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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时间好像真的可以消解一切的情绪,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某一天清晨赵枝枝醒的很早,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昨夜她好像做了一个很甜美的梦,醒来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虽然一睁眼,记忆就像晚霞前的潮水,退到了脑海不知名的深处。
      但心里之前莫名的郁结突然消失殆尽了,身体好像充满了活力,轻盈欢快到忍不住哼歌。

      快过年了,外公派人来接她去老宅。
      勤务兵来的时候,赵枝枝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无聊的作业带过去。
      最后还是理智唤醒了她作为即将中考的毕业生的良心,一个书包把所有的书和作业全带上了。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呀,不仅不会还美滋滋呢!”
      这是前两天阮青宇发给她的段子,她此刻想起来,笑出了声。

      “我今天心情好开心!”
      赵枝枝在车上给阮青宇发短信。
      她扎了双马尾,车子行驶时发梢不时地扫过脸颊。“我要给你唱歌!”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可爱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啊忘词了!不唱了。”
      “换一首歌。”
      “啊可爱的蓝精灵,哦可爱的蓝精灵,啦啦啦……哈哈哈还是不记得歌词了。”
      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赵枝枝用脸贴在车窗玻璃,头顶红色缎带蝴蝶结发卡不时碰撞着车檐。静了一会又拿起手机,快速地摁下一串电话。

      “喂——”电话那边是阮青宇睡意朦胧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姑奶奶,现在是寒假睡觉第十天的早上八点半,你不在被窝里做春秋大梦,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赵枝枝拖着绵软轻快的声音问道:“你看我给你发的短信没?”
      “嗯?刚刚没注意,等等。”对面阮青宇把手机切换到短信页面,过了几秒,啪的挂断了电话。

      随后进来一条短信,“你有毒吧!!?”
      “你有药吗?”
      赵枝枝不恼他随意挂电话,她今天就是很开心。
      “我有安眠药!!!”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怨气,“不回了,你大爷药睡觉!”
      “打错字了哈哈哈傻狗。”

      赵枝枝还在继续打字,她专门设置了敲击键盘的输入法按键音,敲打起来很有节奏感。
      “我回大院了,你也早点回来陪我玩!”
      阮青宇这次没回复了,赵枝枝也大发慈悲,放弃继续骚扰他。

      外公的车有通行证,不用在大门口接受检查和登记。不过刚进大院,车子就停住了。
      纪思安在路边招手。
      赵枝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车。

      这么多天了,她没心没肺惯了,已经有些记不清最开始和纪思安生气的原因了。
      那她主动找她的话,她好像也没有不情愿去理她。

      “叔叔,能帮我把行李放到阿公家里去吗?”
      “好的,那我先把车开过去了。”
      勤务兵跟赵枝枝一起下车。
      双脚后跟一靠,身体笔直地向她敬礼。手臂划过身侧停驻于额际,是一道有力□□的弧线,就像军人如山的信念和刚强的意志。

      赵枝枝挺直后背,双手垂放在两侧,微扬起头回以注目礼。
      她不是军人,不能像在大院见到的部队小姐姐们一样,英姿飒爽的回敬军礼。
      那样真的很帅气。
      但赵枝枝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一份成为军人的勇气和责任心。

      无论如何,人要有自知之明。
      这不是否认那些儿时幻想的高远志向,也不是一开始将信念扼杀在摇篮。之所以挑战极限是因为人类的极限是无穷尽的,创造奇迹之前也不能百分百确认自己的成功。
      但心中始终要有分寸。

      赵枝枝走向纪思安时,纪思安先开口,可爱的脸上带着困惑,“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注目礼到底该怎么注目。”
      她穿了一件粉紫色的大衣,羊绒质地像是自带柔焦效果,衬的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柔。驼色的粗针围巾整齐的围在脖子上,将她披散的长发一起围住。

      纪思安本来就是很温柔的人。
      赵枝枝喜欢温柔的她。

      那她不温柔的时候呢?
      那样的她不是赵枝枝的三儿。

      “打个比方,学校升国旗奏国歌时要行注目礼,盯着国旗杆顶部就行。”
      赵枝枝捋了捋被风吹的有点乱的双马尾,“然后我一般都在观察,国歌声停时旗手有没有恰好把国旗升至顶部。”
      纪思安笑了,噗嗤一声。
      “就你这德行当年还第一批入团?”
      “团组织犀利的发现我拥有一颗耿直的心。”

      赵枝枝自然的揽住纪思安的胳膊,扭头时马尾辫甩了她一脸:“走,去花园里坐坐。”
      “可是外面很冷啊,”纪思安胡乱的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把赵枝枝甩到自己脸上的头发拨开。“你下次再这样给我洗脸,我就半夜把你头发都剪了去。”
      “哈哈哈。”

      赵枝枝用胖鼓鼓的脸颊去蹭纪思安,亲昵自然的举动就好像之前的隔阂没有发生过。
      “我们家三儿妹妹可舍不得呢。”
      “那是因为枝枝招人疼啊。”

      “今天百里家那个叔叔来了,到阮家和你们家走了一圈。”
      “百里折言?”
      纪思安侧头看赵枝枝,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叫百里折言啊……你就这样直呼他大名?”

      “不啊,见面喊叔叔的。”赵枝枝揉了揉冻红的鼻尖,“不过名字起了就是用来叫的啊,我有时候还叫我阿公梅君竹同志呢。”
      “你外公名字起的真文雅,像我家老头子,纪成功,哈哈哈。”纪思安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小就羡慕我堂姐,名字比我好听。”
      “纪念?”赵枝枝问。“她快回国了吧。”
      “是的吧。”纪思安倒是对这个不感兴趣,偏着头把目光移向道旁的石子。

      “不过,百里折言去我家干什么?”
      纪思安摇摇头,“不知道,我只以前听说过他,都没见过本人的。”
      赵枝枝好奇,“他这么有名?”
      “梅爷爷没给你讲过吗。”这下归纪思安好奇了,她解释道,“基本院子里小孩都知道百里家吧,传说中世世代代守护着一个传奇的家族。”

      “我只对梅同志他自己当年的事迹有兴趣。”赵枝枝捧着脸,笑眯眯的说。
      “你笑的很猥琐。”纪思安假装嫌弃的撇开她的胳膊。
      “那是因为,一想到马上回家就能吃到阿公给我剥的瓜子了,简直不能再开心。”赵枝枝又腻歪地挽起她的手臂,用冰凉的脸颊蹭过去。

      纪思安和赵枝枝脸贴着脸,沉默了两秒,突然小声说,“对不起,枝枝。”

      赵枝枝伸手把纪思安的头摁住,自己的额头砰的一下撞上去。然后抬手想去搂着她的肩膀,但因为身高限制转而搂住纪思安的腰。
      “一开始确实挺难过,莫名其妙挨一顿嘲讽。”赵枝枝夸张的叹气,“但要说真生你的气,那还的确没有。我连你尿床到几岁都知道,还不知道你什么脾气德性。”
      “去你的。”
      纪思安听到赵枝枝这种浮夸的语气,就知道她真不生气了。她咬着唇刻意压下笑容的弧度,手肘拐了赵枝枝一下。

      赵枝枝不在乎的揉了揉软乎乎的肚皮,继续说,“纪爷爷给你的压力不小,所以你抛弃我和鱼到快班学习,我们都能理解。其实也不能称为抛弃,每个人都会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做出的选择往往伴随着分歧和矛盾。对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而言,成绩只是一种平常的人生选择,只是我没有看中这条路,所以在这个节点上,我们势必会分离。”

      “前段时间一场梦,然后就觉得,没什么可以真的天长地久。面包会过期,牛奶会过期,就连保鲜膜也会过期,那还奢求什么可以永垂不朽呢。”
      纪思安沉默。
      “咳,最后一句话忘了引用的谁了。”赵枝枝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喂!我正准备说你,现在终于像个大人了。”
      “哈哈哈。”

      赵枝枝抱住纪思安,把头埋在她肩窝里。
      “我走在我这条路上,没有设身处地去考虑你的想法。所以你苦恼的时候我都没觉察,没有给你来自枝枝宝宝的支持和鼓励。”
      “……”
      纪思安揉了揉眼睛,眨去眼底泛起的水珠,故意蛮横道:“赵枝枝,你真煽情。”
      赵枝枝凑上去吧唧亲了纪思安一口,拉着她的手回家,“走走走,小妞跟我回家见家长。”

      -

      “今年春晚席琳·迪翁唱了我心永恒,好好听。所以现在我想重新看一遍泰坦尼克号。”
      赵枝枝躲在二楼书房的阳台上,躺在藤木摇椅上给阮青宇打电话。

      大院里灯火通明。
      窗外透过的光斜斜的洒落在阳台上,明明灭灭间是烟火坠落的丽景。
      还有几分钟就跨年了。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已经接二连三在各栋小楼窗台炸响,即将辞旧迎新欢迎新一年的到来。

      隔壁主卧阿公熬不住夜先睡了,没和小辈们一起守岁。不过赵枝枝待会去喊他起来,阿公曾经说,每年都想第一个听赵枝枝小宝贝给自己拜年。
      楼下客厅里,家里亲戚凑了几桌牌局麻将。
      她先前上去摸了几盘,混了点零花钱就明智的撤退,把场地让了出来。

      “刚刚和三儿约好了,过两天到我家来看电影。”赵枝枝半躺着看窗外绚烂的烟火,将黑暗的夜幕照亮如白昼。“你要不要来?”
      “看删节版还是未删节版本?”阮青宇假装一本正经地问。
      “去你的。”
      赵枝枝抱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最近不知道这条鱼是怎么回事,总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据说未删节版本有……哎等等,”他一顿,话筒那边传来他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过儿一会听他说:“待会和你一起跨年,我大姨找我有点事。”
      阮青宇今年在百里家跨年,他妈妈这边亲戚多,家里事也忙。
      不像她,说要陪阿公一起睡觉,然后悠闲的躲在一边玩。

      “快点啊,没两分钟了。”赵枝枝只能同意,“我不挂电话,等你。”
      她把手机点开免提,搁在一边茶几上。
      脚蹬了下地面,摇椅便轻轻晃起来,藤木摩擦发出悠长的咯吱声。

      过了一会,手机传来一阵摩擦声,有人拿起了话筒。
      “枝枝?”
      “嗯?”赵枝枝眯着眼睛快睡着了,下意识哼了一声。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百里折言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有特色,让她想到深夜海棠,馥郁的芳香压抑于夜幕重露,隔着薄雾朦胧,但又清晰的落在耳中。像一片羽毛轻轻在心尖抚摸,惹的她从脸颊到耳根处发麻。
      这个声音从第一次见面,就印在赵枝枝脑海里。
      如今隔着话筒过滤,更是好听。
      ……不分对象的声控真要命。

      赵枝枝清了清嗓子,从躺椅上坐直,脆声道:“叔叔新年好,给您拜个早年!”
      “呵。”他嗓子里轻笑一声,像溪底流淌的清泉,“每次和我说话都这么紧张吗?”
      “……没有啊。”
      赵枝枝又躺回去,摇椅轻轻晃荡。她翻了个身,目光虚虚的落在窗外。

      烟火放的更紧密了,应接不暇在半空炸开灿烂的颜色。五光十色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好似亿万星河坠落天幕,将梦里香甜的故事融进她的眼底。
      莫名就有种安稳平和的感觉,耳边还有电话里浅浅的呼吸声。
      前段时间乱七八糟的烦恼被风吹得烟消云散,包括那场在某天体育课前做的梦,也隐隐约约消停下来,存留在记忆深处。

      “新年快乐,枝枝。”百里折言说。
      话音伴着倒计时的钟声落下,紧接着是新年的第一秒,爆竹声齐响。

      家家户户都在庭院里点燃新年第一根鞭炮。
      红色的爆竹炸开点点火星,在硝火的白烟里鲜红突出,像崭新的希望破除过去苍老颓白的陈旧,带来无尽的活力和新的向往。
      天幕的烟花稍停,又绽开绚烂的光彩。不知道谁家买了汉字造型的烟火,在微明的天空绽放出新年快乐的祝福。

      “新年快乐,叔叔!”
      热烈的新年氛围感染整个世界,她已经听不清电话对面人的声音了。
      她大声对着话筒说话,语速很快,想挂了电话去叫阿公起来。
      “我要去给家人拜年了。在这里祝叔叔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开开心心!”

      赵枝枝先前已经和百里家的长辈们拜了早年,不过当时百里折言没在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特意跟自己说新年快乐的。
      赵枝枝想着,觉得自己作为晚辈应该主动和他拜年。

      “嗯,也祝我的小枝枝每一天都开心。”
      “哈哈哈,谢谢叔叔啦,顺便帮我和青宇说一声新年快乐,我明天早上来找他。”

      外面太吵了,赵枝枝听不清百里折言在说什么,胡乱客气地应了几声,也不等百里折言再回话,“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那边百里折言手机还放在耳边,听筒里传来冷漠又急促的忙音。

      我的小枝枝啊。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男人敛目无声,像一道冰墙伫立在寒天荒野。

      书房的双层玻璃将一切热闹冷硬地隔绝在外,实木的房门也阻挡了客厅的欢声笑语。
      百里折言伫立窗边,阴影洒落一道颀长挺直的剪影。

      这些年养在本家里,骨子里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孤高。
      唯有提到他的小姑娘时,才春暖雪融,温柔地好似四月的春风。
      一声叹息落在空幽的房间,像深夜悄然颓落的海棠花,褪去鲜艳的色泽。

  •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我是第一个和枝枝说新年快乐的人。
    阮青宇:所以你把我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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