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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初到范家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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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熏味,我侧过身子,把脸埋在柔软润滑的枕头中,深吸了口陌生的香气,枕头散发着让人更容易入睡的清淡熏香。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逐渐向我靠近,接着是某物被搁下的声音。少女的馨香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我的身体被一双手扳正过来,脸朝上的躺着,然后我听到一阵衣服被解开的奚率声音。
等等?衣服被解开?
我眼睛还没睁开,右手却下意识地闪电出手,抓住了在我身上擅动的手。
“啊!好痛!”
一道女声的痛呼响起,声音有点熟悉。
“谁?”
听出声音里没有恶意,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放松了手劲,仍然牢牢抓住对方的手。
“萧公子,请醒醒。我是春雨啊。”
我侧耳倾听了一下,的确是之前在破庙中所遇到的春雨的声音。
“春雨?”
“对。奴婢是多总管派来服饰萧公子的。奴婢刚才正准备替公子你更衣。就被你……”擒住了手。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放开了手。
“你先出去吧。衣服搁下就行了。”
“可是……”春雨的声音犹豫地响起。
我可以感受到她徘徊在我脸上的好奇与惊惧的目光。可以理解,往往每次我昏迷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的安然无恙和醒来后人们望向我的惊惧的目光。在活命与人们的惊恐之间,我没有选择,只能强逼自己习惯。
“我说,出去。”
没有特别严厉的语气,我只是用淡淡的语气强调着。
不知是因为由于心中对我的恐惧,还是被我说服了,春雨低声应到:“是。”一阵轻巧的脚步缓缓远去,然后是吱呀的关门声。
我睁开眼睛,没有费心思打量四周高贵雅致的摆设,眼光寻着了某物后,我起身,赤脚走向房里梳洗的地方,那里放着一块脸盆大的雕饰得很美丽的铜镜。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如无意外的,我在镜中看见了一双赤红如血的邪眸。
而那双眸子的主人,是我。
苍白的脸,妖红的眸子,艳红的嘴唇。在红眸的妆点下,我整张脸显得妖美异常,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方妖怪。
之所以急着把春雨使开,就是不愿意她被自己这副妖异的模样说吓倒。毕竟之前已经出现过太多的先例。
在我昏迷过去一段时间醒来后,眼睛会变成诡异的血红色,让我看起来完全不像常人。
从旁人口中,我知道:现在的我,只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已。在我昏迷期间,存在着另一个“我”。那个我有着十分惊人的法力,甚至在妖怪中游刃有余,使我每次都能在妖怪手中活命过来。
手执白虹长剑,衣袂飘飘,身形潇洒,风度翩然。这些都是旁人的的说法。
至于,昏迷期间的我眼睛是否为血红色。旁人没说,我也没问。在接收了太多惊恐的尖叫和目光后,我只知道尽量回避醒后与别人待在一起。
看了一眼,仍然沾满鲜血的衣衫依旧紧贴着我的身体,我的脸更苍白了几分,别开眼,用手拉出贴在我胸前的驱魔玉。
碧绿的颜色泛着幽冷的光芒,慈祥的如来佛依旧绽着无悲无喜的微笑。我闭上眼睛,把被我的体温煨得温暖的碧玉贴上我冰冷的脸庞,视若珍宝地磨挲着冰冷的肌肤。
碧玉缓缓散发出温暖的热度,一刻过后,我睁开眼睛望向镜中的自己。血红的颜色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幽黑不见底的墨黑眸子。
换好衣服后,我推开朝西的窗户,一阵清爽的风迎面扑来,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
原来范家堡是依山而建,环山而立,东南西北四方皆有不同的景致。我的厢房刚好座东朝西,可以观赏到美丽的落日景色。山脚下一条映着落日,发着粼粼金光的河川绕山而流,蜿蜒地不知名的远方流去。
不知不觉间,傍晚已到,夕阳的霞光照耀在半山的云端,别有一番脱离凡尘的仙境意味。
我笑叹,看来范堡主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哪……
说起这个范堡主范伟竣,江湖上关于他的流言满天飞。他年纪轻轻就创建了如今遍布全国的范氏商号,而且武功高深莫测,江湖上少有人能匹敌。凭借高明的经商手段和高深的武功,范家堡于短短数年来称霸江南。
可是,如此一个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大人物,他的婚事却显得十分低调。一年前,范堡主成婚的消息如雷般在江湖声炸起一阵巨浪,令许多名门淑女掉泪惋惜,可是能够受邀参与范堡主的婚宴的人却又少之又少。众人只知道范堡主的夫人来自北方京城的某商人的千金。
能够得到堂堂范大堡主的青睐,该女子肯定是人间绝色,而且才貌兼备。可是,关于范夫人的消息却十分少,无论众人怎么打探,都无法揭开这位范夫人的神秘面纱。只知道她自从嫁如范家堡后几乎足不出户,从未在公众场合中露过脸。
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鬓,我站在霞光中久久不动,就连春雨什么时候推门而入都不自知。
不过,没多久我就发觉了她的存在。我想只有傻子才会忽视这么直刺刺的视线吧。
“有事吗?”
我转头,碰上春雨好奇的探索目光。声音中已没有了刚才的凌厉,毕竟我也不想太吓着她了。
“多总管吩咐春雨带萧公子前往春华池沐浴净身,堡主今晚会在大堂设宴招待萧公子。请萧公子随奴婢来。”春雨垂首,一派温驯的丫鬟模样。
我轻轻颔首,迈开步子跟上春雨。
步出厢房,四周都是清幽的回廊楼阁,还有一座红色的石桥建在山涧上,桥下便是湍急奔流的山流,在陡峭的山石中直泻而下。
别人看瀑布是从下往上观看,而我们的范大堡主则喜欢从上往下俯视瀑布奔流而下,白沫横飞的景致,看来范大堡主好特别的兴致呀。
见我停在桥上伫立不动,春雨体贴地停下来,笑着对我说:“看来萧公子很喜欢‘一线牵’这里呢。”
“一线牵?”
“对。这座桥的名字就叫做‘一线牵’。是……我和……是我们堡主夫人和堡主共同起的名字。意思是指这桥架在山谷间,像一条红线一样把两座山牵连在一起。也指堡主与堡主夫人之间的‘一线牵’,以往堡主常和夫人站在着桥上欣赏瀑布和山下的风景……”
以往?
我看春雨一脸迷离,像是陷入了某些遥远的记忆般,不忍打扰她,只静静立在一旁等她自己回过神来。
然后,春雨扯出一抹哀愁的微笑。那一瞬间的哀色竟然将她清秀的容貌焕发出绝色光芒来。我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虽然早就察觉到春雨的气质独特,绝非寻常的丫鬟,但真正见识到她的独特之处,我还是吃惊了一下。
世间上的每个人之所以都能独一无二,皆因每个人都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纵使那人的外表再平凡,美丽的灵魂还是会偶尔展现出其独特的风采魅力。
在春雨平凡清秀的皮相下,我看到了一抹独特美丽的灵魂。
“抱歉,耽搁了萧公子时间了。请萧公子随春雨来。”
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的春雨被我探视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开口打断了我的沉思。
一路上春雨为我一一讲解范家堡的每一处景致,就像主人带着客人游览自家庭院般熟络。我们也碰到了不少的丫鬟仆人,我扬起嘴角笑得温文,朝往自己身上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一一回以礼貌的微笑颔首。
在经过了不少亭台楼阁和假山流水后,我终于得以在自己的脸皮笑僵以前看到春雨停下了脚步。
我们停在了一座小巧的院落门前,春雨推门而入。我走进去才发现院门后隔着一块空地便是一座精致的楼阁。“春华池”三个秀逸飞扬的字体刻在楼阁门口挂着的牌匾上。我跟着春雨走进楼阁早已倘开的花雕木门后。
只见里头整齐立着两排清一色穿着绿色丫鬟服的奴婢,每人手上端着衣物和梳洗用品。而楼阁则是中空结构,穿过正门就可以看见里头还有一扇此刻正冒着氤氲的热气的门口,那扇倘开的门的外面放着一个大屏风,把浴池里的一切隔绝开来。
果然是一个让人放松沐浴的地方。
我望向两排随侍在旁的丫鬟和为首的春雨,淡淡地吩咐道:“我一向行事随性惯了,不习惯有太多人服侍在旁,除了春雨外,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一阵奚率的衣裙声远去,最后一个丫鬟关上了楼阁的前门。
“请萧公子到右侧的更衣房换下衣物。”春雨递上一套简单的白色浴袍,不知是室内弥漫的热气还是别的原因,她的双颊开始泛红。
我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照她的话走进更衣房中。
坐在房内的梳妆台前,我解下绾着头发的布带,一头青丝披散而下,我脱下外衫和里衣,看着裹在胸前的白布,皱了下眉。
一圈又一圈,长长的白布被我解下,却解不下萦绕在心头的千丝万缕心绪。
望向铜镜,镜中立着的俨然是一位亭亭而立的纤瘦女子,镜中的女子眉头轻颦,低低地叹了口气,开始穿上白色的浴袍。
推门而出,如无意外的,我看到了春雨脸上难以形容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神色,我笑了,调皮地朝她眨眨眼,菲薄的浴袍可能不足以掩盖我身为女性的曲线,可我没有费心思去遮掩什么。
“抱歉。我忘了告诉你,我是女的。”
*****
春化池露天而建,后方是楼阁,左右两侧靠山,前方却全无阻碍视线的事物,可以让沐浴着对山外的景色一览无遗。
我把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池水中,在缭缭热气中眺视远方的天空。此刻太阳已经落下地平面,只留下残余的艳红慢慢浸染上夜色的朦胧。
一阵晚风吹过,泡在温水中的我却丝毫不感到寒冷,把头靠在池边的石头上,我放松身体,让多日以来奔波劳碌的身子得到充分的休憩和享受。
天际,一群如小黑豆般细小的雁影缓缓往南飞去,我目光迷离,思绪飘得很远,无意识中,红唇开启,一连串歌声脱口而出。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流浪……”
忘了这首歌谣的名字,只记得乍听到这首歌的震撼,于是便把这首歌深深记在脑海中,闲暇是总要唱上一两遍。
流浪……吗?
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东奔西走,看尽了这块土地上的大好山河,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而四处游荡,居无定所,至今却仍然一无所获,这让我不禁怅然。
我知道,这种彻心的怅然,无论是我,还是另一个“我”,都可以感受到吧……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发丝随着水波飘荡的浮动。
空灵的歌声,在晚风中飘向天际,飘向很远很远的天际,甚至连我自己的心神也飘得很远很远……
右侧的围墙外的山林里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歌声嘎然而止,我捞起飘游四处的发丝,聚于胸前把玩。
“既然都已经到墙外的树头了,这位兄台何不翻墙而入,现身相见?”
楼阁里的春雨听到我声音,连忙怀揣着衣物冲进浴池,清秀的小脸上除了慌张,还有眼底那抹掩饰不了的红肿。
眸光一敛,我抬手,示意春雨稍安毋躁,自己却依然躺靠在浴池里不愿起来。反证浴池里放满了药材和花瓣,混浊得让人难以一探其究。
一条白色的身影闪了进来,下一秒便立在了池边。来者是一位昂然的七尺男儿,剑眉星目,嘴角衔着一抹魅惑的笑容,锐利的黑眸紧紧锁着我的视线。
看见来人,春雨又是一阵惊呼。
“二堡主?”
“在下范家堡二堡主范伟祈,见过萧岚萧公子。范某久仰萧公子的大名,如今有幸相见实在是范某的荣幸。”范伟祈抱拳,可如鹰的视线还是紧紧锁住我,幽深的目光中有着太多的臆测和深沉。
看来不是个简单人物呀。
我淡淡的扯了抹笑,脸上依旧是毫不在意的神情,一点也没有回礼的意思。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范二堡主,失敬失敬,请原谅萧某如今无法向你致敬。萧某不知道原来范二堡主有夜探浴池的嗜好,还在这种时刻失礼的占用着浴池,实在是万分抱歉。”
一旁的春雨捂嘴偷笑,而范伟祈则脸色僵了僵,终于收起了放肆的目光,为自己澄清:“萧公子误会了。范某对音律特别喜爱。范某会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是追寻着一道优美的歌声而已,范某从未听过如此优美动听的歌声,心下激动之余便提气跟随着歌声寻找歌唱着,”范伟祈俊秀的脸上满是得到知音般的感动,“萧公子有所不知,此歌声婉转优美,似男似女,沙哑动听,简直是只应天上有的天籁呀。”
“哦?”接受到不断往我这边扫过来的探索目光,我眯眼笑道,“感谢范二堡主的盛赞,萧某实在担当不起,只不过是在下的拙唱而已,范二堡主没有嫌萧某献丑就好。”
范伟祈一脸了然的惊讶,故作激动地向前走了两步。
“咦?原来是萧公子的歌声呀!没想到萧公子除了一身本领外,还有如此高雅的兴致,萧公子果然是多才多艺的才子呀!”
喂喂,你的表情也太假了吧……
明明早已猜中,干嘛还要装出一脸虚伪的惊讶呀……
瞄了眼身旁池边的春雨,见她低垂着脸,安静地聆听我们的谈话,朝我坚决地笑了笑,完全没有说出我的真实性别的意思。
我耸耸肩,把目光调回那个把目光放在浑浊的池水中探索的范二堡主身上,慵懒的问道;“我看范二堡主渴望地望着池水,想必也想沐浴了,介不介意与萧某同享这绝妙的浴池呀?”
我知道,范伟祈在怀疑我的性别。
基本上,我是不太介意告诉他事实啦。只不过一看见他在那里那么热切地探索真实,着实让我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他。
要对付心思缜密的人很简单,只须故布疑阵就行了。
范伟祈疑惑的目光直直地打量这我坦荡荡的面容,所以没有留意到一旁的春雨的身影震了震。他皱着眉头沉凝了一下,望向我的目光有所保留,不若刚才的炙热精锐。
看来,他开始相信我是“男”的了。因为就算再大胆的女子,也不会邀一个陌生的男人共浴。
很抱歉,我就是这样一个赌你不敢答应的胆大女子。呵呵……
只见范伟祈抱拳应到:“不,范某已经打扰了萧公子唱歌的雅兴,不敢再打断你的沐浴兴致。范某这就告退,今晚在大哥的设宴上在与萧公子把酒言欢,讨论萧公子的音律才能。”
啊?不要吧?除了寥寥几首少得可怜的歌之外,我对音律几乎一窍不通呀……
我讪笑:“再说吧。萧某不送。”
待范伟祈走远后,春雨才开口问道:“萧姑娘,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在只有我俩的时候,我都唤你为萧姑娘,在别人面前都叫你‘萧公子’,你说好吗?”
你都这么叫了,我还能说我介意吗?
我耸耸肩,把目光放在春雨认真的小脸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无所谓,不过叫萧姑娘太生疏了,我比较喜欢你叫我阿岚。”
我是女人的身份,我从未刻意去掩饰过,一路上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大部分都被我的俊秀的脸庞给骗得团团转。至于有多少人知道真实,又是谁发现真实,我都比较顺其自然。
春雨是第一个让我主动说出自己的真实性别的人。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只觉得春雨这人挺得我心的。
无论是在破庙与血虎一战中,还是醒来后,与她的短暂相处下发现的她的独特,反正她就是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像亲近。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春雨体内的灵魂似乎和她的躯体所发出的灵光不太相符。
我想,这值得我去深究。
一阵凉风吹过,“哈啾!”泡在水中太久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岚,天色不早了,你快点上来吧,免得着凉了。”春雨已体贴地拿来保暖的衣物让我穿上。
穿好衣物,我回头望了眼远方夜色低沉的天空和山下点点的朦胧火光,转身对春雨说:“走吧。相信今晚范堡主的宴会肯定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