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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八章 黄泉冥主 ...

  •   黄泉冥水。
      在上万年前,神界曾打过一次仗,死了半数多的天神。神苍一分为三,最重的一部分沉下冥水,是为黄泉。
      从此碧落黄泉分隔两地,参商不见。
      来的黄泉后,凤岘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和承羲都披了黑色的披风,戴了风帽,把一身的显眼藏匿了。
      黄泉水汩汩流淌,风中曼珠沙华妖艳风情,宛如一条红河。
      岸上的恶鬼被穿了琵琶骨由黑白无常监督着前往渡头,这一路要走七天,一回头就能看见亲友扶灵,听到爱人嘶哑的哭声从阳间传来,一干新鬼极不老实,一路上闹个不停,总想着逃回去。凤岘承羲二人跟在他们后面,使了冥钱上了渡船。

      鬼城这个地方阴湿之际,鸟禽素来不喜。
      穿过鬼城,才是冥界。
      这一路上,承羲极其体贴温柔,凤岘沉默不语。
      黄泉上的渡船,驶向另一个人生,显然他们半路乘客,去不了最后的终点。他们是神和仙,在想享受完漫长的几乎无尽头的人生后,等待他们的是消散,与天地同化。
      “两位不是普通人吧。”抽着烟的摆渡人“嘿嘿”一笑,途中与承羲他们说起话。
      承羲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天空,有些好奇问道:“这些天为何如此多的魂魄?”
      船夫用衣袖擦了擦烟口,又吸了一口烟,缓缓道:“这外头的日子,又变天了。金乌不落,玉蟾不消,青天冥冥,日月同辉啊……”
      “什么!”承羲大惊,脸色一沉,几乎咬牙切齿,“胡闹!”
      凤岘眉间一簇,也仰头望去,透过鬼城上终年不散的浓雾,可以看到,人间的天上,一日一月,如两盏大灯笼,都是耀眼万分。
      也是……凤岘苦苦一笑,像羲和、望舒那样桀骜不逊、任性无比的人,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的,可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也眼看到司法天君一副紧张不已的样子,凤岘心头一热,不由放软声音,安慰道:“天君放心。万年前,望舒或许会罔顾苍生天下,但如今,他身为人子,血脉里留着凡人的气息,是见不得自己的子民受苦的。”
      “羲和呢?堂堂上神,竟然滥用私法!”
      “呵呵,只要望舒好好的讲,羲和总是受用的。”
      “可……”承羲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朝凤岘一福,“凤皇见谅,承羲还是要去看看。”
      凤岘眼睛一眯,看见身畔的人宛如流星不见,心下竟不由一闷,这感觉着实奇怪,想什么东西在手里,又慢慢地溜了去。

      如今只剩她一人,凤岘捋了捋鬓发,朱红色的羽翅,玲玲发光,黄泉小渡,她竟然想起那些荒唐的生生世世。
      不做仙,不为神。
      凡间恩情,梦中石火,一瞬而过。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今夕何夕……”一首凡间的《越女歌》涉江飘来,歌声清越,带着小儿女般的厮磨,缠绵悱恻。
      凤岘衣袖半挥,黄泉上的迷雾顿时散开,星星点点的火光中,一白衣美人横坐在一只大纹狸上,头戴着新开的杜蘅花,紫幽神秘如同醉人的美梦。
      女子涉水而来,美人在水一方。
      “山鬼。”凤岘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狭长的凤眼妖娆翘起,丝丝如寇。
      女子也在笑,魅人魂魄:“凤皇,你来了。”她偏着头,抬起的胳膊上,诡异的纹身,满头漂亮的青丝缓缓挽起,再一抿嘴,更加妩媚,“你来这里找谁?”
      “你来做什么?”
      “你和他一样,脾气真不好。”薜荔一手抚着坐下宠物温暖的皮毛,纹狸琉璃色的眼珠微微转动,静谧深沉,侧着嘴颊轻添主人的手,薜荔低眉一笑,“我自来帮你的。”
      “战神昊渊魂魄尽倾,落在这条冥河里,我帮你寻来,可好?”
      凤岘心下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若说当年神魔大战,这被贬革除神籍山鬼也暗中动过不少手脚,昊渊却念一脉所出,对山鬼多有留情。
      何为魔?魔由心生。而这女子是天底下最大的妖魅。何为妖?嗔怒痴颠,七情所溺。
      “阿豹?”薜荔探下身,手点黄泉水。河面一阵涟漪波荡,一只赤纹花豹从何游了上来,晃着恼道,嘴中叼着一团白光。
      凤岘眉头一皱,素手一抬,五指慢慢拢紧,白光“倏”地一下飞入掌心,她盯着女子的诡异地近乎泛紫的眼睛,一字一顿:“多谢。”
      “不用了。”女子拍了拍身下的坐骑,眉眼有了一点小儿女的娇憨,“上神在望舒搅和下一个个冒出来,战神守在这里很寂寞了很多年。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他,却喜欢跟自己过不去,要不然这无尽的生要怎么挨过去呀?”
      “阿狸,你说怎么挨过去?”女子抚着纹狸的皮毛,用手抓住它的耳朵,有些自言自语的戏谑,也不知道在讥讽谁?忽然仿佛记起什么,薜荔揉着一缕发梢,笑盈盈道:“我记起那个叫承羲的天君,真是跟战神一样的执拗脾气,凤皇啊凤皇,你该怎么办?咯咯……”
      凤岘被这话呛了,横着眼看着白衣慢慢远去。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白光轻柔宛如明珠,她的眼睑下垂,眼神慢慢湿润,有些迷离飘忽,最后涩涩一句。
      “我怎知怎么办?只好断了他的心思。尘归尘,土归土,昊渊我们也有多少年不曾见过了,我总觉得这一切太荒唐。倒是只有想想那只傻杜鹃可爱一点。”
      远古的上神不会明白,人心就像这河上飘着的雾霭,一会功夫就再次把这条黄泉围拢,斩不断、看不透,最后爱恨交织。

      踏入冥界,黄泉水从这里倒流出去,轮回往生。
      凤岘食指抵着眉心,一幕幕往事掠过心头。冥界在很多年前有另一个名字:邪蜮。
      魑魅魍魉,妖魅魔尊聚在此,逆天反骨。
      凤岘忽然想起来,那个天界泼辣刁蛮的小公主嫁的便是现下里的冥主,冥界与她而言绝非是一个好记忆。
      万年前,她与昊渊魂散于此;万年后,她独身而归。
      依旧是黑色玄武石砌成的宫殿,冷峭地树立在一片冰海之上,宛如雪地里的一支黑玫瑰,亘古不变。
      她待走入,却觉得身后一动。雪姬衣衫蹁跹,唇红齿白,扬袖间却是夺人性命。
      凤岘眉心火焰本是美丽不可方物,此时更是耀眼万丈。黑色风衣下的绛红色古袍隐隐飘出,连边缘都带着火焰的碎茫,双脚浮起,以凤岘为中心,十丈之内都是火光,滋滋开始融化冰层,她的眼睛半眯着,凤眼狭长,杀意狠烈。
      雪姬眼中露出惊惧,慌张地向后退。
      “破——”黑衣男子蓦然初现,冰冷叱道,一时间温度骤降。
      凤岘言语讥讽:“这便是冥界待客之道吗?本神途径鬼城、浪水,拜过司幽、法王,俱是安步而来,我敬你冥界礼节,冥主却是这样对待本神,为之太过。”
      凤岘毕竟不再只是那只傻杜鹃,权利美貌智慧集于一身,天之骄女,眼里半分沙子不容。
      暨离扬眉,口气生硬:“冥界不喜生气,雪姬最厌禽鸟。”
      这话说得……凤岘大怒,正待动手,苍穹两道影子掠来,红白相间。
      红衣的是天界出了名的三公主,另一位是换了一身衣服的承羲,两人相貌俱是不凡,让人看了竟眼花缭乱,凤岘眉间轻微一蹙。
      倒是方才就冷着一张脸的冥主,冰冷之势尽去,挺直的剑眉弯下,另有一种冷骨中的温柔。“阿薛,过来。”
      红衣女子眉眼含笑,青丝作舞,娇嗔着:“我才不要。”

      “想想……”承羲开口,犹豫半天,只蹦出了这一句。
      凤岘背过身,深感无奈之余,心中却有点慌乱。
      比起黑衣,承羲更适合穿白袍,温然如玉,风姿倾天。凤岘竟从他身上看到昊渊的影子。
      其实凤岘自己是不知道,其实上万年的分离是抵不过真实地存在。模糊的影子,嵌在心头发痛,侧眼看到温柔的天君,一路伴下来,就这么有了点想念。
      太久的无情,就会耐不住一丝温柔的缱卷的侵入。
      这个凡人都明白的事,放在神仙身上就是个死结。而如今想想就是陷入了这样一个死结之中。凡尘的记忆埋在脑海中,虽说不过是薄薄的几张,本不该驻足,但闲时回头看看,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心疼。

      “我带你们去禁地。”冥主暨离除了对娇妻温柔体贴,在对其他人时都冰着一副面孔,这其他人当然也包括承羲。
      冥界冷寒,冰泥地上满是葳蕤,偶尔开出几朵极紫的小花。但——没有白色。
      纯黑、极紫,殷红、冰蓝,这仿佛就是冥界的色彩,诡异流云。
      曼珠沙华是从鬼城一路而来就见着名花,彼岸转生。这花叶不相见,象征着今生与往世,可有些人偏偏就记得往事浮云。

      “你们拿到了他的魂魄就走,从此冥界不再向外开放。”暨离的声音冷冰冰的,但急促的语气,还是像泄露什么。
      “冥主不必如此,战神之魂……”
      “烦死了!”暨离甩出一句,大步流星,似乎在逃避什么。
      “放肆!”凤岘长袖翻转,她从来到冥界开始,上古时代神魔大战的记忆就时不时冒出来,作为主战场的冥界,上万年过去了,玄武石底镇的恶魂依旧散发着冲天怨气。
      见暨离不理睬她,凤岘气极。却被承羲一把按下施法的手,她横眼看着承羲,承羲苦笑不语,俊朗的眉宇,有种安定人心的气息。
      “凤皇。”暨离推开层层封印的石门,忽然低头小声说了一句,“你变了。”
      石门洞开,满眼竟是白色的曼珠沙华。
      瑕白不染尘埃。

      “这……”饶是凤岘也不禁愣住了。
      承羲微微苦笑,手指握紧了松开,复有握紧。今后会有一个倾倒天下的人,陪着身边的人,走过千山万水,他们的手会始终相握着。而他这一路也算走到头了。
      那人不是那只鬼灵精怪的小杜鹃了。凤皇,鸟族之王,上古嫡系的神族。这一下,要终于便成陌路了。
      花间的精灵翩翩起舞,衔来一缕缕魂之碎片。
      凤岘泪流满面,跪倒在花间,声音哽咽:“昊渊,你曾说过,你会造出一个纯白的冥界,在这里吗?你一直在这里吗?”
      承羲慢慢退后,心口太疼,就像用一根丝线慢慢地勒着你的心口,心被搅碎了。回头看着现在往事中的女子,凤皇,如此高贵骄傲的一个人,竟似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双手抓着魂之碎片,就像抓住了一块浮木,紧紧地再也不放手。
      承羲看到这里,那颗碎了的心,又是漫天的疼痛,不知道又被什么重新绞碎了一遍。他想,他已经彻底输了吧。他起过争夺之心,但在争夺之前,就已经输给了那个远古时代的战神,昊渊。
      暨离靠着石门,苦涩悲伤:“我从这里诞生,在这里长大,我知道是哥哥在保佑我。一切终于是结束了。”
      暨离的黑衣无风自扬,像是一场最后的祭奠。上古邪魔,本是父神最后一滴心头血,带着父神的爱恨而生,是战神的双生子弟弟,是罪恶的源泉。
      暨离回过头,看着红衣明媚的少女,嘴角慢慢上翘出一个弧度,温柔如春水。
      够了,一切早就结束了,他也不是上古的那个人。
      花叶不相见,他却伴着记忆而降。
      杀戮不再,唯有心头的那份喜欢,才能填饱无尽的空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八章 黄泉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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