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李四》也无缘

78、无安（十二）

　　孟小宁被人放在了床上，王蛊又长大了一圈，即便是蛰伏着不动也很难让人忽视它。

　　明水坐在床榻边，他的手正轻轻的抚在孟小宁的小腹上，感受着他皮肉下那个已经与花生米一样大小的王蛊——王蛊的状态看上去很好，似乎它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快要成熟，反而不如前两天来得这么好动，王蛊从人体内爬出来时，对人是一场折磨，但是对王蛊来说也不轻松，它应该是在积攒力量，免得到时候没有办法顺利脱身。

　　王蛊的情况越好，那孟小宁的情况也就越差。

　　孟小宁早在几天前开始就不吃东西了，他也知道王蛊将要成熟，但是很多计划实际上并没有准备完全，孟小宁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来延缓王蛊的成熟。这几天只吃了一些流食，整个人都虚弱得厉害。

　　他平日里总是没事找事的上蹿下跳，突然之间不声不响了，连整个魔教分坛都变得冷清起来。

　　张思勉进了门——这屋子里拉了厚厚的帘子，遮光又不透风，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药味，明水知道大多数的药材对于王蛊其实都没有什么作用，他所准备的都是给孟小宁补充元气和体力的，以免孟小宁中途失去意识。

　　“他怎么样了？”张思勉坐到了一边，孟小安被下了蛊虫，蓝玉儿说他还要再做些准备，要再过一会儿才能过来，张思勉反而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也不需要准备太多的东西。

　　明水摇了摇头：“不太好，如今的时间实在太紧了，必须要在日落之前开始，在午夜之前结束，不然小宁的情况会很危险……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算是太好，只不过是成年了之后王蛊安分了不少，他又一直被好汤好药的伺候着，实际上……”

　　他虽没有直接说出口，张思勉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实际上孟小宁的身体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好。

　　想来也是，王蛊为了长大，不仅会吞食毒素，也会吸收人体的营养。

　　孟小宁体内的王蛊被明水压抑了许久，如今碰到了姜采意，以往抑制下去的那些东西都爆发了出来。

　　“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实在太大了……”明水见张思勉没有开口，小声又叹了一口气：“三殿下……这件事情是魔教对不住你。”

　　张思勉摇了摇头：“是我自愿的，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说法。”

　　明水一愣，而后低了低眼。

　　他最开始知道张思勉和孟小宁之间的事情的时候只当是孟小宁闹着玩儿的，就连孟小安的那种担心他都不曾拥有过，因为明水不觉得孟小宁是真的想要和张思勉在一起。

　　不过如今看来，孟小宁和孟小安是同胞兄弟，或许真的是有心有灵犀这样的说法吧？

　　明水和张思勉本来也不算是太熟，而且两个人各怀心事，一个比一个的面色凝重，都沉默着看着床上的孟小宁，屋里的气氛立刻便沉默了下来，若是还有一个人在场，恐怕也会被这样的气氛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孟小安和蓝玉儿才走进了屋子里。

　　蓝玉儿看着里面两个人在里面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也摒住了呼吸。

　　倒是孟小安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没开始呢，怎么一个个都像是人已经死了一样。”

　　明水本想叫他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后来又发现自己所在的魔教大多数的人都天天把生生死死的挂在口头上，没几个人忌讳这个。

　　张思勉轻吸了一口气道：“你已经弄好了？”

　　孟小安点了点头，张思勉可以看得出孟小安也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紧张，只是和旁人不同的是，也许别的人是在紧张孟小安和孟小宁，但是孟小安紧张的……可能只有孟小宁一个人。

　　大舅子太凶残该怎么办……

　　张思勉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

　　孟小安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爬上了孟小宁的床，对张思勉道：“我体内的蛊虫已经在丹田内里了，刚刚蓝夫人帮忙喂了点药，如今已经开始启作用了，我将它弄出来了阳性内力克制在了丹田上方，你尽管将内力输送进来就是了，不必顾及我。”

　　张思勉犹豫了一下：“只怕一下子输入太多，孟教主的经络不一定能够吃得消。”

　　张思勉虽然武功不太高强，但是对于这样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这样一搞，孟小安之后的经脉恐怕就废了。

　　孟小安应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我自有分寸，如今的王蛊已经快要成熟了，若非是至阳内力源源不绝，怕是那蛊虫会生生硬抗……蓝夫人和明水都说要在午夜子时之前结束，你只管着尽量撑到那时就行了。”

　　张思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倒不是他相信了孟小安说自己心里有数，只是他反应过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孟小安一早就做好了武功尽失的准备，若是自己不能够全力以赴，到时候孟小安白白牺牲了一身武艺，孟小宁可能也救不回来。

　　孟小宁躺着的那张床已经被人改动过了，从床榻一边可以抽出一层床板来，用棍子支撑起来，就可以将这木床扩大一倍有余，足够三个成年男性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上面。蓝玉儿站在了最后面，看他们内力的运行情况；明水则是在孟小宁的身边，负责将参汤之类的吊命的汤药给灌下去——也负责最后切断孟小宁的手指。

　　李四没有进来，他站在屋外为屋里的人护法——此事本就凶险，若是还要受到外力的干扰，恐怕这几个人都会遭到反噬。

　　几个人又核对了一遍流程和时间，张思勉慢慢将自己的内力凝聚到了掌心之上。

　　张思勉也知道，在他、孟小安和孟小宁之间，他的危险性实际上是最小的，要承担的最大的后果也不过是丹田透支，以后都没了内力。张思勉少年时候的确做过要行走江湖的美梦，不过他如今早已过了那个年纪，若是只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就可以把孟小宁救回来的话，他是十万分的愿意的。

　　张思勉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于内力不济，便偷偷地去请教了俗称的“大内高手”——如今皇宫里武功最高的宫人，那人即便是真的放到江湖中也绝对是在前十之列，可以与孟小安打上百来个回和，他问了那人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内力更绵长浑厚——即便透支也无所谓。

　　那宫人便教给了他一道秘法，这也算是张思勉的底牌了。

　　张思勉的内功一般，内力也不算太多，但是因为他修习得是极为少见的至阳心法，将内力凝聚到了掌心中时竟然意外的好看，他很努力的凝聚起更多的内力，那气团便像是有了实体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从张思勉的掌心中慢慢的挪到了孟小安的脊背上。

　　在那内力入体之前，孟小安只觉得后背滚烫，他的体质本就不适合修习阳性功法，不然老教主也不会将他带回魔教，那至阳的内力炙烤得他脊背上立刻便沁出了汗珠——他才明白蓝玉儿教他把外衣脱了的理由。

　　那内力入体之后的感觉则是更加难熬。

　　孟小安的体内本就已经有了一只蛊虫，那蛊虫吞噬着他的阴性内力，将阳性的内力不断的吐出来，但这内力如今是无法使用的，因为不是至纯至阳的内力，王蛊恐怕不会在自己将要成熟的时候被逼着动弹——只能由张思勉的内力先进行引导，后续才能跟上蛊虫吐出来的内力。

　　要控制住体内的两股内力不互相消融对孟小安来说已经不太轻松——如果是两股阴性内力他自然是毫无压力，但是阳性的内力本就不是他的经脉所适应的，如今阴性内力和那蛊虫被他压在了丹田里，而蛊虫产生的阳性内力则被他聚在了丹田上方，经脉已经撑得有些饱胀起来。

　　张思勉的至阳内力入体之后，孟小安的第一反应是又痛又热，这股内力不经过丹田，直接由孟小安的后背顺着手臂走到掌心，然后传进孟小宁的体内——到了孟小宁的体内之后，仍然是孟小安的内力引导着，一点点逼近王蛊所在的、孟小宁的丹田。

　　连在一旁看着的蓝玉儿都要忍不住称赞孟小安一声“天才”。

　　南疆多奇才，尤其是南疆人练武总和蛊虫分不开关系，很多南疆的孩子小时候会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让蛊虫顺着自己体内的经脉爬上一圈来撑大自己的经络，以达到内力能够更快传输、能够储存得更多的目的——用这样的手段，也没有谁能够比得上孟小安的武学天才。

　　孟小安的脸上煞白煞白，一点血色也无，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只是刚刚开始，衣领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圈，后背上更是湿了一大片。

　　张思勉看着心惊胆战，但是一点也不敢放松，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不能出一点问题，不然孟小安的牺牲……也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