。
“?为什么?”白蓁蓁满头问号,“难道阿姆斯特丹还没停战?”
“跟停战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你去,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打火机的火舌正舔舐着那几张完好无损的电报,上面毫无章法的电码在白蓁蓁这样的普通人看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认识。
“也不是不行,但是红十字的增援该怎么办?组织命令不得不从,我也是要恰饭的嘛。”
"你的红十字证都烂成这样了还恰什么饭。"
烧完了电报,弗朗茨从怀里掏出一个红本本,长的就像白蓁蓁刚上缴不久的红十字证,“反正红十字的人那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从哪翻出来的?”
“从那小子身上。”
抓到他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装着这么一本红十字证,应该是带出来准备还给白蓁蓁的。白蓁蓁接过红本本翻开,还真就是她的红十字证。只是经过这一路的颠簸,本就破碎的证件现在连名字看不见了,光剩下一堆不伦不类的字母和一张黑白照片,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她自己的脸。
上世纪的落后像素,笑得再好看,拍出来都跟遗像似的。
红十字是个只看证不看人的组织。也就是说,证件烂了的白蓁蓁现在就是想当红十字护士都当不成。
像是嫌她受到的打击不够,弗朗茨又道,"鹿特丹周边的铁路基本炸没了,也包括你跳火车的那一节,你要是想去阿姆斯特丹,只能自己坐车过去。我先说好,军队要去比利时,我肯定是没法送你,不过……”
他摸了摸下巴,“你要是不嫌麻烦,倒是可以先回波兰。"
“回不去了……波兰那边不缺人。”
属于她的位置甚至可能已经被顶了,难办的很。
“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毫不犹豫的向弗朗茨提出求助,弗朗茨给了她两个选择,“留下来或者跟我走,二选一。”
留在人生地不熟的荷兰?白蓁蓁果断选了二,新的问题来了,“我拿什么身份跟你走?”
“这个你用不着操心。”
弗朗茨扔给她一件衬衫,“先把身上脏兮兮的破布先给我换了。”
白蓁蓁接过衬衫,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皱起眉,“我能不能先洗个澡?”
半小时后,她被带到了距离驻扎营地有四百米远的德军战地医院。
面前是一扇半开房门,出来的是一位身材巨A的漂亮女护士,在看见弗朗茨的时候,眼神透着欣喜。对此反应平平的弗朗茨像拎货物一样把身后的白蓁蓁拎了出来,“把她洗干净点,洗不干净就别带过来了。”
“好。”
弗朗茨一走,笑容妩媚的女护士登时没了表情,上下打量了一遍灰扑扑的白蓁蓁,随后极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下巴倨傲抬起,“跟我来吧。”
看不出来她还有两幅面孔。
鉴于现在的白蓁蓁是个没了红十字证的伪护士,而红十字证的补办程序又十分麻烦,时间上也无法允许,弗朗茨没让她去战地医院帮忙,反而是带来了一个款式复古的相机和一本笔记,隔天就把她塞到了随军记者站里冒充随军记者。
没学历没经验没技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白蓁蓁这个新来的记者是个典型的混水摸鱼式关系户。表面上说是来当随军记者,实际上就是过来几天当个摆设,根本没人会叫她干正经活,最多是帮忙打个字交个文件什么的。
正经活她也干不了。
德国的随军记者,说白了就是纳粹宣传部的鹰犬,每天要干的事就三样——拍照——无脑吹军队——无脑吹纳粹。
西至吞没夕阳的无边海域,东至冰雪漫延的巍峨雪山,德意志的脚步会踏破欧洲大陆的每一寸疆土向世界扩张,直至止步于世界的彼端,士兵的姓名将与鲜血一同铭刻上胜利的锦旗。
靠着这群笔下生花口吐金莲死的能吹成活的国家级宝藏记者,远在德国后方等待的诸多平民,身份或许是母亲,或许是父亲、或许是妻子、或许是孩子,每一个都如戈培尔部长所期待的那样,直到第三帝国坍塌的最后一刻,仍然沉浸在虚妄的胜利里不曾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