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错误的来信（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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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测试开始之前，还需要作一些额外的准备工作。
歇洛克·福尔摩斯把他带在身上的那一枚金币女神交给了华生，拜托他把她带回221B，并叮嘱他不要理会金币可能发出的任何声音。
观察到现在，他大概也能猜出圣杯中承载的美酒除去治愈病痛以外的部分作用，因为在近距离目睹过异变的莫伦·戴维斯之后，华生没有出现任何幻像或不适症状，而之前仅仅是接触了几个被“瘟疫”扭曲的患者他都在极端恐惧的情绪里昏睡了大半天。
电车从路面预留的轨道上驶过，发出一种奇特的嘶鸣声，那是蒸汽从金属狭窄的间隙里喷涌出来的声音，仿佛某种声音尖细的鸟类。有人凑趣地称呼它们为密涅瓦的猫头鹰*，因为车头那两个圆形的巨大车灯看上去像极了猫头鹰的眼睛，这些猫头鹰先前因为瘟疫的缘故一直处在停运状态，直到警报解除才陆续恢复运转。
餐厅里的C收回透过落地窗看向街市的目光，从礼帽里取出一副墨镜。
他把墨镜戴在脸上，靠着长椅闭上眼睛，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显露在眼前的不再是旅馆墨绿色的墙纸，而是一座悬满时钟的大殿。
脚下是不染尘埃的光洁地板，找不到任何可观的接缝存在，就像在一整块巨石上磋磨出的平面，殿堂里遍布着材质各异的展台，其中最为庞大的则是一个黄金制成的机械循环——
大大小小的齿轮环绕着金币构筑的女神像，零散的金币从裙摆的褶皱处哗啦坠落，那些堆积在脚下的金币又被齿轮裹挟着搬运到她头顶，化作长发的一部分，和希腊制式的长裙连接在一起。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自莫伦·戴维斯的残躯里发现的那一枚金币，看着它漂浮着不断上升，穿过齿轮的间隙和神像融为一体。
“你可真会偷懒。”穿着衬衫和吊带短裤的男孩儿突兀地出现在他身侧，用抱怨的口吻揭露他的过分行径，“那封信明明是金币为了捉弄你才送到221B的，你竟然就这么顺水推舟地把别人拜托你的事情转交给别人。”
“没办法。”C隔着墨镜看向他，"如果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话，我恐怕早就累死了。”
“但是——太随便了，这也太随便了！”男孩指责道，“莫伦·戴维斯的死、调查CBGH公司和蒙面的公义女神、还有给自己找继承人明明是三件事，你怎么能把它们随随便便推到两个甚至对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身上！”
C没有再回应他的话语，他抬头注视那尊金色的女神像，构成她身躯的每一枚金币都在他耳边低语，纷乱嘈杂的声音满怀恶意地向他倾诉他已然注定的命运。
相貌年轻的术士忽然想到了一首吟游诗人们曾经吟唱过的诗歌。
罗兰伯爵躺在一株松树下面,
向着西班牙他转过了脸;
许多事情他开始回忆,
这位侯爷征服的许多土地,
他的亲人,可爱的法兰西,
抚养他的君王查理大帝,
他不能遏止伤心叹息;
可是他同样不愿让自己归入沦亡,
他承认罪过,请上帝原谅,
"天父啊,你从来不会说谎,
你挽救拉撒路脱离死亡,
在狮子面前把但以理保障;
请保卫我的灵魂不遭灾祸,
虽然在我一生中我犯了许多罪过。"
他向上帝献出右手手套,
圣加伯里从他手上把它拿掉;
他把头放在手臂当中,
合起双手,一命告终。
上帝派来了天使切鲁宾,
和圣米迦勒救苦救难的大神,
同他们一起还有圣加伯里,
他们把伯爵的灵魂带到乐园里。*
想到这里，C微笑起来，那个笑容里蕴含着某种莫名的意味。
须知巧合有时正是必然的另一种说法，而神、而这些行走在地上的所谓神明*又是多么痴愚的东西啊。
但他只是用安抚的语气告诉那个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岩灰色眼睛的男孩，
“请相信——他会成功的，他当然能够取得胜利。”
布满展览品的殿堂无声消却，男孩的表情流露出隐约的忧虑，C戴上丝质礼帽握着手杖从旅店里走出去，歇洛克·福尔摩斯才刚自路边拦下一辆蒸汽马车。
咨询侦探在电车、地铁和蒸汽马车当中习惯性地选择后者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具备一个安静而宽敞的私人空间。
提示到达目的地的铃声叮当很快响了起来，福尔摩斯把几枚便士的铜币放进盒子里，推门离开车厢。
眼前是一栋伫立在培尔美尔街上的独栋建筑，它有着格鲁吉亚式的风貌，棱锥型的多面尖顶下方延伸出一条狭窄的栈道，和头顶那些蜘蛛网一样的天空之桥联结在一起。
人们偶尔会在茶余饭后猜测当初科学院提议建立这些天空之桥的原因，不少民众都固执地认为那是那些身份高贵的先生太太们午后散步的地方，实际在那种地方步行只能得到熏黑面颊污染鼻腔的浓重煤烟。
这些远离地面的桥梁最主要的作用是充作那些像掠鸟一样的小型蒸汽飞行器的窝巢，它们已经取代被烟囱赶走的信鸽成为了伦敦市民时髦而昂贵的信使，通常搭配差分机或传真机一起使用。
歇洛克·福尔摩斯从正门走进这栋建筑，一路上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他目标明确地打开一扇办公室的门，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正在伏案撰写文书。
他在落款处签上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这个名字，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轻易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歇洛克，一般来说，你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来第欧根尼俱乐部。”
咨询侦探关上房门，开门见山地请教自己的兄长，“我想知道你对C和蒙面的公义女神了解多少，迈克洛夫特。”
迈克洛夫特握笔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眸和自己的弟弟对视，半靠在座椅上作出倾听的姿态听他转述了一遍他们同C·奥古斯特·杜邦在餐厅里的谈话。
整个英伦半岛都找不出比他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他在政府机关里身居高位，与皇室同样关系密切，既然这不是凡人不可知的隐秘，那他绝不可能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那枚欺诈女神的金币或许了解得还要更加详细一些，可她掺杂在话术里用心险恶的干扰讯息也更多，从她那里换取消息就像在岩层里挖掘钻石一样浪费时间。
“我知道你早晚会接触到这些。”他沉思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对此似乎并不觉得意外，“那位阁下的确是适宜的领路人，没有比他走的更远的术士了，但切记，我的兄弟，比他所掌握的那些力量与知识更加可怕的是他本人。”
“至于蒙面的公义女神，这件道具干系重大，我不能告诉你太多有关祂的内容，但你可以把祂看作是一座监狱。”
“以及，不要把道具限定在器物的概念上，它可以以任何东西为载体，一段旋律、一个名字、一种概念都可以形成道具，事实上，它们就是规则的具现化，而当这样的规则诞生出自我意识的时候，它也就会升格为世界内的神。”
说到这里，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装在玻璃瓶里的珍珠。
“这是公义女神的次生物品【公义女神的赦令】，在入睡前把珍珠含在舌头下面，会在18小时以内拥有狱卒的权能，其中包括紧急脱离梦境的权限，同样也可以规避读心。副作用是醒来后的急速脱水乃至长出鱼鳞，尽量把每次的调查时间控制在10个小时以下，就可以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他接过玻璃瓶，把它放进马甲口袋里，“多谢，迈克洛夫特。”
“我就不说祝你好运了。”迈克洛夫特这样说，“照顾好你自己，歇洛克。”
咨询侦探转身离开第欧根尼俱乐部，处理完剩余公务的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额外起草写了一封信。
他把信装进信封，起身走到窗边，拉下挂在窗外的链子。
轻型金属拼接成的小型飞行器合拢帆布翅膀降落在窗台上，胸前预留有一道装载信封的长方形缝隙。
迈克洛夫特把信放进去，转动它胸前标注着数字0-9的轮.盘，输入准确的地址代码，这才扣上防止信封从缝隙里掉落出去的机括。
蒙面的公义女神的重要性远胜大英帝国得到的其他任何道具，为了防止歇洛克和华生医生被其它“狱卒”当作异常处理，他还需要提前告知科学院那方一声，同样也告知他们C的打算。
再如何谨慎地处置有关C·奥古斯特·杜邦的消息都不为过，他所背负的诅咒随着时间的累积已经来到了不可名状的地步，没有哪个还对国家抱有情感的人愿意让他长久停留在自己的国土上，如果出现问题的不是公义女神，女王根本不会请求他再度回到伦敦。
想想看，一旦缠绕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诅咒最终失控，那将会是一场致使王国倾覆的可怖灾难。
比起术士，他更像是不受欢迎的被放逐者，多数人只有在面临无法处理的困境的紧要关头才会想到向他求援。
这听起来讽刺，可却也是事实。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错误的来信（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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