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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丧事 ...

  •   史怀一并没有用商量的语气,入夜之后便和石璋匆匆出了客栈,留下石衡一人心中十分烦闷,便拿起那本《陈公伯玉诗集》看着解闷。左右看着,他也品不出有什么味道。

      他嘲笑石璋是个武痴子,不懂诗书,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一行行字简直就是来嘲讽他的。

      那就弹弹琴吧!这把“绿绮”琴因着与那女子有相同的名字,一直让石衡心有介怀。他离着一段距离,细细看那琴,琴身通体发黑,隐隐泛着幽绿,琴弦根根绷直,与琴身相得益彰,宛若绿色藤萝攀附于大树。

      姑且就当它是一把好琴吧。世间好琴千万,号钟、绕梁等绝世名琴自己虽未曾眼见,但想来应该比这要好些吧。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摸摸这琴的材质。当然,他自然是摸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这种心态有点像什么都要伸爪子去搭一搭的小猫,纯属好奇。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许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幸好自己没乱弹琴,被上人抓一个现形可就太尴尬了。

      石衡开门之后,呆立片刻马上又把门拍上。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对,天已经黑了。这山高路远道阻且长,这女鬼怎么还找到这里了?

      应该是错不了的,门外的女子与那夜所见无异,就连脸上那戏谑的笑也毫无二致。石衡盯着这扇单薄的门,背心瞬间冒出冷汗。

      “季康,你关门作甚?”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适才在门外的绿衣女子变戏法一样出现在屋内,还坐在琴前准备抚琴一曲。

      石衡的心是崩溃的。但回想上次的经历,这女鬼也并未加害于他,便也稳住了情绪,说道:“娘子好兴致。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哪有多日不见,奴家可是日日见你,都有几分厌倦了。”

      “......”厌倦了你还出来吓人。

      “姑奶奶,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苦苦纠缠于我?”石衡仔细想了想,自己身无长处,长得没有林宗帅,武功没有仲达强,甚至没有云放质朴,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吸引这些玩意儿。

      “呵!我也不想纠缠你啊!”绿绮嗤笑,一脸蔑视,她也是无奈,如果不是知道史怀一此行的目的,她才懒得理这文弱无知又肤浅胆怯的家伙。

      “这样吧,我跟你做个交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再也不出来吓你。”

      “你说!”

      “你把这琴背出客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等我回来你再回客栈,我保证以后再不让你见到。”

      数日前,她得知史怀一要来梓州便觉得不对劲,今日他丢下自己的身家性命出去,还把这呆子留下来,想必今夜一定凶险异常。如今自己被困在这“不晖客栈”的结界中出去不得,心中实在难安。

      谁会相信一个女鬼呢?特别是在双方实力不并均衡的前提下,谁敢相信女鬼的那张嘴。

      可是,好像也轮不到自己讨价还价。

      “好,一言为定。”石衡将琴用黑布细细包好,犹豫片刻,又将史怀一宝贝的那两本破书捡来一同放了进去,捆扎实了背在身后,与绿绮一前一后出了“不晖”。

      “唉!你去哪里?”石衡话还没问出口,绿绮便隐身在夜色中消失了踪迹。

      真是个冒失鬼。

      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石衡站在大街上,随时有被乱刀砍死的风险,客栈周边的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关门闭户,路人行色匆匆,时不时瞟过来一眼“这家伙傻站在这里想找死”的不解。

      身后就是安居之地,前方可能万劫不复。正当纠结之际,身后传来绿绮的声音。

      “喂,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石衡背着琴,傻乎乎愣在原地。

      “一个女子在外行事不方便。”

      “去哪里?”

      “找史怀一。”

      “可是,我并不知道路哎。”

      “我知道。”

      绿绮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说拉着他在夜色中疾行。如果世间真有凌波微步,应该就是这样,石衡任由绿绮拉着他,在街面稀稀拉拉的行人中一闪而过,路人甚至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很快,他们停在了一处楼坊前,坊门大开,门口挂了两个白色的灯笼,牌匾上方扎了白色的丧布,上书二字“史宅”,门口并不见落坊时的冷清,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

      走近一看,门口站了两个穿孝服的家仆,见石衡二人,问也不问便拿出白色丧服递给他们。

      二人换上丧服,跟着那群人进入史宅。只见进坊的深巷全部挂满了白色的灯笼,映照着史宅灯火通明。

      这条入坊长巷走完,穿过一个石拱进入正院,豁然开朗,乖乖。正院修得比常人家的院子要大数十倍,院中整整齐齐跪了一地,怕是有上千人,哭声震天。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这家虽然也姓史,但看着应该是个豪门大户。石衡舅舅家在嘉州算是首富,宅院的格局也不见得有这大。

      绿绮兀自走着,并未搭理他,倒是身边的路人很热情的安慰他。

      “不会不会,今天办丧事的,就只有史家,整个梓州谁不知道?”

      “是啊,难道你是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也没关系,史家大方着呢,这流水席据说要摆七七四十九天,凡是参加哭丧的,还另有赏钱。这些都不要户籍证明的哦!”

      难怪有这么多人。

      “亲属往里走,同族往前走,其他的在这里排队。”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在一旁一遍遍得喊,身边还有四五个装束一致的青年在面无表情的维持秩序。

      “你就别往里走啦!在外面哭才能领钱。”身旁的老人热心提醒石衡。

      石衡还没开口,便被绿绮白了一眼,拉着往里走去。

      内院比前院小了一些,但也比寻常富户家的大许多。穿着白色丧服的亲属围成一圈,圈内分成两半,一边一群黄衣道士正拿着木剑、摇着铃铛作法,一边一水和尚穿灰色僧袍静坐念经。正屋停灵的地方,一群穿着赭红色袍子的喇嘛正围着棺材绕着圈走,边走边念经。

      石衡也参加过一些丧事,但这样把几家法师请来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人头攒动,石衡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史怀一。他转头看绿绮,只见她低着头,面色苍白,双唇紧闭,使劲拽着石衡的手。

      “你怎么了?”

      “别管我,去找史怀一,一定要找到他。”绿绮抓着自己的手心早已经湿透了,说起话来也是恨恨的。

      “这么多人,我上哪儿去找?”石衡抬眼扫视了一圈,回头已不见绿绮,这女子凭空消失了。幸好人多,没人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找到史怀一——这个隐藏了这么多年富二代。

      “请问你知道史怀一在哪里吗?”

      石衡找了一旁维持秩序的家丁打听,想着史怀一既然是石老爷子的儿子,肯定是贵客了,家丁应该知道去向。

      那面无表情的家丁眉头一拧,张了张嘴,迟疑半刻才道,“亲属、族人以外的其他人请在外院守丧。”

      “小郎君,你是不是脑子坏掉啦?”刚才在外边的热心老人一把拉过石衡,神神秘秘在他耳边说道。

      “老人家,你怎么也进来了?不是说在外哭丧才有钱拿吗?”

      “我进来看看热闹,一会儿再出去领钱。”老人笑了,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

      “小郎君,你刚才说的这史怀一,就是史老爷子的大公子,十多年前就死啦!你刚才这么一问,可是要吓死人家。”

      “我......”我去!这都什么跟什么?石衡一口气顺不过来,心里闷闷的。

      难道自己认识了十多年的怀一上人居然是只鬼?所以他才不敢青天白日回家奔丧,要等到夜深人静才偷偷来?

      不对,白水寺千年古刹,还能让只鬼当主持?个中定有内情。

      “他,怎么死的?”石衡小心翼翼问道。

      “哎呀,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大户人家的事,我也知道不了吧。反正是十多年了,当年史家也办了这么大一场席,因为是史老爷子长子,一家人伤心得不得了。据说,史家老爷子死前特意吩咐了,一定要把他爷俩葬在一处。当年我也来哭丧了,收了好多钱呢!”

      您还真是专业哭丧队的。

      “我知道他那长子怎么死的。”身边另一名大爷也凑过脑袋,低声说道。

      “当时,我姐夫在梓州州府当差,回家跟我姐说,史家大郎君出事啦!我姐就问他,怎么了呀,大呼小叫的。我姐夫就说,今天从外地运回来一具尸体,一看就是从河水里捞起来的,泡得死白死白,而且应该死了很久,脸啊手啊都烂掉了。我姐就说,你个死鬼,说那么恶心干什么。还有啊,脸都烂掉了,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史家大郎君?”

      这位大爷的叙事风格还真是,很别致。

      “是啊,怎么确定是史家大郎君呢?”

      “别着急嘛。我姐夫笑着说,那还有假?他穿着史大郎君的衣服,佩戴着他的玉佩,随身包袱里的公验也对的上。我姐哇的一声就哭了,那个梨花带雨的。我姐夫就说,你个老娘们儿哭什么呀,死的又不是你夫君。我姐哭哒哒地说,这么好一个黄金单身汉就这么没了,我能不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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