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溜溜猪

62、第 62 章

　　新年到来之际，江城是另外一番景象。

　　杨风到达这个城市的时候，刚好是这个城市最乱的时候，他开着车过来，后备箱和后座上装满了口罩、防护服，药品，还有几千份自热米饭和方便面。

　　这一路过来上千公里，半路他靠在司机座位上眯了一觉，到江城的时候幸好还能下高速，但听说想要回去就难。

　　来不及多想，杨风直接开车去马思佳他们家住的小区。

　　到达的时候，被告知这附近是疫情发生最严重的地方，工作人员命令无干人等离开。

　　他开车在疾控中心晃了一圈，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通过了共同认识的一个朋友，找到了马思佳的妈妈，在电话里得知马思佳支援去的那家医院，是附近医疗资源最匮乏的地方。

　　黄女士在电话里声声泣诉：“你来做什么！”

　　杨风呐言：“阿姨，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可是我找不到佳佳，挺担心她的，您现在还在小区吗，家里有没有吃的，我车上有一些——”

　　“不用。”黄女士冷冷的说：“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让佳佳知道你跑来，肯定不会安心。”

　　杨风哀求道：“我求求您了，您就告诉我佳佳在哪个医院吧，我开车上千公里过来，不是来添乱的，我车上有几千个口罩，还有一些防护服，我想帮帮他们。”

　　黄女士沉默了。

　　最后还是把位置报给了杨风。

　　杨风驱车到医院的时候，医院还挺乱的，储备物资快要用完，防疫区的医护为了省点防护服，都不肯出来，听说有人带了一整车的救援物资过来，医院后勤处赶紧通知了院办。

　　这可是大事儿。

　　这会儿哪个单位都缺东西。

　　后勤处带了几个工作人员接受捐赠。

　　医院来了个管行政的副院长，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杨院长也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眼睛熬到通红，带着的这一群人里面有个姑娘也有好几天没睡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小马，弄完这趟你就去休息一下吧，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杨院长，我申请去治疗区的事情医院怎么说？”大眼睛姑娘问：“你们不能歧视外来的志愿者吧！”

　　“哎哟小马，你就别为难我了，你也是个博士，大知识分子了，我可不敢随便把你往治疗区派，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干完今天都第三天了，眼睛都花了吧，别说把你派到治疗区，医院后勤处也不能留你，你赶紧歇会儿吧，你会打针吗，你会看仪器吗，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再接再厉，透支自己是不对的小同志。”

　　他这一问，大眼姑娘顿时不说话了。

　　她理论知识很强，但是实操确实不行，给动物打针还可以，给人打针有心理障碍。

　　走到医院门口，远远就看见了一辆大路虎停在保安亭边上的划线区，从驾驶座上下来了个小伙，正给保安递烟。

　　大眼姑娘不知咋地，就走不动了，扶着膝盖喘气。

　　“咋啦小马？”一起过来的小伙想搀扶她。

　　“没事儿，我有点儿累。”大眼姑娘说。

　　“我就说你太累了吧，点完这趟东西，就回去歇会儿。”杨院长说。

　　接受捐赠物资，也是要记录到医院的财务账目上的，所以财务上也来了人。

　　几个人走到门口，大眼姑娘往小伙儿后面躲了躲。

　　财务部那小伙笑：“马思佳，你怎么回事呢，还害羞上了，快点过来点东西，别说你没劲儿啊！”

　　马思佳抬头，看见正倚靠在车上的杨风。

　　以往的风骚这会儿却看不见了，小伙儿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皮肤被风吹出干裂出来，以往打理的很漂亮的发型此刻乱的跟鸡窝似的。

　　杨院长表示了感谢。

　　那小伙眼神不住往后面瞟，话题不往正处带：“领导，你们保安说不让外来车辆进去，我就只能停你们医院门口了，可我看了这里是禁停地带，不会给我拍个照吧。”

　　“不会不会，就算有你找我们医院，我们去协调找交警申诉，现在全城警务人员也忙着呢，没时间去抓交通违法。”

　　杨院长带着人跟杨风交接的时候才发现，这人也真是奇人，后备箱跟后排都塞满了东西，就连副驾驶上面也是尽可能塞了东西，口罩现在很难买，但也让他搞到了上千个N95,防护服也带了上百套，方便面方便米饭就更不用说，连小伙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有多少件。

　　“像您这样热心的人真是太难得了。”

　　“小意思，举手之劳。”

　　“这怎么能算是举手之劳呢，现在市面上N95的口罩不知道多贵，我们只能等着物资到，后勤上面这些志愿者的口罩都带了七八个小时没换过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因为长期带着防护口罩，马思佳的耳朵都被勒出深深的印子，手上就更不用说，这种天气带着手套，里面憋出来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东西。

　　杨风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马思佳别开过眼睛，没跟他对视。

　　走之前，杨风说了句：“保重，注意安全。”

　　这样的年轻人可太少了。

　　杨院长很感动：“谢谢你啊，小杨，欢迎你以后还来江城。”

　　杨风没答话，目光投向马思佳，马思佳轻轻的别开了眼睛，没看他。

　　杨风又说了句：“希望你们人人都能平安。”

　　杨院长有些激动的说：“希望你也平安，快点回家吧。”

　　马思佳继续沉默。

　　杨风最后看了她一眼，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烟头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踢进下水道里面：“走了。”

　　他上了车，汽车绝尘而去。

　　杨院长还在冲着他走的方向挥手，感慨道：“真是热血青年啊！”

　　马思佳也看着汽车绝尘而去的方向，低声说：“愿你也一路平安。”

　　杨风走后，在一个加油站停了下来，然后他很尴尬的发现，他可捐的太彻底了，车上连瓶水都没有。

　　“......”

　　————

　　大年初一，总算是等到了马思佳现身。

　　徐欣有些激动的想要跳起来，却不料动到了那条伤腿，情况比较严重她惊呼了一声：“啊啊啊啊啊！”

　　徐源正在屋里打电话呢，听到声音从里面冲了出来。

　　“没事儿。”徐欣摆摆手。

　　“真没事儿？”徐源用眼神询问。

　　“真没事儿。”徐欣略有点激动的说：“刚才马思佳回消息了。”

　　徐源这才钻回房间。

　　徐欣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失联了三天了，你还在医院吗？】

　　【你那边安全吗，我想买点东西寄过去，快递还通畅吗】

　　【佳佳！】

　　侯婷也在群里狂发消息：

　　【我都担心死了，这个年都没过好，你说你，走之前也不多交代几句，真够拽的】

　　【对了，你现在在哪？】

　　马思佳回复的很快：

　　【在西城医院呢，现在医院挺多患者，不过我不在住院部】

　　【我们医院人多口罩少，我这脸上勒出来很深的印子了，不知道会不会毁容，一个口罩带十个小时，我都不敢开口说话，一说话就是口水味】

　　【在后勤帮忙，之前两天忙的都没合上眼，不是去这里抢物资，就是去那里，两天两夜没合眼，昨天我实在是扛不住了，就在行政的办公室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十个小时，我人生中就从没睡得这么好过】

　　【醒来的时候我旁边躺着个胖子，呼噜打得震天响，我天我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想想以前还失眠的日子，我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失眠了】

　　【还有个事情】

　　徐欣一愣。

　　这人要是写小说，卡点绝对牛得一逼。

　　徐欣忙追问：【怎么回事，你别说话就说一半啊】

　　侯婷也问：【就是，说话干嘛说个一半】

　　这回马思佳回复没有之前那么速度，过了好久才回复道：【杨风来江城了】

　　徐欣：【......】

　　侯婷：【？？？？？】

　　侯婷：【什么情况，他不是在京市吗？】

　　侯婷：【从京市去江城，干嘛去了】

　　估计这写小说的已经脑补出一部大剧。

　　马思佳：【送来了一车医疗物资跟方便面什么的，我们医院最大的散户捐赠者】

　　然后发过来了一堆捂脸的表情。

　　马思佳：【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走了一天了，徐欣你帮忙联系一下，看看情况怎样】

　　徐欣：【......】

　　她知道江城现在什么情况，新闻里面一直都在报道。

　　但是事实上，新闻里面肯定不会报出来太全面的东西，杨风这种外地人，单人单车就去了江城，也真够让人揪心的。

　　徐欣马上联系了杨风。

　　果不其然，微信一直在响，杨风也没接。

　　又打了电话，好在电话是通的，但是一直在响没人接听。

　　回到了微信界面。

　　徐欣：【没接微信语音，也没接我电话】

　　现在连她也担心了起来。

　　马思佳又发了一堆捂脸的表情。

　　侯婷发了一堆无语的表情。

　　杨风这个狗男人，现在在哪里呢？

　　初一到初二两天，马思佳只要有时间就联系杨风，不出意外的就是，杨风连个信息都没回。

　　到初二下午，马思佳在手机上看见关于疫情的报道，意外刷了了有关杨风的新闻，新闻里面的小伙真帮忙从附近的菜地采购蔬菜，找了餐馆加工往医院送，被人拍到的时候脸上捂得严严实实，也拒绝采访。

　　难怪没回消息，原来忙着当志愿者去了。

　　看着照片上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马思佳鼻子一酸。

　　她拨通了杨风的电话。

　　意外的是，这一次电话总算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喂？”

　　马思佳没想过有人接，一下子愣住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等了很久杨风才说：“佳佳？”

　　那一刻，马思佳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时间仿佛回到了大一那年，她追着杨风满世界的跑，像个小迷妹一样，根本没想过是否能追到，那个时候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大帅哥有点意思。

　　后来的发展，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马思佳缓缓开口：“杨风，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杨风：“你以为呢？”

　　“我会无聊到跑了上千公里支援？”杨风拽拽的语气一如当年：“可累死爷了，不过我这人呢，道德水准高，你别拿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他这么说，马思佳就更难过了。

　　————

　　年后徐源找了徐爸一次，从他公司买了两万个口罩，定向捐给了最缺乏医疗用品的西城医院。

　　宠物医院开工以后，徐欣也复工了。

　　楼上楼下跑这样的事情不方便，但日常坐诊没什么问题。

　　上班以后，徐欣把小黄花带到单位里给她洗了个澡，洗的干干净净，口炎也好了的小猫现在很健康，食量也很惊人，一拿到宠物医院就被工作人员抱在手里狂撸。

　　小黄花已经不怕生了。

　　玩够了，伸了个懒腰，就要睡觉。

　　而且一定要蹲在徐欣腿上睡觉。

　　徐欣有些担心客人拎进来的那些有传染病的那种会感染到小黄，找了个笼子，把小黄关进笼子里，放到茶水间。

　　已经呼呼大睡的小黄翻了个身，继续大睡。

　　下午接诊了一对小情侣，女孩子从公园里捡了个小猫，带回去以后一直拉肚子食欲不振，女孩子以为是自己没喂好，小猫才拉肚子的，这不让男友带着来宠物医院瞧瞧，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徐欣检查了一下：“可能是猫瘟细小之类，具体要验完血才清楚，流浪猫聚集的地方，很容易带着这些病，如果是猫瘟还好处理，如果是细小就没那么好治，你确定要治疗的话，咱们先验血。”

　　有些人是不愿意给流浪猫花大价钱治疗的。

　　女孩子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外套，头上也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帽子下面还有两个毛球球，看着非常可爱。

　　男孩子等得无聊，伸手拉着毛球球玩。

　　女孩子心情不佳，瞪了他一眼，骂道：“手欠。”

　　男孩子嘿嘿一笑，继续拉她帽子上的球球。

　　这感觉很熟悉。

　　徐欣看着心头跟着一暖。

　　男孩子拍板：“不就是治个猫瘟嘛，我掏钱了好吧。”

　　女孩子嘟嘟囔囔的：“我哪里是心疼钱呢，怎么现在宠物医院进来了都要验血啊，去了好几家都说要查血。”

　　男孩子嘻嘻哈哈的，倒是不在意。

　　验血的单子开了出来，徐欣把单子打出来递给男生让他拿着去交费，她自己把小猫放在手上，已经开始仔仔细细的给小猫检查了起来，女生刚想问钱还没交呢，就见徐欣很专注的掰着小猫各处看。

　　徐欣冲她笑了笑：“我先看一下，肉眼能够解决的，咱们不验血，只是流浪猫这种大部分都有炎症，炎症不验血是查不出来的，我们也不能乱给宠物用药。”

　　女孩子的眼睛停留在她坐的轮椅上，眼神已经没有刚开始进来时候的挑剔。

　　“医生，你在看什么啊？”

　　“我在看看有没有猫藓耳螨口炎那些，外面的环境就是这样，一大群流浪猫聚集在一起，很容易交叉感染，不过猫藓这些也好处理，最怕猫有炎症。”

　　徐欣拿着的棉签在小猫耳朵里面掏了掏，掏出来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仪器下面检测。

　　“医生，你这是做什么呀？”女孩子看见徐欣掏耳朵的动作野蛮粗暴，小猫还挣扎了一下，“啧”了一声：“这样掏耳朵一看就很痛，医生她不会有事吧。”

　　“看看有没有耳螨。”徐欣指着墙上面的耳朵结构图：“猫咪的外耳道很长，棉签捅到底都捅不到鼓膜，所以不用担心给猫洗耳朵的时候伤到他的听力，你看到了吗，这猫的外耳道都有黑色的分泌物，很有可能有耳螨，如果有耳螨就需要洗耳朵，没有的话也要洗，起码要连续洗一周时间。”

　　对方没说话了，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医生。

　　目光，又扫向医生的轮椅。

　　安静了片刻。

　　女孩子又问：“那有没有耳螨呢？”

　　徐欣说：“没有，但是外耳道有不明分泌物，给开个耳漂吧，另外猫咪要做内外驱虫，开个幼猫的大宠爱，我检查过了有一点猫藓但是不是很严重，这个地方的毛等下给你刮掉，回家多晒晒太阳。”

　　刚好这会儿小伙子交完费回来了，进门兴冲冲的就来找徐欣。

　　“徐学姐，是你啊？”

　　“你是？”徐欣脑子短路了一阵，有点懵：“我们认识？”

　　对方带着大口罩，就剩下一对鹿眼扑闪扑闪，这会儿在坏笑，笑得鹿眼都眯了起来：“真不认识我拉？”

　　大家都带着口罩，谁也不认识谁啊，徐欣心说。

　　你不也是看到缴费单上面的名字，才想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