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飘雪人间

5、大妖怪都是没有架子的

　　两妖一鼠在荒原中行了半晌，景色渐渐起了变化，平坦的荒原中渐渐起伏出树木的轮廓，先是三三两两，随后连成一片。刚刚抽出的嫩黄的叶子，在微冷干燥的风中仿佛在微微颤抖。树林中笔直伸出宽阔的官道，零星有快马疾驰而过，见得多的，却是一个个神情疲惫的百姓，面容带着对生活的无望和因穷困而来的愁苦憔悴，低声的叹息，机械的迈步。看到身着奇装异服的两妖，空洞的眼中也没有半点波动。

　　“这是哪里？”肖白皱眉问道。他皱起眉来很好看，英气中隐约透出忧郁的味道，颇符合时下女妖们的品味。
　　“东晋，太原府。”然希的声音有些僵硬。
　　“我们怎会在这里？”

　　“我想我知道布阵者是谁了……”然希的声音宛若叹息，“本来，还想要瞒着你不知不觉破阵的，只是我也不清楚，看到那些，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然希双手如莲花翻飞，六字咒语铿锵作响。渐渐飘到空中，人的形象如同水波一般从中心扩散开来，越来越模糊，待得水波平息之后，立在半空的，已是个如同涤尽铅华，霰雪青霄般无法言说的少年。
　　紫色的眸柔和而清澈，嘴角噙一抹笑，如同云破日出，二月兰娓娓开放。
　　“这，才是我的真容。”少年的声音清洌而空灵，如微风划过心际，轻柔仿佛无迹可寻，那微醺般的感觉却令人难忘。

　　他的眉眼并非惊艳，却有一番欲语还休的风致。沉静是时光流转的积累，淡然是物换星移的沉淀，讥诮是阅尽百事的无奈，轻愁是悲欢离合的感伤。
　　温柔却疏离,
　　这需是千万年的岁月，看无数事物经过又消失，看天下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才能积攒出的寂寞，淡淡流淌在心间，如同品尝一碗醇酒，馥郁而苦涩。

　　这样的气质，肖白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位大妖怪身上感到过，不过然希的气却是柔和的，并没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以我的真身进学园，总是不大合适。”然希解释道，“这阵法是针对我的，因为空间传送出了错才牵连你进来，不过你进来了也好，能提醒我保持神智。”
　　“对了，还有这个，”他拎着小鼠的尾巴，“你和他应该很熟的，百玉，出来吧。”

　　小鼠不满的扭了扭身子，叽里咕噜的似乎念了句咒语，一蓬白烟包裹住了他的身子，白烟过后，百玉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浅灰色的瞳和发，泛着微微的蓝色光晕，不同于原来耀眼的金黄色，倒显得低调了很多。

　　语气还是那么惹人嫌，“小希你不知道化形是很费精神力的吗，干嘛要把我叫出来啊。明天又要头疼了。”
　　“某人不是标榜自己精神力浩瀚如同太平洋加大西洋吗，”然希翻了个白眼，“说会头疼，鬼才信。”
　　“鬼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啊，小希你不厚道，总揭我的伤疤……”百玉满脸委屈。
　　“你那是自作孽不可活。”然希一个暴栗过去。
　　“小希你不要总是打我，这样子很没面子的。”小媳妇似的瞟了肖白一眼，拽拽然希袖子，轻声道，“在别人面前总给我留点面子吧……”

　　“小白，我们不要理他。”
　　“然希……你怎么可以无视我……”某人被直接划为了背景音。

　　“小白，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半妖神志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继续说这个阵法，”然希正了脸色，“太虚幻境是个很高级的幻阵，一般来说只要找到阵眼，也就是布阵者就可破解。不过困住我们的阵法只是起到了拟真播放机的作用，里面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只要我们从头到尾看完，这个阵就能破了。”
　　“播放机？他想要你看到什么？”
　　“我的记忆……”然希笑了，又是那种落寞而虚幻的笑容，“他的目的只是让我看完我的记忆而已……”
　　“……我不明白，既然是高级幻阵，不应该诱发出深藏的记忆，令人身临其境么？为何这阵法中的人都看不见我们，而我们竟然能看见你的记忆。仅仅是这样的话，根本不需要高级幻阵。”
　　“我不知道……这明明是太虚幻境……”然希低下头，“我所知的太虚幻境，是会将陷入其中的人带入他过去的角色，无论怎样试图改变，怎样一遍一遍的重来，历史都会重演。很少有人能从这里挣脱，只要心中有一点黑暗，幻境就会将它无限放大，最后的结果，不是神智错乱，就是陷在幻想中不可自拔。我们所在的幻阵，应该被改造过。”他笑了笑，“一切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
　　“他？”
　　“那个制造幻境的妖怪。”
　　“哦……”肖白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小希……”百玉的声音突兀响起，“那个……不是你么……”
　　沉寂的两人闻言抬头，难民前一位雪衣少年飘身而下，扶起跌倒在地的老妇人，如玉的脸上带着清澈温暖的笑，干净的眸子，温和的低语，如同误入凡尘的谪仙。
　　“圣母啊……小希你原来竟然这么贤妻良母……”百玉的语调中颇有后悔没早点看见的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下山……”然希看着另一个自己，喃喃的说。
　　“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