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录》ZYA

23、昏神

　　离开的沧楫其实心里有点疙瘩，他没有太多想要为难嬴政的意思，对于沧隐，他的憎恨也许不过是停留在他母亲的身上。
　　说实在的，沧楫对于这个弟弟说是没有一丝可怜反倒是假的，只是自己母亲的去世对于沧楫当初的打击太大，那一丝可怜被这个年数已大的男人埋藏在深深的心底。
　　何况，现在已经渐渐和魔道有所瓜葛的沧楫，更加是没有了那些多余的、还有些善意的情感。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自己心中那一份简单的仇恨放到最大。然后利用他的仇恨去完成他那个看似不可能的计划。
　　“哎，老夫果然还是年轻啊，竟会为这个小鬼感到疑惑。”
　　随后，沧楫便忍着 心中所有杂念和情感，将思想回到了正事上面。现在的他，不是为了调侃那个女人的儿子而入宫，也不是为了好玩或是打发时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到伍斋。
　　伍斋，是天神的使者，他想要入魔，必定需要什么祭品。本身作为神明的沧楫，或许可以用他那个纯粹的神力作为献祭，去喂怨灵池，然而一方面是沧楫还不想完全失去神明的那一部分意识，另一方面是因为沧楫这种神明的力量在他母亲和他逃亡神界那一刻就改变了性质，并不适合真正的献祭。
　　当初经历了弑魔日的沧楫，一夜成长，他的血肉之中混杂了魔族的怨气，这样的他虽然不敢肯定，但是献祭给魔族肯定在效益上大打折扣，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个神明的走狗来的保险。
　　可是慕容伍斋这个女人异常狡猾，他究竟躲在哪里沧楫没有什么头绪。但是在这空气中他的的确确闻见一股神明的恶臭味。
　　“占术士对于嬴政异常重要，必定会为他们特地建造一个宫殿。而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看上去又可以屏住自身气息，这要找到伍斋看来还是要引她出来阿……”
　　引她？这听上去非常为难人，可是沧楫可不是所谓的凡人。
　　只见他嘴角露出不明深意的微笑，随后身体便被海水所包围，海水褪去之后，留下的不是沧楫，而是慕容泗芳。
　　“好妹妹，我这就来看看你啊。”

　　海神，他的变换是不同于那些无面鬼或是金华猫的。这种变化，是连一个人的气息还有感觉都可以模仿的，可以说是欺瞒的了神明的变换。
　　伍斋知道神明的旨意，但是对于沧楫她没有办法。本是知道最近自己将要惹祸上身的她，接到了巫马天辰禀报，听说是自己的姐姐泗芳来到了宫中并且想见她一面。
　　“见我？”慕容伍斋皱皱眉头，这件事情听上去非常蹊跷，会不会就和前些时日得到的神言有关呢？
　　“是的，巫马天辰亲眼所见，正是慕容家四小姐慕容泗芳。”
　　“姐姐想要见我？二当家……龙洋和无面鬼是否跟来？”
　　“天辰不知，但是天辰当时只见四小姐一人在外，便速来传话……龙洋已经打入方技内部，若是他没有跟来，这的确非常蹊跷……那先生究竟是见还是不见？”
　　“当然是……”
　　“不见。”
　　慕容伍斋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声音先做了决定。
　　“这可见不得，伍斋先生现在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得了？而且依照我看，这若不是沧家人的计谋，可能就和魔族有所瓜葛。万一那个变换泗芳之人是沧楫或是沧海，拥有神血的他们并不是我们这种凡人可以识破的。若是他们有心想要抓伍斋先生有所图谋，那现在先生去见四小姐岂不是正中下怀？”
　　“邱老说的极是，”慕容伍斋所担心的全部都被眼前的男人说了出来，“可是，若是伍斋不见，姐姐要是为了和我们联合而来，岂不是失了一个盟友。何况龙洋和无面鬼在方技扎根已深，地位不可动摇。若是现在拉拢方技大当家，这整个方技便是完完全全真正为我们所用，岂不美哉？”
　　邱锦耐心的听着伍斋的想法，他早就猜出先生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等着先生自己说出来，“那么伍斋先生，这是做不了决定？”
　　“正是如此，无论两边如何抉择都会有弊有利。”
　　“那你……是否信任本护法？”
　　“邱老那是哪里的话，先生我都要敬邱老三分，何敢说不信任？”
　　“那先生看这样如何？我代先生去和外面的人会会？要是沧海派来的，那他们抓不到先生你便会作罢。”
　　“可是那样，邱老你……”
　　“没事，海神就算是神明也不会做没有必要的事情，抓走我邱锦对谁也没好处，万一因此暴露些什么更是得不偿失。”
　　“那……既然如此，先生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邱老请自己小心。”
　　慕容伍斋神色中难免的有些担心，可是邱老对于她本身也是不可控因素。还在慕容伍斋心头纠葛之际，一旁的巫马天辰反是更加担心这个前辈。
　　“邱老！要不天辰一起去吧，也许……”
　　“不必，天辰你就留在这里护着先生，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可是护法。”
　　被邱锦这么一说，天辰倒是怯了，他愣看着慕容伍斋，想要一个确信的指命。
　　“既然邱老那么说了，那么我们就别辜负他一番心意。”
　　巫马天辰不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深不可测的邱老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这邱老自从自己入了方技那天开始就是这般模样，听大家说他不会老也不会死，资历比伍斋先生还大却硬是屈尊作为护法的职位。他究竟为什么要帮着阴阳家做事，又为什么听从伍斋先生的话，至始至终是个谜团。
　　有人传言，邱老可能和慕容家本家有所关系，和那慕容老当家是生死之交，又有人说邱老只是在这乱世中太过疲乏，想要助这阴阳家完成大业。
　　可是无论哪种说法，这邱老还是邱老，谜团依旧是多的不能解开。而看上去什么都知道的伍斋先生都对着人充满疑惑，天辰作为护法中资历最浅的那一个自然是不能开口多问。

　　在殿廊上等的有点乏味的沧楫稍微正了下身子，这附近充满了伍斋的气息，而在那深处走来一人，可能就是来找他的。
　　可是近些，沧楫就感觉到了，那个人并不是他要找的伍斋，比起伍斋，这个人让他有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面对沧海和宁天的时候一样，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逐渐的，随着那人越来越近，这种强迫感更加强烈，甚至让沧楫警备起来保持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
　　“沧家小鬼，不需要如此拘谨。”
　　那个人完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沧楫甚至有些想要逃跑。他感觉得到眼前的人是对自己真正有着杀意，就像是那天弑魔日那样，神明的杀意。
　　“你是谁，你就是伍斋派来的人？”
　　“沧家小鬼，这么害怕可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啊。”邱锦摇摇头，“我本以为你会比那沧隐稍微从容点，现在看来不过是半斤八两。不过看来你对伍斋没有出现这件事并不惊讶，想必是有备而来？或者说……是神的本能让你早就有了预感？”
　　“我是不是惊讶，这不是重要的事情，你到底是谁，伍斋手下何时有你这等人物？”
　　“哈哈哈，”邱锦在笑声中使了些法，黑色的植物从墙壁和地上猛然长出，将沧楫和邱锦围困在同一个空间中。
　　“黑树的灵气，你是……”
　　“小鬼，我可是和你一样的存在。”
　　神……那一瞬间，沧楫满脑子就只剩下这个字了。说真的如果对方是神明，而现在自己却是如此害怕的样子，那么那个说要弑神的自己变得是那么可笑。别说是弑神，自己全身僵硬的无法动弹。
　　“你是要杀了我？”沧楫害怕死亡，至少在母亲的大仇报了之前他绝对不可以死，就算死亡至少也要将周能言培育成一代魔头才可以。
　　尽管现在的沧楫非常恐惧，可是邱锦本身对于取了沧楫的性命没有兴趣。
　　“小鬼，我知道你来找伍斋干什么。”
　　“……”
　　“是想要用伍斋的命去献祭吧，你的入魔和周能言的不同，需要一个很强大的祭品。”
　　“……”
　　“我可以告诉你，当初宁天献祭的是他全家的命运和他一生的自由，而你既没有家人可以奉献，自身也没有自由可言，所以你就想要剥夺别人的这一切。能懂神言的慕容伍斋可以让血池的恶灵饱腹，绝对是献祭的最佳选择。”
　　“你和宁天认识？”
　　“是的。”邱锦没有回避，反而是露出挺高兴的表情，“宁天算是这世上少有的和我志同道合的家伙，我们都想要做同一件事情，只是两者的方法有些不同。换句话说，像是两个朋友在尝试，到底谁才是可以做到那件事情的人。”
　　那件事情这种含糊的活法让人着实很好奇，可是沧楫知道现在得自己还么有可以询问的权利，就算是询问，那也是询问宁天比较保险。
　　“那你现在是想要和慕容伍斋说我就是沧楫之事。”
　　“要说我早就告诉她了，而不是制造幻象亲自来见你。”邱老这样的回答的确是让沧楫松了一口气，并且他感觉到这个眼前男人的杀意越来越小，那种压迫感也不见了。想了想，沧楫便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海神的儿子，果然和那老家伙有几分相像。”
　　“我可不想听你这般评价。”
　　“哈哈，果然和传闻一模一样，今日亲眼所见，才感到你对沧海这憎恨之深，要不要我来帮你下？”
　　“此话……”
　　“我可以把我的神丹分你一半。”
　　沧楫此时脸上表现疑惑，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眼前的人要帮他，但是他需要这样的帮助。他也不想知道那个人帮助自己有什么好处，但是和宁天混为一谈的人就算是神，也不过时昏神罢了。
　　对于眼前的人，总而言之，沧楫没觉得是什么善类，但是也绝非自己的同伴。可是当务之急，虽然不知道这一切对于邱锦的好处多大，但是对于自己没有坏处倒是真的……但只怕这邱锦想用体内灵丹拖住自己的意识，若是将他神丹献祭，换的自己一言一举被眼前这人所操控那可不是得不偿失。
　　沧楫不想要决定，可是现实的情况让他进退两难。
　　“你大概是不相信我是真的想要帮你们，既然如此，那你何不将我的神丹带回。这些时日估摸着宁天也与你相处，若是不相信邱某，就和那宁老儿说是邱锦给你的神丹，让他决定用与否不是更好？仅仅凭借你海神之子，你也无法与神抗衡，看你这害怕的模样，想邱某只是神末之列，小鬼你可知？”
　　眼前的家伙明显是在摆弄自己的资历，可是自己在这神仙之位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鬼也不过是事实。修行的道行极浅，就算是纯粹的海神与龙女的血统，不过是比那人族还有妖精看的透彻些罢了。
　　实质上，除了摆弄那些下界的棋子，在自己同位或是那些高于自己修行的人他都是束手无策的。
　　他必须获得一种力量，一种甚至可以灭世的力量。只有这种强劲而又令人望而生怯的能力才能真正和那个男人抗衡。就算是被黑暗所吞噬，就算是被力量所毁灭，甚者，将这充满生灵的下界陪葬他都要去毁灭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以及他的同伴。
　　这种对于力量的渴望胜过了沧楫心中的胆怯还有疑惑，纯粹的复仇情绪和对自己懦弱的轻视让沧楫手臂上的神罚再次作痛。身体里魔鬼的血液和在血池听见的声音不断让他越发清醒，慢慢的沧楫那双本应该清澈的眼睛又一次变得血红。
　　“不管你在神丹上做了什么，我知道我都能掌控你的神丹。我会灭世，至少我会杀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把神丹给我……”
　　这样的反应大概是邱锦没有料到的，而且沧楫与魔道的气血融合之精也是邱锦喜出望外的事情。
　　“邱某并不会做什么，看你这么迫不及待……”邱锦笑笑，轰一下，一根黑木插进他的胸口，血液顺着枝干慢慢流下，邱锦不慌不忙，将右手放于胸口前，那血液不知为何慢慢凝聚成为了一个小小的血球。
　　“这是邱某的神丹。”
　　邱老刚刚递上前，便被沧楫一把抢过，“这一切不会让他们知道吧？”
　　“你说阴阳家的人？呵呵，这要是知道那邱某也没办法伪装下去了不是吗？你倒是安心，虽说邱某与你方法意见上不合，但是最终想要做的事情还是一样的。邱某会帮助你们，就算是邱某这辈子最可信的一次了吧。”
　　沧楫此时此刻面无表情，他看着邱锦的模样，再看看手中的神丹，“那沧楫不多言，今日之事算是欠了你老一份人情，但是这人情是否会还，就看你今后究竟是敌是友了。”

　　沧楫话音落下，就变回慕容泗芳的模样，而邱锦也撤下黑木，四周的景色又变成了长廊的墙壁。
　　“那四小姐，在下就不多送了。不过在下还是奉劝一句，这珏世身边本就有些猫腻，就算是先生也不一定能算出。若是四小姐想要更加深入去了解珏世，你今日还是先回吧。替邱某给二当家问好，下次若是在来访，想必先生那时会相见，切记一定要带上二当家同来，还有那公孙葵，也是阴阳家所喜迎之人。”
　　这邱老看上去是要给自己几分提示，那龙洋今日没有在身边果真是引起慕容伍斋怀疑最大的问题。
　　“小女谢过邱老，那有劳邱老给妹妹带话了。”

　　回到密室的邱锦看着脸上有点苍白的慕容伍斋，想是自己去了太久担忧，而一旁的天辰不敢作声，邱锦只觉得有趣。
　　“伍斋先生啊………”
　　听到邱锦的声音，慕容伍斋抬头，看到眼前四大护法之一的邱锦毫发无伤，相比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心里一下子舒坦许多。
　　“邱老……您……”
　　“先生这脸色可不太好。”
　　“这不是邱老去的太久，先生我很是担忧啊。”
　　“哈哈，先生真是好当家，这邱老只是去见见先生的四姐，哪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四姐？慕容伍斋不可思议。
　　“那么说刚才真的是四姐么？可是……”
　　“你是想说龙洋为何没有跟来么？邱某也说了，这四小姐本是来和先生谈那方技阴阳两家联合之事，顺便询问下关于一个叫陆珏世的男子的命理。邱某已经帮忙拒绝，说那只是先生心有芥蒂因而不适合现在打搅。四小姐说过些时日会再带着龙洋一同前来商议，请先生不要担心。方技现在是认了这天下已经是嬴政所掌的事实，方技绝不会再做出叛徒所为。”
　　“姐姐可真是这么说？”
　　“邱某亲耳所听，若是有半句谎言，便是得那神罚在身，生不如死。”
　　这誓言索然听上去恶毒，可是想来，这邱锦可就是神体，又何能对神立誓？
　　慕容伍斋也好，慕容泗芳也好还是那个沧楫。他们只要想要破坏这个江山……只要他们对于这个天之子有所不满，那么对于邱锦来说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都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