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上古传说之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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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汪清湖，烟气缭绕，掩在四周密密麻麻的蕨类桫椤之间。白莲花开了一池，尖尖翘起的花瓣上，露水晶莹。
一株双生桫椤树上先垂下一条浅蓝的丝带，似纱似绡，而后是一只白白嫩嫩脚丫子伸了出来，未着丝履，小巧可爱。
“嘻嘻。”那脚丫子一晃，树上闪出一个小女娃子。入目是弯弯的眼，薄薄的唇，浅浅的笑，端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起。”小娃子食指一勾，白莲花簌簌晃动，那腾在湖上的白雾青霭缓缓聚集在一起，幻出一个人形，亦是小小的，穿着冰蓝色的华服，两个发髻团在头上，飘下两条丝带，清风一拂，那人影就一抖，四要散开。小娃儿见了，小脚丫子一蹬，那人影儿有自动聚拢，随着女娃的摇头晃脑，邯郸学步一般动了起来。
小手向前一抓，那薄薄水汽化成的人影，倏地向前，落在女童怀里，仰着头脸上露出祭奠一般的神情。女童歪着头，笑道：“你懂我的心思吗？”
那影子娃娃只是被人用单薄的灵力聚起来的，甚至有些忽隐忽现的模糊，只是看着天人般的女童，她连说话的没有学会，呆呆的看着女童。
“你要做我的人吗？”女童俯下身，比羽毛还轻的吻落在影子的眉心，那里慢慢燃起一片月牙型的印记。
淡淡的，散发着像冷月的光辉。
“舒——”
女童摸了摸散发着白莲花香气的影子，一双剪水涟涟的眸子笑着：“我哥哥来找我了。你明天再来陪我玩。”说完，双手一拍。那影子涩涩一抖，青烟白雾化作一阵细雨，苏苏落回清湖之中。
满池子的白莲花，轻摇晃拽，莹白的花瓣上，露珠滴滴滑落。
好似痴情人的眼泪。
“舒——”那是一个成年男子，俊美倜傥，穿着一身烈红如火的锦衣，金丝边层层勾着衣角，清风吹过，似能吹出一粒粒火星。男子张开宽厚的臂膀，眼角嘴角都是能腻死人的温柔。
女童噙着笑意，亦是张开手臂，从高高的树上，径直跳了下来。身体挺直，宛如出弦的利剑，亦像是九天上堕天的星子，飞一般扑进男子怀里。
红衣的男子被重力击的往后退了一步，女娃子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男子笑了笑，责备的话语不自觉变成无限的宠溺：“淘气！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女童白嫩的小手勾住男子的脖子，冰冷的脸颊慢慢贴在男子的脸上，她呼出的气也是带着冷意的。女童的声音细细的，甚至比烟雾还要轻：“哥哥。”
男子抱紧了女童，慢慢的笑了起来。他一路从漫天银白金黄的木樨花间走过，卷起更大的花浪，无数灌木丛瑾缩着身，让出一条大道。
男子狂狷的笑着，好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那样洒脱纵情，那样得意纷发。他登上一片皋地，女童仰头看着她的孪生哥哥，目光转过无数错综复杂的光影。
此时日薄西山，太阳已经沉下半个。
男子抬手，摸着女童额发，那笑容又似吃了蜜般的甜蜜，他低下头，亲吻着女童的眼睛，细心而柔情。
那一瞬，西方落日迸发出绚烂的目光，耀彻天地，似要重新从地平线下跳上来，回到天地正中。
“哥哥。”那脆生生轻灵似飘在空中，带着无限清辉冷意，寒彻冷骨，仿佛能浇灭一颗火热痴狂的心。
男子站着，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随着晚风像两道飞练一样卷在空中。他身后，乌黑阴翳漫上，一点一点伴着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侵袭而来。
东方——一轮满月缓缓升起，月华如练。
“望舒。”那是男子第一次完整地说出这个名字，对着女童，那些骄傲的笑容慢慢敛起，变的落寞而无奈，“你看这么多年了过去了。”
“日月转换，星辰交替。”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吗？”奇怪的是，那来势凶猛扑天而来的黑在男子身后一步处顿住，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使它始终不敢逾越半分。那些话语慢慢吐出，热烈而冰冷，“我很孤独，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孤独！”
“哥哥。”那细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竟带了一种微妙不可察觉的怜悯。那一刹那，东方的月亮又升起了一分，而西天的落日却始终不曾正真消失。
“明明我们是孪生子，为什么你依旧是个孩子？”红衣华服的男子亲吻着女童的眉心，语气渐趋痴狂，现出百态嗔恨，“望舒，你不想长大吗？”
“我寂寞了这么多年，你竟能狠心看着我不管？”
男子指着自己的心口，红衣如火，眼角浮起嗜杀疯狂，他说：“吾恨——”
“哥哥。”
女童蓦然消失，又忽地出现在空中，静静地与男子对视。那双眼，染了月光的静冷，清辉孤烟。精致的脸上，是谁也看不懂的复杂神情，甚至连当事人也未必明白，她是以何种感受，看着那个与自己同日而生的哥哥。
神之左右双眸。
一个出世之时，便是红衣狂狷的成年男子，掌管日。
另一个，不过是个一团粉气的女娃娃，掌管月。
同生同灭，在沧海沉浮，众神的世界里，相互依存。
男子再次伸出手，紧紧地揉住女童，仿佛要把人按进骨头里，那样用力，那样疯狂，他说：“吾爱——”
（2）
日落之后，众神的欢宴，俊美的火神燃起熊熊篝火，妖艳的红色席卷了半个夜空，好似地域九层的血色炼池。
望舒裹着桃红的绫袄，脖子里戴着一圈兔皮绒毛，整个人水灵粉嫩。她由羲和抱着而来。有几个神人揶揄道：“羲和，你家小妹妹怎么还要人抱啊？”
望舒作为嫡系神族，力量却是孱弱不堪，甚至她连一个普通的魔族都不如，除了更替日月，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一个小娃娃。
望舒从羲和怀里抬起头，微微偏着脑袋，没有说什么。倒是羲和皱紧了眉头，不悦道：“管你们什么事？”
几个爱生事的神仙不敢对羲和说什么，只好从讪讪一笑。
“日神。”
这时一个美丽的女子漫步走了上来，微微作福，紫色的花朵斜插在她的鬓角，宛如探在枝头羞涩，微微地迎风摇曳。
“是你？”羲和微微惊讶。
望舒的眼睛看向她，金光猛然一闪，手指轻抬：“妖魅。”一缕银丝瞬时勒住女子的脖间，薄薄的唇间毫不留情地吐出：“诛之。”
下一瞬，羲和捂住望舒的眼睛，声音有些急切：“住手。”
“哥哥？”望舒一个迟疑，松了手，道，“你认识的？”
羲和揉揉额头有些怨念地看着女子，许久才说：“你也认识的，她是薜荔。”说完，红衣飞扬的日神一把拉住身边走过的少年，把小小的女童往少年怀里一放，独断专行道，“昊渊，我有事情。你替我好好照顾着阿舒。”然后就径自跟着绝色的女子离去。
无辜至极的少年看着怀里多出的女娃娃，愣了一下，许久才道：“喂，羲和！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女童闭上眼睛，脸色陡然苍白，睫毛不住抖动，小手紧紧地攥着，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喂，你，那个，你会讲话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团粉气又柔弱不堪的神仙，把望舒当做羲和女儿的昊渊当起了保姆的职责。
女童看了他一眼，又冷又清。
昊渊捏捏望舒的脸，摸摸她的短小胳膊，玩的不亦乐乎，自言自语：“好嫩啊！”
“走开啊！”尖尖细细的声音，主人在生气，“啪！”
昊渊看着从怀里飘出来的女童一脸鄙夷的看着他，捂住脸，结结巴巴道：“你竟然打我，我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打了一巴掌！”
“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昊渊阴恻着脸逼近望舒。
望舒只朝羲和与薜荔走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眼深沉静谧，仿佛无底漩涡一般，任谁看下去都会心颤。
“喂——”被无视的昊渊有些不甘心了。
女童这才转头盯着昊渊，忽然脸上的神情地变了，她试着靠近，抱住昊渊的脖子，怯生生地唤了一声：“昊渊哥哥。”
昊渊脚一软，几乎摔倒，指着女童：“你、你——”
“昊渊。”望舒伸出手，按住少年的眉骨，细细摩挲，终于似哭般：“神。”
昊渊愣了好久，父神在三万年前进入了永恒的沉睡期，西北的极乐宫壁立千仞，终日被一层金光笼罩着，任何生灵都无法靠近那座悬在峭壁上的宫殿，包括他们这群神之子。
不同于一般神族，昊渊是父神的嫡子，只属于父神一个人的孩子。当年母神散魂，灵窍归于洪荒。父神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就把母神的心脏挖了出来，埋在自己腹中里，然后独自在极乐宫里呆了很多年。
你是我的爱，成为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们不要再分离。
纵使强大如神王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只能徒劳的抓住一些过去的影子，给自己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毕竟生死殊途是那样地让人绝望与痛苦。
直到有一天，苍穹巨变，万星齐陨，地上的九条大河齐齐倒流，连着九个黑日黑夜，一时间生灵涂炭。
众神不顾一切闯入极乐宫寻求众神之王的庇护，那座极尽奢华，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突地传出婴孩响亮的啼哭声。
父神剖腹取子，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之嫡子，继承了神王一半力量的孩子。
那个孩子取名昊渊，渐渐长大，面容肖似神王。
所以望舒看着少年，说：“神。我想你了。”
昊渊和望舒坐在山崖上，晚风清冷，月满苍穹，身后的老梅树落英缤纷，一时间静到极致。
“羲和去哪了？”昊渊指了指下面，皱着眉苦着一张脸，“那里的欢宴都要散了。”
女童沉默了良久，这才问道：“你认识薜荔吗？”
“谁？”
“没什么。”望舒抿了抿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得身边的少年大叫道。
“望舒，你看那边，那是什么？”
北方，一团火焰，夺过月华的光芒，急速掠来，在漆黑的夜幕里，破开一道口子，明艳炙热。
女童眯着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凤凰。”
昊渊站直了身体，有些愣住了，呐呐道：“好漂亮啊。”精致的白袍子，长袖发出猎猎的声响，长长的缓带迎风之上，直击九霄。
红光耀眼之极，化出一个少女的人型，落在他们面前。
妖红繁复金线缠枝的华裳，一双赤白晶莹的玉足，浮在空中的少女面容精致秀美，好似一朵芙蓉倾城，连声音都是清涟如水的：“二位上神，凤岘有礼了。”
昊渊傻了，盯着小美人没反应。
望舒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咳几声后，跳上老梅树，站直身体，童音细细软软的：“姐姐好，昊渊哥哥不会说话，你有什么事找我好了。”
凤岘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是个哑巴，小脸一红，有些羞愧，轻声道：“凤岘只是想问一下，九江女神的住处。”
“哦，九江住在大支山那边。”望舒随手一划，一颗灿烂的星子浮在掌心，“我让天枢明星引路，你跟着它走好了。”
凤岘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童一挥手，九重天上的星子便甘愿为奴为仆，于是瞧上女童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敬佩，再转眼看着依旧有些木讷的少年，眼里又多了几分怜悯，深深一拜，这才转身，重化作耀眼的凤凰真身离去。
“昊渊，人都走那么久了，别傻在那里流口水。”望舒鄙夷道。
少年这才回神，笑道：“我喜欢她。”又弯下腰，按着自己的心口，似乎在自言自语：“心头跳得好快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直起身体，脸上的笑容清朗干脆：“我喜欢她，我以后要娶她的。”
“啪——”望舒震惊过度从梅树上掉下来，落在一片梅花里，连着九天上的群星也跟在抖了一抖，她止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小声骂了句，“真是……白痴。”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上古传说之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