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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冤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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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就地一滚,往旁边闪开,顺势躲入一株大树后面。岂料喘息未定,又一束红芒竟是穿树而过,直照在他大腿上!他立即便觉一阵火灼针刺般的剧痛直入骨髓,两只眼睛都冒出金星,拼命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叫出声来!
他知晓厉害不敢在此多待,瘸着腿奔向墙头,想要按原路逃生。却又有数道红芒一齐袭来,分别往他头,肩,腰,足六处要害钉去!
他大骇失色,施出看家幻术,化为数道白烟分往不同方向逃去!
那数道红芒略一迟疑,瞬间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地化为一张红色光网,铺天盖下,将狐狸幻出的数道白芒全部罩在其中!
狐狸惨叫一声,幻术尽散,自个儿变成狐狸原形,穿着人类衣服,被红网紧紧束裹着蜷在地上不动了。
一句无量佛号念出,一名老道自假山后走出来。他发须皆白,面皮如婴,身披太极图道衣,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说来也怪,雨势虽狂,风势虽大,却近他周身寸许便再不能犯,是以他不拿任何雨具,衣服却是干爽的。
老道身后还跟着一个道童,面容极为清秀,约么十岁左右年纪。左手撑一柄油伞,右手执一面黄铜古镜。他宝贝那古镜比宝贝自己还多些,大半个伞都移在捧着古镜的手上,自己却有小半个肩头淋在雨中。
老道瞥眼狐狸,见其倒在泥泞水中丝毫不以为意,冷哼道:“祸人孽畜,死有余辜。”
道童怯生生走前几步,却又离狐狸有段距离,道:“师父,它真死了吗?”
老道道:“观此妖道行不过数百年而已,摄妖铃下焉得幸存?你且踢它一脚,若它还动,就再用照妖镜照它!”
道童抬脚,却不敢踢实了,只轻轻碰碰狐狸,见他确实不动,方回首道:“禀师父,摄妖铃好用得很,它确是死了。不用照妖镜了。”
老道念了几句咒,拂尘一甩,自地底及周围树从中飞窜出数枚金铃,个个指甲大小,声音清脆,缓缓落入他掌中。于此同时,狐狸身上的红芒光束也渐渐消散。
这时又有几人过来,为首一人头戴乌纱,身着官服,有仆侍专为他撑伞,旁边几人都是手下衙役之类,手拿绳索棍棒,俱都一脸惧意地盯着狐狸。
县官对老道十分恭谨道:“敢问仙长,这妖孽可是伏诛了?”
老道道:“不假。”
县官欣喜施礼道:“如此多谢仙长。还我一方太平。”又道:“幸喜仙长事先算得鄙处有难,及时前来施救,不然鄙人全家老小尽遭毒手!”
老道并不还礼,淡道:“修炼之人本该降妖除魔,大人不必挂齿。倒是此妖道行不深,恐非奇祸之首,或有同党,仍需尽数诛去,放可真保太平。”
县官道:“有劳仙长。”
老道看看狐狸,又道:“此妖身披人服,必新害一人,请大人明察善后。”又对道童道:“真嵩,你且将此妖尸焚化成灰,以免后患。”
县官与真嵩道童皆恭敬应是。
老道再不多言,拂尘一摆,身子竟是腾空而起,穿云破雨飞往高空去了。
县官目送老道离去,赞叹连连自去休息不提。真嵩却是对着狐狸发起愁来。
师父说是要焚化成灰的,但此刻大雨倾盆,又哪里燃火去?弄到厨房做成烤全狐吧,他又没胆子吃妖怪。于是一番思量,便在花园中草草挖了个坑将其埋了。打算着待到天晴之日再刨出火葬。
真嵩回到房里,仔仔细细把那面黄铜古镜擦试干净,又小心地藏在枕头底下。他随便吃了些点心,便在床头打坐用功。师父之所以将他留在这里,一是因为他道行太浅,去不得凶险万分的玉垒山,二则是叫他保住这城中太平。只可恨他跟着师父的日子太短,又没诸位师兄的资质好道行高,只能做这一点微末的小事。可也幸喜因此保得了性命。
用功至三更时分,他隐隐约约觉得窗外似乎有动静。就好像有什么人用指甲轻轻击打着窗格一般。可又不是很响。他起先以为是风雨吹起砂石所至,并不在意。但隔了一会儿,那响声愈来愈强,最后竟变成了猛烈撞击着窗子,似欲闯入一般!
真嵩吓了一跳,忙睁眼去瞧。这一瞧不要紧,那窗子似有感应一般立时破开!一股子阴风吹将进来,桌上蜡烛顿时熄灭,室内温度降到冰点,阴测测的好不慎人!
真嵩忙从枕头底下摸出照妖镜,擎在自己身前,壮着胆子喝道:“大,大胆妖孽,半夜三更竟敢行凶?看我不收了你!”
打开的窗子在风势下一开一合的,发出吱嘎吱嘎挠人心肝一般的刺耳响声,细密的雨丝打进屋里,带来阵阵阴冷。然而除此之外,再不见任何动静。
真嵩吁了口气,暗笑自己太紧张了,他缓缓放下照妖镜,想要起身把窗子关上。却在此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窗根下钻出:“妖孽不在半夜三更行凶,难道要在光天化日行凶?”
真嵩一个激灵,忙又举起照妖镜,那声音立即消失。他再不敢放下镜子,颤抖着声音却正色道:“自然光天化日也是不准的!无论何时妖孽都不可行凶!”
这回却不用他放下镜子,那声音便又响起,阴测测地笑道:“哼哼,无论何时妖孽都不可行凶,无论何时人却可行凶!”
真嵩一怔,道:“人也不许!人和妖孽都不可行凶!”
那声音突然尖厉起来:“胡说八道!你适才明明行凶过的!”
真嵩身子一颤,叫道:“我没有!”
那声音道:“呸!”
真嵩怔住。师父教过他讲理,可没教过他骂人。那个“呸”字在他听来十分新鲜,却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嘴。
那声音沉寂了一会儿,不见真嵩回话便又响起。比之前更加阴森,和着萧萧风雨,在漆黑的夜里拼命地凄测地喊:“我好惨啊……我好惨啊……”
真嵩只听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抖着舌头叫道:“你,你为什么好惨?”
那声音道:“我一生行善积德,却莫名其妙被人打死了。尸身不得安葬,还要被和在稀泥里,忍受雨水侵蚀。好惨啊好惨啊……”
真嵩不仅同情道:“那真的好惨啊。”
那声音又愈发更大声更凄厉地喊:“好惨啊好惨啊……”
真嵩只听得后脊梁直冒凉气,连捧着镜子手都有些发麻,忙叫道:“你别再喊了,听着怪怕人的!”
那声音却不停止,反而愈来愈响。
真嵩急道:“你,你再不收声,我可要用照妖镜收你了!”
声音蓦止,即而厉道:“还说你没有行凶!刚才我可伤着你一根汗毛了?竟然要用照妖镜收我!”
真嵩顿时语涩,吱唔道:“我,我,我只是吓吓你,可没想真的收你。”
那声音叱道:“你说谎!你一直捧着那破镜子,就是要寻机收拾我呢!”
真嵩道:“才没有!我是为了防身才这样的。”
那声音厉叱:“说谎!说谎!等一会儿你就要出来用破镜子收我了!”
真嵩道:“我不会的!真的!”
那声音道:“那你把镜子放下!”
真嵩一呆,却又更瓷实地抱住镜子。这回他的表情已由方才的惊慌转为坚定,大大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精芒,怒道:“大胆妖孽,竟敢行施诡计骗人!”
窗外风雨更狂,除了那扇已经打开的窗子外,另几扇窗子也都鼓荡起来,仿佛有许多只巨大的怪物要扑将进来!那声音更发出刺耳的尖笑,“哼哼,就是骗你了又能怎么样?刚才那些废话就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才说的。我已经用法术换了你的破镜子了,你现在拿的不过是个照不出任何东西的赝品!”
真嵩大惊!忙低头察看镜子!
便在他将镜子翻转,察看镜面的同时,一道白芒如闪电一般从窗口窜入!
真嵩还未来得及瞧清是个什么东西,照妖镜已脱手而出!他方欲大叫,只觉喉咙一紧,似被钢钳掐住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来者正是狐狸!
他浑身沾满雨水泥污,银色的长发糟乱不堪,胡乱粘在脸上、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着数道烫伤似的红痕,右腿的大腿上更有个血肉模糊的伤洞,正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他脸部肌肉抽搐,显然是在忍耐极大的痛楚,嘴角却含着一抹冷笑,看着真嵩的眸光中更是带着三分讥讽鄙夷!
真嵩被他掐得呼吸困难,以为他想扼死自己,拼命挣扎!怎耐一个十岁幼童的力量又如何敌得过千年妖怪?只动了没两下,便被狐狸扼得晕了过去。
狐狸把他扔在地上。又从床上扯了被单,把左手中提着的照妖镜包起来。他不敢使镜面冲己,是以将镜子倒扣着包裹。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对包裹施了幻术,使其变成一根细小的尾巴毛,天衣无缝地系在自己的尾巴上。
做完这一切他突然面露痛楚,再也坚持不住,呻吟一声,软软瘫倒。
赵阿吉恬不知耻地抱着姓江的,任由人家拖着走。她以为凭自己那熊身份量,那人就算走也走不了几步。可眼瞅着都能望见村庄了,那人还是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她不禁有些发怵,怀疑自己这死缠烂打的招数是不是用错了对象。
姓江的感觉赵阿吉手臂一松,马上料到她要逃跑,长臂一圈,将其反抱住。
赵阿吉又怒又羞,以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语气骂道:“色狼!变态狂!不许抱我!”
姓江的也脸色微红,幸喜夜色深沉瞧不大出来。他虽是一言未吭也不肯放下赵阿吉,却不自觉把手往袖口里缩,尽量不使手指直接碰触赵阿吉。
于是赵阿吉便自食恶果,极不情愿地被带到了朱寿面前。
朱寿吃泡菜吃得郁闷无比,巴巴地盼着姓江的能成功带回烧鸡。然而随着时间愈来愈多地流逝,他心底的这种渴望慢慢地逐一变成了失望。当他看到姓江的浑身湿透胸前挂着个黑白相间分明不是烧鸡的家伙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种失望就变成了绝望。
他叹气摇头,任命地再夹一块泡菜塞进自己嘴里。
刘管家见状,皮笑肉不笑地道:“江兄弟辛苦了。竟是找来这么大只烧鸡。”
姓江的道:“刘管家取笑了,兄弟无能,只抓到这个小贼。”
未等刘管家说话,朱寿便有气无力地晃晃筷子道:“放了吧,又不能为了区区一只烧鸡就治他的罪。”
刘管家和姓江的同时拱手道:“主子真是仁厚。”
赵阿吉趁姓江的放手时,忙从他身上滑下。朱寿只挂念着烧鸡并未看清楚她,她却已认出了朱寿。她这会儿虽还在痛惜拿不到烧鸡无法请狐狸教自己幻术,但更多的却是觉得对不起朱寿。人家慷慨地请自己吃饭,自己还未还情却抢了人家的吃的。真格羞愧难当。
她见朱寿吃泡菜吃得愁眉苦脸,便慢慢挪过去扭捏道:“嗯……等天气好了,我给你弄兔子吃。”
朱寿闻言抬头,见着她愣了一下,即而笑道:“啊!原来是你!”
赵阿吉更扭捏道:“嗯。是我。对不起,是我拿了你的烧鸡,不过,我不知道是你的,不然……”
“这不打紧!”朱寿打断她笑道:“这间食材太少,待得去得别处,你再想吃多少烧鸡我都请你!”
赵阿吉感激涕零,“你太好了!”
朱寿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蓦地止住,神秘兮兮地凑近赵阿吉耳边道:“喂,你是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