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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怒急攻心 ...

  •   堂中跪着一青衣男子,他木着一张脸,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惩罚毫无意见,这件事他本可以袖手旁观,可当记忆中嬉笑怒骂与他共饮一壶酒,执剑走天涯的好友像条丧家之犬扑倒在他脚旁,求他时,兰垣才明白,那些过往,在被铜臭浸染的自己记忆深处,从未忘却。

      他曾有过的一颗赤子之心,不知什么时候全然消失了。

      “我答应过他要一起成为江湖侠客除暴安良,不求富贵但求心安,是我先背弃,这是我偿还他的果,这事和我二弟无关,和兰家无关,还请萧老板能在魔教宗主面前帮我家劝说劝说。”

      兰垣说完,果断朝着萧瑟磕了三个头,他的头抵在地上久久没抬起来。

      萧瑟眉眼低垂,瞧不清喜怒,他单手覆在身后,对兰垣的跪拜没什么反应。

      “你求我,不如求叶安世,他才是天外天的宗主,我不过是一家小客栈的老板,何德何能呢。”

      萧瑟似笑非笑的后退一步,打定主意不插手无心的破事,反正无叶的目的算算时间也快达成,他何必又搅进魔教的浑水中。

      站在一旁的兰靖心思复杂,生怕走错一步便踏进万丈深渊,那个自称是客栈老板的男子,一身气度华贵不凡,漆黑的双眼藏着看不透猜不着的心思,瞧一眼便令人心底发寒。

      若说是商人,倒像是从京城出来的身份成谜的贵客。

      兰靖无声叹息,“大哥,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兰垣浑身一僵,犹如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整个人趴在地上轻轻颤栗抽搐着。

      “若是兰家因我覆灭,九泉之下我也无颜去见父母……”

      苏无叶,叶安世,雷无桀三人走进大堂时,兰垣正趴在地上哭着。

      “萧瑟说的不无道理,求他不如求我。”

      叶安世踏入大堂,兰家兄弟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魔教宗主,任凭传言传的血雨腥风,更是将人说成六眼八手,吃人肉和人血的怪物,叶安世被老和尚教养多年,身上那股子佛性和邪气糅杂在一起,教人矛盾至极。

      一袭黑袍,走到兰垣面前,跟兰家兄弟轻笑着说了什么,两人双眼俱是惊骇。

      苏无叶落后他一步,故意站在边缘之外,白衣少年,面容轮廓透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阴郁,这几日将将养好的红润气色,经此一遭,又逐显苍白病态,他手中拖着一把长剑,姿势怪异,想是嫌弃又厌恶至极,不想抱在怀里,却又不得不带着它的样子。

      萧瑟一眼就看到了他,少年白净秀气,穿着女儿家的衣服,相貌神似长公主,可眉眼凌厉,也不会让人真的误会他的身份。

      此事是魔教和兰家之间的恩怨,几人都不准备逾越插手魔教之事,即便是挚友,该有的分寸也要有。

      “最重要的是,难得见无心那小子被俗事缠身的时候。”

      雷无桀幸灾乐祸,可见他完全没深想身为魔教教主却单独为一个小小的叛徒跑到中原的另一个原因。

      萧瑟担心的捏了捏苏无叶消瘦的肩膀,“无叶,你怎么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把剑上,一把和剑鞘不匹配的剑。

      绝不是苏无叶的无妄剑。

      萧瑟顿时懂了,一时无言。

      偏偏雷无桀还不懂,他以为苏无叶已经完成了他的执念,正在肆无忌惮的畅想着美好未来,少年热血,所思所想从不会藏着掖着。

      “等无叶恢复武功,我们一定要打一场!江湖之大,我们还没走遍呢!”

      “无叶没去过雷家堡吧!有空我带你去玩!”

      “无叶!诶,无叶,你怎么走了啊!”

      苏无叶抱剑沉着脸离开了这里,雷无桀想跟上去,立刻就被萧瑟拽住了衣领。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剑客,一把剑一个人,世间扬名天下的剑客寥寥无几,但扬名天下的剑倒是不少,它们或多经历了不少主人,成为流传百世的珍宝。

      风雪剑沈静舟,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的剑法出神入化,有雾有曾在宫中见过一次,只那一次,因为那时的苏无叶被病痛折磨,撑着一副破败的身躯苟延残喘,对于风雪剑怎能看怎么碍眼,从那之后,沈静舟就再也没当着苏无叶的面用剑了。

      一个剑客的剑,就像一个孩子对他的母亲一样。

      那个神秘人的剑出现在兰家的珍宝室里,这象征着什么不言而喻。

      苏无叶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在那个残忍血腥的雪夜过后,捡回一条命的他无数次想自己还活着,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夺走他这条命,后来苏无叶想,那人大抵是不屑杀他的,就像神秘人唯一说过的一句话:“你不配用这把剑。”

      他的目的是无妄剑而不是无妄剑的主人苏无叶。

      剑在人不在,那人大概已经死了。

      无妄剑似乎也随着他的死去彻底没了下落。

      一想到这,苏无叶心头便堵塞着一口恶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试图运功将这口气逼出来,但却又用力过猛,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内力在体内紊乱四处窜动。

      白衣少年一时撑不住,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直直朝地上栽了下去。

      互相拉扯的萧瑟和雷无桀刚从兰家大门出来,就看到苏无叶倒在金陵台前。

      两人脸色俱是一变,立刻奔过去,萧瑟抓住苏无叶的手腕探他心脉,少年修长的手指柔弱无骨,软软的搭在萧瑟的手心。

      萧瑟:“怒急攻心,尚可。”

      雷无桀完全做不到萧瑟那么冷静,他抱起苏无叶往客栈赶。

      “尚可什么啊,我只看到无叶昏过去了,萧瑟快点去找大夫!”

      真真是……比女儿家还体弱。

      雷无桀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曾经不懂,现在懂了便觉得无叶的过去充满不甘和悲惨,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一代少年剑客啊,现如今这般,还是解毒调养后的样子。

      如果毒没解的话……

      大夫急匆匆的赶过来,把脉开方子煎药。

      “放心,只是怒急攻心导致的内力乱窜,好好修养就行。”

      大夫捋了捋胡子,困惑道:“此人内力不俗,却不知为何经脉脆弱,倒像是……曾经受摧毁后又重建的样子。”

      但显然还没养好。

      众人一听顿时心疼。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漆黑幽然的双眸望着床帷出神,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全身绷紧,像是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他似的。

      事实上,换任何一个人经历苏无叶经历的一切,只怕早已死在深宫中那无数个漆黑寂寥的深夜。

      他能走到这一步,实在不易。

      “无叶,你怎么了?”

      雷无桀:“你们谁能告诉我啊?萧瑟,你看起来好像知道原因!”

      萧瑟目光晦涩的看了眼床上神游天外的苏无叶,拉着雷无桀出了门。

      两人站在屋檐下,压低声音交谈。

      雷无桀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无叶的无妄剑?!”

      萧瑟颔首,冷静道:“所以你不要在无叶面前说那么多刺激他了。”

      “那,那不是无叶的无妄剑,那无叶为什么要把那把剑从珍宝阁带出来?”

      萧瑟眉眼低垂,日光透过廊檐下挂着的风铃,细碎的光影投射在他脸上,他和苏无叶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到底是兄弟,虽然隔了一层,但两人身上依旧有相同的影子。

      尤其当萧瑟不笑时,遮住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就更像了。

      叶安世说过,萧瑟心思深沉诡谲莫测,怕是连自己有时都看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此刻,萧瑟是真看不透了,他很怜惜躺在床上的无叶,自从武功被废后,一直平静止水的内心竟破天荒的翻腾起某种愤怒,对那个神秘人的愤怒。

      萧瑟:“无叶的仇人死了,看不见摸不着,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的那个仇人,他在无叶永远也无法找到的地方死了。”

      雷无桀瞪圆了眼睛,猛地挥舞起拳头砸向柱子,“死了!那把剑是他的!”

      “没错,剑客只有死亡才会丢下自己随身不离的剑。”

      萧瑟语气冰冷:“但想查到他的身份也不难,剑客的剑就像一个人的身份,抹不掉藏不住,既然我们得到了那把剑,那个人的身份迟早会水落石出。”

      看来又要麻烦师傅了。

      叶安世从兰家出来,直奔客栈,路上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苏无叶的身体状况,半路上直接使用轻功飞回客栈。

      叶安世成为魔教宗主时日尚短,他的秀发还没长齐,一身滚滚黑袍,气势如同锋利的刀刃,能将人刺伤,眼角猩红,神情晦暗不明,推开苏无叶的房门,疾步走了进来,但走到床边时,脚步不自觉的放轻。

      他的声音也轻的要命,像是生怕重一点就将床上的少年吓走。

      “无叶,若你想报仇,我会掘坟三尺将那人的尸体挖出来,鞭尸三百鞭,给你解恨。”

      苏无叶无动于衷,他安静的仿佛死去,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双死寂的黑瞳昭示着他还活着。

      他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但叶安世却等不了,他从未见过苏无叶此刻这般了无生机的样子,那是他没见过苏无叶几年前在皇宫里时的颓废,那才叫毫无生机。

      叶安世第一次见,那双会似笑非笑的用眼神剜他的漂亮眼睛失去了光亮,整个单薄的身体陷进被褥里,对叶安世的话毫无反应。

      直至叶安世忽然攥紧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把苏无叶攥疼了,他才回过神,皱眉盯着这个情绪不太对劲的叶安世。

      “你在发什么疯。”

      苏无叶很不客气,只是声音又软又弱,毫无威慑力。

      叶安世见他眼底终于有了自己的身影,才扬起唇角,轻笑道:“我以为你生我气,再也不搭理我了。”

      苏无叶困惑不已:“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答应过你,要帮你重塑经脉,你忘了,我可没忘,兰家的事我今日就能解决,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天外天。”

      苏无叶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叶安世的掌心中抽出来,但此刻的他连力气都不是魔教宗主的对手,无奈作罢只能任由他对自己的手指揉捏。

      “就算治不好,我也无所谓了。”

      苏无叶淡淡道。

      他失去了目标,失去了仇恨的动力,甚至觉得前路充满迷茫,他开始不明白自己苟活在这世上的目的是什么,也许他当年就该死。

      少年阴郁的想着,眉眼间的孱弱让他根本不像个江湖人,倒像是被养在金台里的金丝雀,教人忍不住想一切美好的都捧在他面前。

      “你必须要好起来。”

      苏无叶摇摇头,刚想反驳,叶安世忽然欺身而下,光影遮住苏无叶的视野,叶安世身上淡淡的佛香萦绕在鼻间,真稀奇,都不当和尚了,难不成还焚香吗?

      苏无叶嗤笑着,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叶安世的唇瓣温凉,舌头却充满炙热的温度,他咬上苏无叶干燥的薄唇,近乎渴求般撬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

      叶安世的吻来的突然,甚至毫无前奏,温柔中带着压抑的克制不住,或许因为苏无叶放弃的话刺激到了他。

      “唔……”
      你在干什么。

      苏无叶短暂的错愕过后,下意识挣扎,想把他推开,但他压在自己身上重的很,他现在连力气都不是魔教宗主的对手。

      手掌推着叶安世的肩膀,纹丝不动,反而让叶安世彻底压下来,宽大的手掌抓住少年不安分的手指。

      黑袍覆上少年的纯白,叶安世的双腿压住苏无叶扑腾的脚,将整个人拢在怀中,意欲将他拽进尘世的烦恼中。

      “这世间还有令你眷念的存在。”

      “如果没有,就把我当做是你的眷念吧。”

      唇齿交缠间,叶安世暗哑缱绻的呢喃着,从最初的急促过后,湿润的津液濡湿了两人的脸颊,叶安世又开始怜惜起他来,温凉的唇瓣变得燥热难耐,他吻上苏无叶的眼睛,如同对待他的信仰般虔诚。

      苏无叶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叶安世陌生又熟悉。

      恍然间,画面似乎回到了当日雪夜,在寒水寺,他去杀这个小和尚,那和尚看似镇定,但其实处处谨慎,甚至还有点紧张。

      就像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填坑了,写着写着突然就嗨了,病弱无叶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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