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子爱上王子》公路飞行

35、Chapter35

　　扎克利在波斯拱门下对着月亮喝酒。
　　酒是堕落之源，阿拉伯人没有饮酒的习惯，之前扎克利很注重这一点，几乎做到了滴酒不沾，不过现在他很需要一些酒来暖一暖神经和胃部。当然他不会酗酒，酗酒于事无补，他只是在喝酒的时候顺便想一想尼古拉斯，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个晚上，金发的王子站在月光下端着一杯威士忌小醉微醺，他的脸红红的，蓝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很可口的样子。
　　喝完这一杯，他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很舒服，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反而哭不出来了，晚上躺在大床上，他用右手不停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
　　这是准备结婚宣誓的时候交换的戒指，一模一样的两个，只有内环刻着名字缩写。后来婚礼没有进行，分别的时候，他们互相为对方戴上了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算是一种含有特殊意义的纪念。
　　他的舅舅曾经嘲笑过这个戒指，说戒面上的宝石太小了，他当时看着舅舅戴满十个手指的硕大戒指，换以前他会狠狠讽刺对方一番，但是最后他只是笑了笑。
　　当时他和尼古拉斯去皇家珠宝店选购婚戒，经理带着他们看各式各样的昂贵珠宝，尼古拉斯却看中了这一款，这个戒指看起来非常朴素，宝石也不够大，只是成色很透很纯净。为了买下戒指，扎克利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所以对当时的他来说，这个戒指才是最最昂贵最最特别的。
　　为了获得更多的自由，他现在变得很配合，他最讨厌美国人，但是他愿意跟美国人坐下来谈生意，甚至还愿意带着这群美国佬在迪拜吃喝玩乐攀交情。临别的时候，很多人表示欢迎王子殿下到美国来玩。他积极投身到国家基础科学的建设中，并且继续推行妇女的教育改革，在各种国际新闻媒体里，他的脸越来越频繁地被人们所看到。
　　孟台绥尔酋长大人认为，他已经做好了继任成为国王的准备，他对此感到满意。如果扎克利能对他的几个王妃有点儿兴趣就好了，现在他是完全地不碰女人，这让他深感不安，好在一来扎克利不是对所有的男人都感兴趣，他只对尼古拉斯要死要活的，哪怕往扎克利的寝宫送去金发碧眼的美少年，他也会毫不犹豫甚至大为光火地把人赶出来。既然如此，只要防着尼古拉斯一个就安全了。另一方面，科技发达了，不碰女人也没关系，瞧瞧，扎克利的王妃们已经身怀六甲，性别鉴定也让酋长满意，都是活泼健康的男孩。早几年的时候酋长大人还愿意耐心等待，他让妻子旁敲侧击地问儿媳妇，扎克利那方面有没有问题，得到的回答是绝对没问题，所以他愿意等。现在因为尼古拉斯的缘故，扎克利简直彻底禁欲了，这也没什么，既然事已至此，那他也就不勉强了，干脆求助医学，想要生几个就生几个，反正王妃多的是。
　　这一天他看到扎克利从外面回来，在保镖的簇拥下，他一个人迈开长腿走在最前面，他走得这样快，以至于保镖们都紧赶慢赶地在后面小跑着追逐，于是酋长大人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必然要成为未来的国王，瞧瞧他这个当国王的风范，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他让仆人去把扎克利叫过来，他这里有事相谈。
　　不一会儿扎克利过来了，他刚刚脱下长袍，里面穿着挺括的西服，“父亲，您叫我？”
　　“你现在对我用敬称了？”
　　“我一直尊敬您。”扎克利冷冰冰地说道。
　　“哼，少扯什么尊敬，你就是气不过，跟我杠着。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
　　“您说过，我的脾气一直很好。”
　　“嗯，的确很好，但是在你成为国王以前，还要学着谦恭。”
　　扎克利低垂着眼睛，他知道自己如果低着头却抬起眼睛看人，那样子就十分不谦恭了。
　　“你手上的戒指还戴着呢？”酋长大人眼尖。
　　扎克利也没打算藏，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个戒指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结婚戒指？”
　　“是的，或许您不承认这段婚姻，但是这是我唯一认可的。”
　　酋长大人扶额，“真主会惩罚你的。”
　　“我愿意接受惩罚。”
　　“扎克，你真是……”酋长叹气，“我是你父亲，身为一个父亲，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过一辈子。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作出一定的妥协和让步。”
　　扎克利不可置信地抬头，他不敢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孟台绥尔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从来没做过吃亏的买卖。
　　“我可以让他到迪拜来，住进皇宫。”
　　“条件呢？”扎克利很理智地问道，内心压抑住了汹涌的狂潮。
　　“你的第四任妻子虚位以待，还没有确定人选，所以他可以以你第四任妻子的身份住进宫里，条件是不对外宣布他的身份。反正阿拉伯的女人一直深居简出，没人会知道他是个男人。他本来就是个小说作家，也不爱在外面抛头露面，他可以在皇宫里写他的小说，上网聊天都没问题，你看呢？”
　　扎克利几乎要一口回绝，别说尼古拉斯一定会拒绝这样的条件，他自己也无法接受。但是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我得和他商量一下。”
　　“商量？还要商量？他那种乡下来的王子，还要争取自己的名分吗？”
　　“就算是乡下来的，他也是个真正的王子。”扎克利反而心平气和，“我得征求他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那……”
　　“那就算了！”酋长厉声说道，“那说明他根本不爱你，不愿意为你做出牺牲。而你呢，你甚至愿意为了他抛弃王位，抛弃财产，抛弃所有的一切。我亲爱的儿子，你怎么爱一个人爱到这么尊严丧尽的地步，难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你看着他的脸色行事的？”
　　扎克利说了一句让酋长大人差点气昏的话，他说：“我乐意。”
　　酋长大人将要爆发的怒火无声地又熄灭了，他真的觉得累了，轻轻挥一挥手，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滚吧。”
　　“我能找他谈一谈这个事情吗？”
　　“可以电话视频，但是不能去找他面谈。”
　　“不许有监听，不许有第三个人看着我和他谈。”
　　酋长大人闭着眼睛做了个手势，他已经不想和扎克利多说一个字。

　　.
　　扎克利终于在视频里看到尼古拉斯的时候，他显得特别紧张，他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把窗帘拉上门和灯都关上，巨大的液晶屏上尼古拉斯的眼睛被放大了好多倍，简直蓝得触目惊心。
　　“嗨，好久不见。”他说道。
　　尼古拉斯穿着格子睡衣，看背景就是在他家的书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图触摸屏幕，“我真不敢相信……”
　　“什么不敢相信？”
　　“你知道的，我工作的时候不会和人在网上聊，怕受影响，但是这几个月我一直等着你给我留言。我都快放弃希望了，结果你今天突然上线了。”
　　“对不起，其实有几次是有机会的，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干脆不联系。另外，我说出来你不要骂我，我的手机被换过了，号码也是，我……我没记住你的号码。”
　　尼古拉斯咧着嘴笑，很想骂他两句，“你不会想办法查吗？”
　　“我最近……过得比较……比较不好，没心情……”扎克利眼神躲闪，又舍不得错过看尼古拉斯，所以就不断地在低头和抬头之间纠结。
　　“你父亲惩罚你了？”
　　“不算惩罚，总之难以启齿。我想我一定是被衰神看上了，这几个月简直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忍受的，不光是和你分开……”
　　“扎克，看着我！”尼古拉斯诚恳地说道。
　　扎克利鼓起勇气，抬头正视着液晶屏上的尼古拉斯，同样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蓝色的眼睛。“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尼古拉斯看见幽幽的液晶屏幕照射下，扎克利的眼底泛着水光，“我也是，我去迪拜找过你，但是……我的入境申请被驳回了。”
　　“我找你就是谈这个事情的，你听我把话说完，保证不会生气，不会关电脑，不会拔网线，行吗？”
　　“你说，我保证不生气，我怎么会对着你生气？”
　　扎克利深吸一口气，“我父亲作出了一定的妥协和让步，至少他认为是。他允许你入境到迪拜来，甚至住进皇宫，但是他有一个要求。”
　　尼古拉斯专注地在听。
　　扎克利下意识地作了个吞咽动作，“他要你以我第四任妻子的身份住在宫里，足不出户，不能让外界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要你像一个阿拉伯女人一样终身禁锢自己。当然你不必……”
　　“我愿意！”
　　“你不必……什么？”扎克利突然住嘴了，他呆呆地看着尼古拉斯。
　　“是的，我愿意，比起你为我付出的，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你看，我本来就是个宅男，只要给我一台电脑，一根网线，我可以一个人过上好几天。我是个写小说的，这样并不影响我的工作。”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尼古拉斯想了想，“意味着我要当一辈子宅男？”
　　扎克利摇摇头，“意味着你不再是你。我想酋长大人不会容忍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会把你当囚犯一样关起来，而你还不是一个□□女人，你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男人。我都不能容忍其他的□□女人那样过一辈子，我怎么能让你这样？”
　　“我到迪拜以后，就不允许再离开吗？你父亲是这样说的？”
　　“那倒没有。但是我很害怕，在你来以前，你还是爱我的，虽然我们离得很远，可是我们都想着彼此，一旦你到了这里以后，我想当你决定离开的那一天，我们之间也就完了。”
　　尼古拉斯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摇头，“以前我们谈婚前协议的时候，你觉得伤感情，现在我都还没去迪拜，你就把未来想得那么糟糕。好吧，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可是不努力一下，总是不甘心的。我宁肯将来我们彼此憎恨，也好过现在这样。你呢，你怎么想？”
　　扎克利看着他，目光殷切，“那我们，再努力一下？”
　　“我什么时候过去你那边？”
　　“越快越好。”
　　当尼古拉斯乘坐的波音飞机甫一落地，还没有经历任何的入关检查，打开舱门，扎克利就在悬梯下等他。
　　周围站满了保镖和仆人，尼古拉斯走下悬梯的时候还在犹豫，他显得拘谨了一些，但是扎克利跨上前去几大步和他贴脸拥抱，这是阿拉伯式的见面方式，这又是具有特别意味的拥抱。
　　尼古拉斯闻到他白色长袍里散发出来的气味，他想他一定撒了很多香水，而且他今天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配合他的服饰看起来简直不伦不类。
　　没有经过任何的入关检查和烦琐的盘问，尼古拉斯就坐进了加长型林肯，后面跟着一大拨人，各自乘坐黑色奔驰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车队直接从机场离开了。
　　扎克利坐在尼古拉斯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他很有一种扑上去按倒他的冲动，车里的空间也足够大，但是不行！周围都是眼睛，尼古拉斯才刚刚来，他不能太冲动，惹急了酋长大人对他，尤其是对尼古拉斯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个宫殿是……是粉红色的，我想你见过……”扎克利不安地说道，“你别担心，我正让工人加紧油漆，把它刷成白色的。你喜欢白色吗，如果不喜欢还可以改。”
　　“白色挺好。”
　　“我正在争取，让你平时想出来的时候，可以出来逛逛，不用坐牢似的关在里面。”
　　“以前我在迪拜都逛熟了，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逛的。”
　　“我不想你受委屈！”
　　“扎克，不要总觉得我受了什么委屈，是我自己愿意的，如果我觉得委屈，我会离开。”
　　扎克利还是很不安，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外围的人都是他派过来的，我没办法插手，但是里面我都派了我的心腹过去，我把法鲁格和帕特里克留给你，他们在我比较放心，巴赛木是个没用的东西，但是他忠诚，所以我也让他过去你那边。”
　　“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事实上，当天回到皇宫，扎克利就被告知——这么做，不可以！
　　酋长大人那边专门有人来负责尼古拉斯的起居，既然宫殿里住的是第四任“王妃”，女眷出入的地方怎么可以有男人？而尼古拉斯又是个男人，所以找宫女服侍他显然也是不合适的，最后的结果就是，神通广大的酋长大人找了几个老宫女过来，全部老眼昏花，连走路都跌跌撞撞，他让这些老太太照顾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没有表示异议，扎克利简直气昏了，他觉得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服侍好尼古拉斯，但是把人全撤了，让空荡荡的宫殿里只住一个人，显然又是不合适的。所以最后他也只能屈服于酋长的安排。
　　当天晚上，扎克利要住在尼古拉斯的寝宫，也被阻止了，这倒不是酋长大人的命令，而是从艾米娜处派遣了经验丰富的女仆来教导第四任“王妃”各种宫廷礼仪，甚至还有几大箱子的衣服送过来，全都是华丽的阿拉伯礼服，当然，是女人穿的那种。
　　“这个女人！”扎克利一脚踢翻了箱子，“这算是侮辱吗？”
　　尼古拉斯坐在沙发里，心平气和，“她知道我住在这里吗？”
　　“厄……不知道。”
　　“那就不怪她。”
　　扎克利心中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他看着尼古拉斯，道：“我觉得你坚持不到年底。”
　　“你在慕尼黑跟别人合租房子，一直坚持了很久。”
　　“那不一样。”
　　“本质还是一样的。”
　　扎克利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当他遣退艾米娜派来的女仆，走到里间想再安慰尼古拉斯的时候，他发现尼古拉斯正弯腰自己收拾那些散落的女人衣服。
　　“扔那里别管了。”扎克利把他拉过来，两个人坐到沙发里，他再一次拥抱住尼古拉斯，和机场的拥抱不一样，这一次他特别缠绵，“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今天晚上……我想留在这里。”
　　“你先回去吧。”
　　“啊？”
　　“我住进来的消息，既然艾米娜知道了，别人也应该知道了，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你这是要和别人分享我？”扎克利声音都变了，这不像尼古拉斯，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太诡异了。
　　“当然不是，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希望你和艾米娜离婚的，可是你们的法律里不允许离婚，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那是你的婚姻。现在我好像牵扯进来了……总之一团乱麻。今天我想一个人呆着，想一些事情，毕竟有些决定，在吉诺威亚作好了，到了这里，情况又会变得不一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如果我觉得这里OK，那我再留下，真的留下来。”
　　扎克利点点头，“这样也好。”
　　送别了扎克利，尼古拉斯一个人在露台上发了一会儿愣，不久内线电话打进来，他走到屋里摘下墙上的古董听筒，一个女人的声音告知，“殿下，酋长大人希望您尽量在室内呆着，别让人看见有男宾出入，这样会传闲话的。”
　　尼古拉斯心里一惊，没想到监视已经如此无孔不入，他放下听筒，在房间里踱了一圈，然后抄起箱子里的一块面纱，像阿拉伯女人一样把自己的脑袋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在镜子里看了一会儿，他取下面纱，摇摇头，自言自语，“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