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的世子》无边客

5、第 5 章

　　“世子，念七甘愿替你受苦，没有人比世子待念七更好。”

　　于小世子而言，最初舍予的不过是份难以下咽的饭，在念七心底，当小世子真心诚意把饭推给他的一瞬，远不及一饭之恩如此简单，而是恩重如山，深似海。

　　小世子颤巍地在雨下接他离开时，炼狱里走过一遭的念七突然活过来，明白这世间还有光在他的身边，他并非行尸走肉的存在。

　　沈稚欢听完念七一番话，不由沉思。他费力地抬高手臂，抱上念七的脖子，脸轻轻贴着靠，因为烧热，吐息的气音格外烫。

　　“念七，你真好。”

　　比起念七遭受的苦，这帮土匪只将沈稚欢关押在柴房中，他不用承受日晒雨淋的摧残，更没有人打他骂他，他们仅是把他当成狗一般锁着。

　　沈稚欢反复呢喃：\"你真好。\"

　　念七笑了笑，再三安慰:“世子当真无需为念七忧心，劳改场规矩看似多，但只要每天完成他们派遣的任务，这帮土匪给的饭食倒不差，至少不用担心每天都饿着肚子。”

　　“念七可有挨打？”沈稚欢追问。

　　“刚到劳改场第一日，念七还未懂那地方的规矩，身上吃了些拳脚功夫。”搂在脖颈的手臂环紧，意味着小世子焦虑不安。

　　念七拍了拍小世子的手背，又道:“吃些苦头也好，第二日我便学会察言观色，知道遇见哪些人需绕开走，哪些人是不能惹的。而有些人，暗中给些好处，就多了个帮手。”

　　这是念七辗转多地吃了太多皮肉苦头，不得不适应的生存之道。

　　沈稚欢圈在念七脖子的手往下一滑，窸窸窣窣地解开对方衣物。

　　念七温和纵容地任由小世子眼睛往自己衣物里钻，少顷，小世子抬起面目狰狞的脸，唯独一双亮晶晶的眼挂在脸上，微白的唇咧开，露出牙齿笑:“念七身上没有新伤。”

　　念七摇头，倒是小世子，病了几日不见好，一丝精气神也不见。

　　沈稚欢脸上脱落的皮一层层白里泛着黑的向外翻，摸上去有点硬，想来离结痂的日子不远。

　　他摸了摸温驯伏在膝盖前的小世子，说道:“世子，这几日切记勿让脸沾到水。”

　　“我好久没洗脸了，这儿也没有铜镜，只是脸疼了好长一段时日。”沈稚欢郁闷又好奇地问，“念七，我如今的相貌当真丑陋不堪么？他们都喊我丑八怪，我见不着。”

　　“……世子还是不要看到的好。”为免伤去自尊。

　　沈稚欢还要再问，念七转移话题，告诉他：“再过些时日，世子脸上的皮肉便会结痂，切记毋用手抠挖。待痂慢慢脱落，世子整张脸就换了肌肤，会好看的。”

　　只是……

　　结痂后小世子的脸更好看不到哪里去，一个满脸布痂的人，念七得想方设法不让小世子去找镜子。

　　“脸痒，他们也不打水过来让我洗脸。”沈稚欢开始吐苦水，失落道，“还笑话我的脸洗了跟没洗一个样。”

　　\"不准本世子离开半步，解手都得在柴房解决。\"沈稚欢愤懑，紧接着眼神带怯，挂在念七脖子的手松开，催促对方，“念七，你快离开吧，不要熏着了。”

　　“念七没有嗅到奇怪的味。”

　　“当真吗？”沈稚欢迟疑地目光落在别处，又收回来，郁闷道。“我挖了个坑用土埋好了……”

　　\"念七，真的没有气味吗？\"

　　念七说有，小世子颜面无存。于是坚定摇头，“没有。”

　　“世子，你先躺下休息，念七去打盆水给你擦凉，柴房太闷，给你擦擦手脚会凉快些。”

　　沈稚欢说好，勾在念七衣摆下的手慢慢松开。倦意如潮水淹没了他，眼皮渐渐地撑不住，依稀之间有块东西扫过他的脖颈，之后到手脚。冰冰凉凉的蔓延着身躯，平复体内升起的烧热。

　　念七看着睡熟后的小世子叹息，方才他外出打水，与土匪商量过能否将小世子转移到环境好些的屋子安置。

　　小世子身骨矜娇，闷热的柴房不利于他的病情恢复，可土匪口风严实，说只要小世子还有一口气就好。这帮土匪答应朝廷将小世子活着放回去，却不顾他病成什么样。

　　夜后受海风影响，下了一场雨。念七将门推开，让风钻进屋，驱散闷热。

　　沈稚欢睡眼惺忪地坐起，一盏豆火顺着风摇曳，土匪给他们的蜡烛都是最小支的，屋内黑黑胧胧，照不清地上的鞋。

　　他光着足下地，念七在门外用盆接水，瞧见他，便招呼他进去避雨。

　　“念七，快回来。”沈稚欢扒在门口不走。

　　念七将盛了水的木盆抱回柴房，先给小世子洗干净脚，才用剩下的水沿地面洒，降低闷热的气温。

　　他准备走到小世子埋土的那小块地方，就听小世子急喊：“别过去了。”

　　念七本来想跟小世子说不臭，眼见小世子再度准备赤脚过来，只好退开，保证自己不会靠近。

　　雨过天晴，翌日，念七与负责看守的土匪商量，由他带小世子到屋外解手。

　　小世子不用像只猫儿般守着他解手埋土的一小块地，寨里的茅房味重，没靠近门外，他就不敢进了，杵在原地眉头直皱。

　　“念七，我还是回屋里吧……”

　　念七哑然，往附近取了些木柴，再添枝叶用以遮挡，亲自为小世子动手搭了间新茅房。

　　过路的匪徒看到，笑话小世子跟个娘们儿一样怕让人看了自己屁/股。大老爷们坦诚相对，比这个比那个，寨子里的女人都比小世子豪放。

　　听完土匪的恶言恶语，人走远后，沈稚欢闷道:“我不是女人。”

　　念七自然向着他：“世子不用跟他们计较。”

　　念七留在沈稚欢身边悉心照顾几日，沈稚欢烧热已退。他担心念七不能继续留在身边，于是瞒着土匪对外称病，去哪儿都得念七同行。

　　沈稚欢体弱单薄，走两步能让风吹着飘起来，念七愈发照顾有加。

　　寨子里纷纷议论开，说小世子的日子过的比几个当家要快活的多。何况寨内不养闲人，世子沦为他们的人质，凭什么要在他身边添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就是个娘儿们都不如的东西！”

　　“满脸血痂，令俺作呕！”

　　匪徒们对小世子的讨伐声日渐深重，不久之后，话传到几位当家耳中。当天，小世子与念七还在用饭，匪徒破门而入，手里拿着麻绳，嘴里咒骂着将他们绑成粽子，压到情义堂。

　　堂上依旧是三位当家，三当家饮了酒，醉醺醺的靠在座椅前打量小世子与念七。

　　二当家道：“世子，可知今日你为何会被绑上情义堂？”

　　二当家是三个匪头中学问最高的当家，遇事能讲道理时他懒得动手。

　　“咱们情义寨从不养闲人，简而言之，寨子内上到我们几个当家，下至俘/虏，全凭干活吃饭，只有一种人可以吃白饭。”

　　三当家冷笑：“唯独逝去的弟兄们，咱们心甘情愿供奉他们，死人，才配得上只咱们情义寨的白饭！”

　　二当家微微眯眼，笑着打量沈稚欢：“小世子，你是死人吗？”目光一转，凝视念七的眼神恍惚闪出几分温和缱绻，“你可是死人？”

　　沈稚欢与念七齐齐答不出话，脊背渗出凉嗖嗖的冷意。二当家像一条毒蛇，窜在他们背后吐出蛇信。

　　“大哥，这两小子你看该如何处置？”

　　二当家是条阴毒的蛇，三当家是只暴躁的野狗，这一蛇一狗，对大当家秦无庸却伏低姿态，无半分不尊敬。

　　银色的铁面具遮着秦无庸一半的面容，看不出神色的喜怒变化。

　　“叫人带他们去劳改场，”秦无庸看着沈稚欢，道，“世子，在朝廷将赎金送上寨子前，你也不过是情义寨里的一名俘虏。想吃饭，就去干活，只要能把活着的你交给疆国，无论断了胳膊还是缺腿，我想朝廷也不在意。”

　　沈稚欢无话可辨，他与念七被匪徒推着向外走，不一会儿，秦无庸喊停，让人单独带着念七进去。

　　“我听弟兄们说你识药草。”

　　念七低头：“认得一点，只会做些简单的止血活。”他自嘲，“邑奴生来就得要遭打骂，没有大夫，只能由我们自己医治。”

　　秦无庸道：“你留下，给寨子内有伤的弟兄们疗伤包扎，做好了有你一顿饭。”

　　念七的饭碗有了着落，小世子三餐未落。他走走停停，发现念七没跟上来，任着匪徒推搡破口大骂，一路到了沿海岸，一艘渔船靠在岸边，有匪徒放哨。

　　沈稚欢被赶上渔船，他问匪徒念七哪儿去了。

　　“你个娘儿们兮兮的丑东西，再多嘴老子缝了你的嘴。”

　　沈稚欢屈从匪徒的要挟，敢怒不敢言，他一路乘着渔船往海岸的另一头靠近，水浪粼粼，他只低了头，便瞧清楚自己犹如恶鬼修罗的丑貌。

　　他眼睛一晃，险些翻入海水当中，喉咙压抑着哽咽：“本世子的脸……”

　　道道血痂可怖，瞧一眼便不敢再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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