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猎户和小娇娘》酒小熹

13、[13]

　　寒风瑟瑟，天色渐晚，周遭林子里总是传来各种怪异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姜菀一边数着数，一边在心中祈祷着他快些回来，再快些，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树丛里一旦有什么动静都能让她吓一大跳，她甚至已经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他在回来的路上了，就快回来了。

　　景琰还是顺利猎到了那头野猪，但他没打算往回走，反倒是一股气头也不回的往木屋的方向大步走，这山林里道路崎岖复杂，那个女人不可能找的回来，就这样就此分道扬镳吧，对谁都有好处。

　　“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姜菀冷得瑟瑟发抖，眼睛四处看着周围，希冀他可以现在就出现，“一千……”
　　可是并没有，并没有如她所愿，一千个数数完了，他怎么没有回来呢。

　　姜菀又冷又害怕，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头顶上，姜菀伸手出去接到了陆续从天而降的东西，是雪花，她抬眼望去，下雪了。
　　这场大雪似是有预谋而来，突如其来让人毫无防备。渐渐地这雪越下越大越来越密集，漫天飞舞，尽情掩埋覆盖着这片大地，这座山林。

　　景琰几乎都快要回到家，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这一场大雪的来临，竟让他坚定的心产生丝丝动摇。
　　如果他算的没错，这个时刻那个女人应该早已经按着他指的路下山去了吧，下山以后是一条平坦的大道，一直往前走便能直达最近的县城。

　　她身上携带的干粮够她吃几天，景琰还给了她弓箭让她自卫，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没什么亏欠的。
　　他好不容易隐姓埋名生活下来，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或者随时在他身边引爆的炸弹，更何况那个女人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更没有理由再留下她。

　　想到这，景琰铁了心继续向前走。

　　雪越来越大，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稍，还有手上的那把弓箭上，景琰走着又忽然顿住脚，万一那个女人是个笨蛋不肯走怎么办，不，不会的，这天底下哪会有那么傻的人，景琰戏谑一笑，刚要走又突然刹住，可偏偏那个女人就那么傻怎么办？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被困在这样的山林里，又遭遇暴风雪，必死无疑，即使有幸活下来，也会成为夜间出没野兽的饕餮大餐。
　　可即使如此，又与他何干，那个女人的生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景琰毫不在意继续大步往前走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结果没走上十来步又毫不犹豫折返，连走带轻功往那个地方赶去。

　　姜菀很冷很冷，只能蹲下身来缩成一团取暖保持热度，她的身子不停地发抖，上下牙齿打着颤，从天而降的大雪已在她肩头和头顶堆积了些许。
　　她固执地不肯独自下山，固执地要在原地等他回来，固执己见深信他不会丢下自己不管，她只是想要证明一次，自己内心的判断。

　　景琰最终还是赶了回来，一眼瞥见那个缩成一团蹲在那里的小小身影，内心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你是笨蛋吗？”

　　姜菀的身后忽然传来这样一道声音，是他的声音，他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姜菀缩着手缓缓站起身来，脸颊已冻得快没知觉。

　　“为什么不下山去。”景琰质问的语气，且听起来像在怒火上。
　　“我……我想在原地等你……”姜菀结结巴巴开口，冷得声音发颤，一双眼睛红红的，景琰见了瞬间气消了大半。

　　“算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走吧，先找个山洞过夜。”今晚这样的情况，两人也是回不去了。
　　姜菀点点头，老老实实跟在他的后头走。

　　只见前头的景琰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出来，三两下便点起了一只火把，照亮着前方的道路，尽管飘着雪，却依然不影响火势，反倒因为风的加持，大火越来旺盛，脚下的雪渐深，每走一步也变得愈发吃力。

　　景琰对这一带很熟，很快找到了一个就近的山洞，里面甚至还有残留的木炭的痕迹。
　　“把东西都放下，拣点干柴回来。”景琰瞄了她一眼。

　　姜菀笨拙的放下所有的东西，正要慢吞吞的离开山洞，又忽然被景琰给唤住，“算了，还是我自己去，你留在这。”

　　“哦……”姜菀望着他大步走了出去，一下子便消失在视线里。

　　唯一的一只火把被景琰留在了洞内，就着亮光姜菀把一大堆东西给收拾了一下，整理出一片较为干净宽敞的区域来，没一会，景琰抱着一大摞干木柴回来，手脚麻利蹲下身来生火堆，此时的姜菀站在一旁像个无所事事的人，好像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火很快点了起来，景琰再次站起身来，“我再去拾些柴火回来，保证今晚够用的，你注意看着火堆，别让它灭了。”

　　“我还能做些什么吗，可以交代我去做。”姜菀喊住他。
　　“那你把兔子洗了。”景琰面无表情说。

　　“可是没有水……”姜菀话说到一半被打断。
　　“用雪洗。”说完，景琰已经走出了洞外。

　　？？？
　　姜菀回头瞥向地上的两只兔子，心底里觉得有些残忍，可是没办法，人活着也要生存，索性心一横咬咬牙拎起兔子来到了洞口处，强忍着恶心与不适，完成景琰交给她的任务，况且眼前的这一切，也都是她该慢慢学会适应的，她早已经不再是姜家的大小姐了。

　　景琰再次回来时，带了更多的木柴，足够烧到他们第二天离开山洞，彼时，姜菀也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清洗干净两只兔子。

　　“干得不错。”景琰轻微瞥了一眼，难得的褒奖。
　　接着，景琰拿出随身携带的锋利的小刀，削出两根木棍来，一头尖一头平，将两只兔子分别穿好，架在了制作好的木头搭建的烤架上方，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姜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敬佩极了，蹲在火堆旁烤火忍不住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从小就会。”景琰顿了顿，抬眼问，“很奇怪？”
　　姜菀摇摇头，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过往，一定是难以开口的吧，她并不会刻意去打探对方不愿启齿的东西。

　　“一个人生活，总还是很辛苦的。”姜菀感慨道。

　　“没什么是习惯不了的。”景琰望着熊熊跳动的火焰，眼睛里似是覆上了一层冰霜，口吻极其冷漠。
　　姜菀点了点头，抬着两只手烤火，是啊，他说得没错，没有什么习惯不了的，就像是现在，姜菀也逐渐开始适应了，脱离姜府，脱离宝璐，脱离被人服侍的生活，更别说像景琰这样的人，能够自给自足，一身超强的武功，好像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一个人久了没人说话，真的不会感到孤单么……”姜菀喃喃着，似是对着火堆在说话，又像是问景琰的问题。

　　“这样的世道，孤单总好比过险恶的人心。”景琰面无表情往火堆里添着柴。
　　姜菀顿了顿，十分天真的望着他说，“但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居多…你就是个好人。”

　　景琰的心颤了颤，眼眸顺着火光跳动，好人？呵呵…一个钟头前，他还想把她扔在这山林间自生自灭来着，现在说他是好人，多么讽刺啊。

　　“其实…大家一直当我是傻子，但我心底里什么都明白。”姜菀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不理会一旁的景琰自顾自说起来，“小的时候，妹妹打翻了爹爹最爱的青瓷花瓶，却谎称是我做的，我娘亲去世的早，没人在我背后撑腰，爹爹最后还是罚我跪了一夜的祠堂，这些说起来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却有很多很多，不计其数，遍布了我整个成长历程。”

　　姜菀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他们一开始便打算将我嫁给员外，我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我敬重我爹爹，却又不解，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就因为我娘亲不在了么。”
　　姜菀说着，鼻尖止不住的发酸，声音夹杂着哭腔。

　　景琰一听顿时有些慌乱，“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姜菀摇摇头，又吸吸鼻子，“那些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是我没法逃掉的命运。”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忽然说出了一句让景琰十分意外的话。

　　“其实今天…你是打算丢掉我的对吧。”
　　景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击打了一下，一时间嗓子也被人掐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姜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但我……和自己打了个赌，赌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结果你真的回来找我了。”说到最后，姜菀大大的绽开笑容来，笑开了花，看着十足的傻。

　　“你可真的是个笨蛋。”景琰咬着牙愤恨道。
　　居然有人蠢到，玩这种赌注。

　　下一更周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