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道》平菇菇

43、狸道43

　　回到车马停的地方，火已经生了起来。

　　权箜向商人致歉，“方才到溪边转了一会散散心，劳先生担忧了，抱歉。”温文尔雅而又谦恭，权箜对这些礼仪方面的总是能做的很漂亮，不让人有恼怒的空间。

　　“回来就好，快坐下吧，仆从猎了一些山鸡野兔，就着瓜果，权公子来用些吧。”商人招呼着他却半转过头，眼中似有有一丝失望，叫人看不明白。

　　一群大老爷们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能美味到哪去，中规中矩倒也勉强能入口。权箜吃不来这些，只吃了一口，吃了块瓜果，就退到了树干旁。

　　他拿起随身带的一卷书册，是他自己整理的平时不太记得牢的知识。他侧坐让火光照过来，小声背诵着。

　　琴梧一跃跳到一旁的一株树上，侧躺着看向权箜，看他认真背书的样子，一时有些痴了。

　　他羡慕权箜有自己的目标，还有能力去实现它。羡慕他意气风发，恣意潇洒，不被身外之物所拘束。敢想敢做敢冲。

　　他得了权家世世代代的香火，功德万千，要比一般人修仙来的容易的多，虽然他只有五百余年，却比得上他人千年的修行。只是想要得道，须得脱离琴身的束缚。

　　他生于古琴，亦缚于古琴。

　　只是他脱离了束缚的话，古琴会粉身碎骨。琴有灵后生纹，琴无灵则自碎。

　　不知不觉已近半夜，权箜靠着树干沉沉睡去，火堆时而炸一点火星子，一个值夜的家仆守着火堆，时不时加点柴火，众人都围着火堆找了地方歇息。

　　只有权箜一个人缩的远远的，夜色苍凉，打在地上，旁边的草地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琴梧抬手挽了一个结界，罩住权箜，不让外界的寒冷侵入。被隔断了寒冷，身体逐渐回温，拢了拢身上披着充当被褥的冬衣，权箜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

　　琴梧放完结界，把手放到头下，望着天空。

　　他真的想成仙，他看腻了这尘世，想去没去过的世界看看。

　　人有牵挂，所以留恋尘世。

　　天色初晓，被光线刺的睁开眼的众人从梦中醒来，火堆被霜打湿了，冒着烟。

　　“几时了？”商人问道。

　　“老爷，差不多卯时了，可以启程上路了。”
　　（卯时：早上六点）

　　“简单洗漱一下吃点干粮就赶路吧。不出两个时辰应该可以到下个县城，争取今日能到丹州。”丹州是下一个州，出了丹州，再跨一个荆州，就可以到云州了。约莫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是！”

　　一路车马劳顿，就这样过去了二十二天。

　　这日中午，众人停在客栈吃午饭

　　“不知先生家还有多远，我们应该已经进了云州境内了吧。”昨天他看到了界碑，他们现在已经在云州了。

　　“没错，只是张某家在城中，今日下午就可以到了。权公子先随我到府上住些时日，等觅得一处好的住处，公子再搬走吧。”

　　他出来乍到，确实不熟悉云州物价之类，冒然寻个住处，定然要被宰。

　　他感激的看着商人，“多谢先生一路帮助，在下无以为报，日后先生若有用得上权某的地方，尽管说。”商人一路上确实很照顾他，他心里明白。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

　　只要这位张先生不伤天害理，不侵犯他自身利益，他定会报答他的恩情。

　　商人开心的抚着他的胡须，“老夫最喜欢帮助需要帮助之人，如杜少陵说过，愿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张某愿为天下寒门子弟贡献一份微薄之力，为我朝提供有才之人。”

　　权箜愣神，没想到张先生竟然有此等大善之心，举起茶盏“先生大义凛然，在下以茶代酒，替天下寒门读书人，敬先生一杯。”

　　二人笑着碰杯，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悠哉悠哉上了路，距离城中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

　　行至城门，城门处官兵检查，权箜正准备下车例行检查，官兵道“原来是员外郎大人，是小人唐突了，大人请。”给后面官兵打了个招呼，“给员外郎大人放行！”

　　马车畅通无阻的过了城门，车行驶在官道上，变得不再颠簸，一行路人安静站在路边，无人做声。

　　权箜疑惑，“他们喊他员外郎？张先生竟是个官员吗？”

　　琴梧从琴里出来，坐在他旁边，拉起车帘，“你看这群百姓，哪个官员这么大架子，经过的时候百姓不得嘻笑走路的。”众人都低着头，没有人看向马车。

　　“……”权箜知道，这不符合常理。

　　“老头不简单啊。”琴梧感慨了一句，看着权箜皱起了眉头，他“啧”了一声，抬手抚平他的眉，“怕他做甚？有我在，无人能伤你。这老头一路上也没有伤你，要害你早动手了，再说你个穷小子有什么好图的？”

　　大拇指按住权箜眉心，“好了，别皱眉了，跟个老头一样，丑死了，走一步看一步，我倒是要看看，他想干嘛。”

　　权箜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车帘。

　　马车在一座华丽的府邸前停了下来，权箜走下马车，纵是他们家老宅很大，也不抵这张府的恢宏气派，好大的架势。

　　一众妻妾等在门口，为首的女人雍容华贵，头上一套点翠发饰，权箜虽不懂细节上的，但是也知道这发饰昂贵。相比之下其他姬妾自然要逊色许多。

　　张先生先走到她旁边，“夫人辛苦了，这次出门，带了不少精巧玩意儿，等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夫人礼貌性的微笑，“老爷辛苦了，宴席已经备下。”又看向权箜，“这位便是老爷信上说的权公子吧。”

　　权箜作揖，“在下有礼了。”

　　夫人微微颔首，“都进去用晚饭吧。”

　　权箜跟着进了大厅，张先生招呼他坐在了旁边位置。女眷隔桌坐下，竟然未与男人分堂而坐。

　　下人给众人布菜，权箜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仆人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也不好意思推辞。

　　张先生怀着歉意道“之前不是故意欺骗权公子，只是出门在外，确实是从商，我本职是员外郎，不过一个补替官员，不足挂齿。”

　　权箜点点头，“可以理解，张员外不用道歉。”

　　张员外又对妻子问道，“可给权公子安排好房间了？”

　　张夫人点头，“安排好了，在竹院。”

　　张员外看了张夫人一眼，笑意不明，“好，夫人辛苦了。”

　　权箜吃完饭，跟着仆人来到所谓的竹院，竹院好像有些偏，旁边的院落都没有人居住，只后面一个更小的院落，落着锁，里面有昏暗的灯光。

　　权箜没有冒然打扰他人的爱好，屏退了仆人，来到卧室，打扫得很干净，大小也还可以。

　　古琴被放在桌上，琴袋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解开琴袋，拨动琴弦，琴声如金石在耳，音质松透，音柔韵长。

　　他闭着眼睛，侧耳听着琴声，指尖拨动，弹着琴梧谈过的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