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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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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嬷嬷一进屋,便见顾元安坐在外室的桌边,身上依然穿着昨日那袭婚衣,等华嬷嬷走近时她却是瞧清楚了,顾元安略微凌乱的衣裳上添了褶皱。
顾元安的衣裳整晚都没换下来,看样子这位新驸马虽没被吓昏,却也过得不怎么舒坦。
“驸马睡得可好?”华嬷嬷开口这话问得,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她犀利的目光打量着顾元安,身后跟着两个婢女进门。
顾元安闻声回过头来,明艳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笑意,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们一眼,顾元安温和道:“甚好,有劳华嬷嬷挂心了。”
她这一回头,眉如新月,眼中带笑,让见多识广的华嬷嬷都没忍住晃了晃眼珠子。
顾元安身上那件华贵的鲜艳喜服,在她的容光照耀之下,再漂亮的绫罗绸缎似乎都已失了绚丽光彩。
昨日顾元安盖着喜帕,华嬷嬷又忙着怎么使下马威,根本没空关心顾元安长什么模样。
如今亲眼见到了,顾元安柳眉杏眼,肤白貌美,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隐隐有了艳压群芳的势头。
尽管华嬷嬷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本来她还以为顾元安与镇国公主度过一夜之后,心生害怕,指不定第二天哭哭啼啼,死活要求自己换间寝室,没想到顾元安绝口不提这茬。
顾元安从从容容,这倒让华嬷嬷的下马威无处发作了。
华嬷嬷暂且按耐住性子,对着顾元安弓身道:“新妇第一天入门,按照规矩,理应向双亲请安,但殿下的双亲早已逝世,殿下又重病在榻,便免了这些俗礼。”
“老奴已备好汤水,请驸马沐浴净身。”
很好,这话正说到顾元安的心坎上,她昨夜闷在锦被里闷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不大习惯,顾元安早想着好好沐浴洗个干净。
话一落下,其中一个婢女立时走了过来:“奴婢春竹带您过去。”
顾元安起身称好,向华嬷嬷点了下头,她神色如常,平静地跟着那婢女春竹出门去了。
旭日东升,晨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仿佛一切都不是那么糟糕,顾元安心头上的阴霾逐渐散去,她一边向前缓步走着,一边抬头感叹似的望望天。
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庆幸,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边,见顾元安离开了正院,另一个婢女春兰深知华嬷嬷的脾性,知她昨晚守门时吃了瘪,势必要挑刺回去。
春兰于是道:“华嬷嬷,主子不让公主殿下死,可是没说不让动驸马……”
“然后呢?”华嬷嬷一听这话,瞥了那春兰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咱们主子交代过了,那顾侯之女顾元安,算是半个沈家人,主子的意思是随便我们怎么戏弄刁难,只要别把人整死就成。”
春兰讨好华嬷嬷,叙述了一遍当时皇帝传下的命令。
沈家是皇帝的生死对头,做奴婢的当然要尽心替主子着想。
皇帝只是碍于侯爷府还有些权势,不敢明目张胆地将沈家斩草除根,如今借机已把顾元安困在这公主府,只要遗诏到手,镇国公主府和沈家都将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但那顾元安究竟是什么性子,眼下尚未捉摸出来。
华嬷嬷老脸皮子一沉:“你们好生盯着这位新驸马,无事不许她出府,别让她作什么妖。”
春兰忙道:“是。”
华嬷嬷又瞥了眼屏风内室的方向:“这般好看的女子,镇国公主终日昏迷,无福消受,倒不如……”
话到这里停了停,华嬷嬷计上心来,对春兰勾了勾手指头。
春兰见状赶紧附耳过去,只听华嬷嬷阴声道:“隔些日子找个好时机,你去请魏王爷过府一趟,就说有好事招待。”
* * *
事后华嬷嬷又找了个公主养病的理由,将偏远的厢房收拾出来,当作顾元安今后的住处。
顾元安自是不知她们打什么主意,当奴婢春兰前来告知时,她反倒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夜夜与公主共处一室,顾元安觉着还更自在些。
虽说那镇国公主长得不吓人,但中毒已深,只剩一口气吊着,平日里去侍奉还好,想想晚上的氛围还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悚。
于是在她们的安排下,顾元安欣然入住了偏院厢房。
相安无事过了几日。
闲暇时候,顾元安和阿否便逛起了公主府。
镇国公主的府邸规格比亲王还高一级,恢弘程度仅次于皇宫。
主仆俩表面上一路欣赏着秋景,等她们路过亭台的廊道时,阿否忽然偏过头,小声道:“廊道角落,园中墙上,树枝俏头……还有屋檐背后,皆藏着内功不错的暗卫。”
“少主子,我们的一举一动处处都被监视。”
顾元安眼波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墙上的暗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心底大抵也有了猜想。
自从镇国公主因病卧床之后,皇帝痛心地对外宣称公主这病需要静养,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实际上就是将镇国公主软禁于府中。
所以府里众多佣仆也被皇帝遣散,只剩下春兰和春竹两个婢女照顾镇国公主的日常起居。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两个婢女和华嬷嬷都是宫里派来的人。
至于为何没取镇国公主的性命,镇国公主又为何中毒,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但按照眼下这种情况来看,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进公主府容易,可人身自由被限制,而且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
思绪回转,顾元安逛了半天,看着空荡且寂寥萧索的府院,丝毫感觉不到人烟的气味,她只觉得索然无味。
顾元安脚步一转,决定打道回府从长计议。
快到正院时,正巧遇到了婢女春竹。
春竹迎面快步走来,停在顾元安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春竹见过驸马。”
和春兰嚣张跋扈的姿态不同,春竹做事比较稳重,也好说话一些。
“不必多礼。”顾元安唇边噙着微微温笑,看着春竹手里端着的托盘,故作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
春竹道:“给殿下治风寒的药,是宫里御医开的方子。”
顾元安一听是御医开的方子,忽然联想到了李长锦身上中的毒,思索了片刻,而后她对春竹笑了笑,顾元安不急不慢地抬手去接托盘。
“说起来惭愧,从我嫁过来一直闲着,对殿下的病情也没帮上什么忙,怪不好意思,喂药这种小事以后还是我来吧。”
眼见托盘要被顾元安拿走了去,春竹急急看着她,为难道:“驸马千金之躯……”
“无妨。”顾元安莞尔,打断了她,用有些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即便华嬷嬷知晓了也无话可说,服侍公主殿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春竹纠结了一会,见顾元安坚持,也不好再忤逆。
主要她怕被华嬷嬷斥责。
这些天有婢女陪着,顾元安偶尔会提出来看看镇国公主,趁着无人也会给她把把脉,但却见她丝毫没有转醒的迹像。
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以她的医术,她对此也无能为力。
最多在李长锦身上施几针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关上房门,顾元安迈步往内室走去,一边端起碗放在鼻下闻了下,她又舀了勺药汁进嘴尝了尝。
无毒,药方应该没问题,碗里头用的都是珍贵的药材熬制。
幔帐挂了起来,李长锦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再一次见到镇国公主李长锦,相较于初次的慌张不知所措,顾元安这回明显镇定多了。
顾元安俯身坐下后,从衣袖中掏出瓶瓷,倒出一小粒药丸在碗里伴均。
稍后,她轻掰开李长锦苍白的嘴唇,一勺勺细心地将药喂了下去,顾元安已经弄过两三次,轻柔的喂药动作倒也熟稔,一滴不剩地尽数入了李长锦腹中。
放下空碗,顾元安抬眸,看了看呼吸微弱的镇国公主李长锦,终究有些不忍。
想想曾经那个傲视群雄的女子,沦为别人的府中囚便罢了,还不清不楚地身中剧毒,顾元安又一次在心底惋惜。
“我虽救不了你,但至少能让你好受些,你别怕,我不害你。”
趁阿否守在门口还没人来,顾元安自顾自地说了这句话,敛起此时不宜过多的情绪,她取出三枚银针,在李长锦的胸口以及腰腹间的穴道,各自轻扎了几下。
以便疏通李长锦长卧导致的血液凝滞。
过了会,银针收回,顾元安摸了摸李长锦的手,那股寒气仍然存在,李长锦的手虽还凉着,但总算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经过几次针疗,李长锦的脸色没那么惨白了,应该是起了作用。
李长锦长得是真极美,就算病得不省人事,依然掩不住她满身的美艳风华,让她眉梢都带着令人怜惜的病弱美态。
“可惜……”好似魔怔了般,喃喃这两字一出口,顾元安反应过来,连忙打住了下文。
如今她自己的处境,跟李长锦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又有什么资格替李长锦感到可惜,她当着人家镇国公主的面瞎说些什么呢?
顾元安错开了目光,不再看李长锦那张使人心跳加快的面容。
拿起空碗,顾元安刚放下幔帐,一转身,却倏然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
顾元安神色顿时一紧,以为是府中那几个刁奴来了。
走到屏风时,却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入目。来人贼眉鼠眼,即使身穿着华服也遮不住他的痞子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顾元安的脚步一滞,那年轻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两眼放光地先问了出来:“你就是顾元安?”
阿否守着门,出了意外定会提前通知,而这人却大咧咧地闯了进来,只怕……
顾元安心下一惊,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想到了被人设计。
她沉下脸,立马后退半步。顾元安睨着他,端出侯府嫡女的气势喝道:“擅闯镇国公主的寝室,你是谁?不要命了?”
顾元安年纪看着不大,李晖没想到她周身的气势却很足,一瞬间当真被顾元安那话唬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床榻那个方向。
想到华嬷嬷方才信誓旦旦跟他保证,无论做什么那个人都不会醒,李晖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李晖立刻换上笑容,陪笑道:“好嫂嫂,别叫这么大声,我是魏王李晖。皇帝派我来瞧瞧镇国公主,顺便也来瞧瞧刚过门的好嫂嫂。”
“你长得可真漂亮,皇兄怎么能把你送给镇国公主冲喜呢?”
“嫂嫂,你比本王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李晖尖嘴猴腮,一双豆子般的眼,说着话步步朝着顾元安靠近过去,他嘿嘿笑着,十分紧张地搓了搓手,尽捡些下流的话试着挑逗顾元安的反应。
李晖这个人,是当今皇帝李代的皇叔之子,也是个不择不扣的流氓王爷。别人不知道,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而唯一怕的人,早已经躺在了床上。
李晖平时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他的名声在大缙早就臭名昭著。
去路被李晖高大的身躯挡着,力气悬殊,顾元安得知他的身份,这时也有些谎了,一步步后退着,但她尽力保持着冷静:“王爷,请你自重,否则我喊人了。”
李晖继续前进,满不在意:“你还能喊谁?镇国公主么?告诉你吧,她都躺了那么久了,活死人一个,肯定醒不过来。”
看着眼前矜持自若的顾元安,又见她温柔动人的容貌,李晖此刻实在舍不得离开,继续诱惑道:
“那本王跟你商量一下,你先不要声张。好嫂嫂且与我恩爱一番,事成之后本王带你离开镇国公主府,并给你荣华富贵,如何?”
李晖分明有备而来,这种话都敢说出来,顾元安的容色渐渐发白,无助和惊慌一时齐齐涌上心头。
顾元安一只手摸到了衣袖里的匕首,却被这些混账话气上心头:“闭嘴,你……别过来!你可别忘了,我是镇国公主的驸马!”
见她把镇国驸马的名头搬出来,企图吓退他。李晖识破了顾元安的意图,呸了一声,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大步上前:“什么狗屁驸马,女子怎能当驸马?那不过是皇兄羞辱你们的方式而已!”
“再说了,镇国公主都那样了,反正到时你也守寡,何不趁……”
李晖的话说到此处时,顾元安胆颤心惊,眼角泛红,因愤怒甚至抑制不住地溢出了几滴清泪出来。
不管了,她霍然地抽出了匕首,准备跟李晖鱼死网破。
两人对峙着,就当李晖以为自己得手时,身后这时候,传来一声低沉嘶哑、清冽的女子嗓音:“我哪样?”
顾元安立时愣住,浑身一颤。这女子声音……
听到这声后李晖也吓得不轻,脸色扭曲着,双腿像是钉在那,整个人僵硬了起来。此声让顾元安和李晖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里除了他们之外,便只有躺着的那个人。
镇国公主李长锦!
她……苏醒了?
无论是不苏醒,这种情况之下听到这道声音,毫不夸张,俨然成了顾元安的救命稻草。
说不清心底什么滋味,顾元安只觉自己的脚生根发芽了似的,牢牢禁锢在原地不能动弹。
“怎么,不认识我?”女子森冷、暗哑的声音又响起来,犹如一道地狱催命符。
这一句之后,那卑鄙无耻的李晖居然没被吓跑,竟然啪地一声当场跪在了地上。
顾元安喉咙控制不住地吞咽,虽然她也有些腿软,镇国公主突然醒来,实在太令人吃惊和意外。顾元安暗暗地掐了下自己的腿,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好容易鼓起勇气转过身去,只见病弱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半坐起身。
那人背靠着软枕,肤如凝脂,清冷的轮廓似宫阙之上的谪仙,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披在肩部,她一双幽深的眸子望过来如临深渊。
李长锦唇角似是在笑,冷漠的视线淡淡地扫过顾元安,她抬手勾了勾脸侧一缕青丝。
“李晖,你刚刚说了什么,一字不漏,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