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僧妖传》黄澄澄的橙

28、瀑布

　　攀着垂下的藤蔓，沿着悬崖边的狭窄小道一路往前，石衡的心眼都紧了。这路，不是猴子还真走不过去，一个不小心掉下江中，这条小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石衡全神贯注看着脚下的路，手脚并用攀爬了半刻，脚下的路总算好走了一些。眼前绿树葱郁，花香馥郁，碧水清澈，似是进了世外桃源。

　　石衡踏到江边的一块圆形石头上，蹲在水边洗了洗手，盛夏燥热如斯，这水却冰澈入骨。水中依稀可见一些银白色的透明小鱼游来游去。如此美景，石衡看得有些呆。此时，他右边肩膀似乎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一看，又并没有人。这时候，左边肩膀又被轻轻拍了一下，他吸取了教训，往右边一看，一张毛茸茸的小脸，石衡吓得往后一退，差点掉进水里，拉开了距离才看清楚，一只金毛小猴子正攀在树枝上看着自己。

　　小猴子没料到石衡会往右转，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石衡四目相对，见石衡差点掉水里，毛毛的小手指了指石衡，张嘴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两排黄中带黑的牙。

　　石衡被猴子笑得有些尴尬，也摸摸头笑了起来。看到猴子，应该就离一线天不远了。要不就请这小家伙带个路，可是自己怎么开口问呢？石衡绞尽脑汁，手指比出两个人走路的样子，表示自己希望它帮着带路。小猴子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也伸出自己毛茸茸的手指，比出两人走路的样子，欢脱地在树枝上荡了几圈，哈哈大笑起来。

　　石衡看着它那天真的样子，也忍不住想笑。小白还说这里的猴子有多厉害多恐怖，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嘛。脑子不太好使，脾气也没有多坏，还热情地和自己打招呼。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以讹传讹，也许真有几只脾气很坏的猴子抢了人东西，就被夸张到所有的猴子都很糟糕。

　　这么想着，石衡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他对着小猴子招了招手，兀自回到岸上，沿着狭窄的山路往前走去。小猴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边，一会儿抓着树枝荡个秋千，一会儿又摘几朵山花放鼻子下闻闻又扔掉，憨态可掬。

　　“你小心一点，别掉水里了！”石衡笑道，也从树上摘了一枝白色的小花拿在手中，悠游自在边走边哼着小曲。小猴子听着石衡哼的歌，眼中透出惊奇之色，也试着用嘴发出声音，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石衡安慰他道：“别着急，等我找到绿绮就教你。”

　　一路走了半柱香光景，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越往前走，水声越来越大，转过一个弯，开阔的地势又变得逼仄起来，走完茂密的树林，两处相对而立的绝壁直入云霄，一条白瀑如银河遗落九天垂直挂在眼前。瀑布四溢的水汽弥漫在半空中，石衡觉得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快被浸湿了。

　　身边的小猴子看得更直观一点，它的绒毛上全是细密的水珠，一些水珠凝聚在它的睫毛上，挡住它的视线，它挥舞着爪子扫着水汽，一脸崇拜地望着瀑布。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一线天了。

　　要看到天空一线的场景，必然要爬上瀑布顶端所在的地方。石衡目测了一下，且不说眼前瀑布形成的水潭有数仗宽，自己不会游泳，根本到不了对岸，即便是他造了小船，到了瀑布下，这瀑布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悬崖峭壁，连可以攀爬的藤蔓都没有，如何又能攀上这数十尺的悬崖呢？

　　石衡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转头问身边的小猴子：“怎么办？你们平时怎么上去的？”

　　小猴子使劲揉了几下眼睛，把睫毛上的水雾揉干，使劲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钻进水潭里，水花四溅，瞬间又消失不见。石衡正想喊，却见那小家伙在瀑布下冒出头，身上的毛发全部被水湿透了，远远看着白生生的，就像个脱光衣服的小老头。

　　小猴子在水中朝石衡招招手，爬上了瀑布右侧的石头，找了个不被水淋的地方整理自己的毛发。石衡心里想着：小猴子我谢谢你了，可我不会游泳，更不会闭气，实在是过不去啊!小猴子抖了抖身上的水，坐在石头高处，往水潭中一指。

　　石衡朝它指的方向看去，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有一处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石头。那石头隐没在离水面很近的地方，大小仅能踩一只脚，在碧绿的水潭里看着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小猴子提醒，石衡一定找不到。

　　有了这一块，就应该还有其他的。这么想着，石衡又在离那石头不远处找到了另一块。两块石头的距离正好能容一人跳过去，这应该不是巧合。再远一点，石衡视线所及已经看不清楚，如果还想上到一线天，就只能去试一试了。

　　石衡将鞋子脱掉，系在腰带上，挽起袍子，一步踩在了第一块黑色石头上。潭水彻骨，没到他小腿的位置，饶是炎炎夏日，石衡身上楞是被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石衡的平衡能力只能维持短暂的感知水温的时间，来不及再多想，石衡便踏出了另一步。石头有些滑，所幸稳稳踏住了。这一次他努力保持平衡，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了片刻，低头在墨绿的水中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没有。居然没有了！

　　石衡心中暗自骂了一句，抬头望那小猴子，只见那家伙咧嘴冷冷一笑，哪里还有可爱可亲乐于助人的样子！难道自己今天就要葬送在这前往一线天的路上吗？可惜还没找到绿绮，要是她也遇到这么恶毒的猴子......

　　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了，他就保持着这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直挺挺倒进冰冷的水潭中。真是好冷啊！

　　咦，还有点疼！

　　原来这水潭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深，石衡呛了一口水，挣扎着站了起来。水浅浅的，刚刚没过他的膝盖。反正也看不到路，石衡就这么随意走着走到了小猴子那里。

　　在他走的时候，小猴子一直保持惊讶的神情看着他。等他上了岸，小猴子再也坐不住了，惊叫着蹦上了更高的石头，仿佛看到什么怪物一般。

　　石衡有些尴尬，他整理了一下在水中乱掉的头发，尝试微笑着向小猴子表示感谢。可对方并不领情，张嘴便叫。乖乖，这一叫引来了数十只大大小小的猴子，他们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有的在峭壁上攀着，有的在水中站着，还有的从瀑布中探头往外看。

　　原来，这瀑布后藏着一个暗道，从石衡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钻进洞里。看来猴子们的喜好数年来一直没变，都爱水帘洞。石衡对着这些猴子们笑了笑，拱拱手表示客气，然后转身往瀑布后走去。

　　瀑布隔绝了部分光线，洞中看不太分明。石衡循着阴暗的光线，连蒙带猜往前走去。好在这洞虽然黑暗潮湿，但十分平整好走，也没有动物聚居时散发出来的不明气味。沿着脚下的路走了数十步，洞内已经黑透了，全然看不见东西。石衡扶着身边的石墙，摸索着继续像前，前方是石阶，顺着石阶往上走。黑暗中能够隐隐听到猴子们左蹦右跳的声音，瀑布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洞中又有了些许光。就这么向上爬了片刻，便出了洞口。

　　才从黑暗中出来，外面的光线刺目。石衡伸手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的景象。

　　抬眼所见，两山侧立千尺直插云端，只留一线天光可见。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在一侧石壁上的小道上。身边出了峭壁，就是静静的黑龙江，两侧石壁留给江水的空间太少，在外面看着清澈见底的江水在这里变成了墨绿色，从上往下看去，深不可测。

　　石衡咽下一口口水，刚才湿透的衣服现在紧紧腻在身上，被山风一吹，自己居然打了一个寒颤。那只小猴子还跟在自己身边，懵懂地看着自己，也跟着打了一个寒颤。石衡莞尔，伸手摸了一下它皱巴巴的小手，果真冰冷。小猴子也不拒绝，也伸出手轻轻触碰了石衡的手指，瞬间又弹开，吓得哇哇叫着往前路跑去。

　　石衡：......

　　自己虽然没有林宗那么玉树临风，好歹也是白白净净的亲和少年一枚，自小便深得小松鼠小猫咪的喜爱。没想到来到这一线天，却能把传说中穷凶极恶的猴子吓成这样。

　　石衡摇摇头，顺着石头小路往前走去。天色渐暗，四下除了猴子偷偷凝视的眼神，就是怪鸟站在崖边发出的难听叫声，衬托着这一路的氛围有些诡异。石衡加快步伐，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只见眼前的石壁豁然开朗，一线天仍然是一线天，只是这两侧的石壁往外凹陷，呈现从一个球形空间。江水也变得开阔起来，似是一片湖水。

　　脚下的路也开阔了，这开阔之地除了湖水，还长了好些树。这些树与外面所见的树有些不同，它的枝干弯曲而又光滑，树枝上没多少叶子，反而挂着大大小小的金黄色果子，看着十分滑稽。

　　石衡走到树下，终于明白这枝干为什么弯曲又光滑了，眼前的树林里，每棵树上都挂着猴子，有些树干上密密麻麻排了一串。这些猴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它们满脸惊恐地挤在一起，一只母猴子身上挂着一只小猴子懵懂地看着石衡，很快就被它的母亲捂住了眼睛。

　　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