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往事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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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他，不是被宫婢带到他面前叩见，也不是那个夜晚看到他显老的容貌，而是在山野之间，看他在猎场口出狂言。
“这天下是我帝辛的天下，为什么我还需要服管天道？我定要逆天而行，或者，我自己成为天道！”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将目光从这个耀眼的少年身上移开了。于是女娲娘娘祭出招妖幡的时候，我抢在前面，用这个身份进了宫。其实我只是想多看看这个敢逆天而行的少年，因为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他能成功，也许我也能成功吧？
苏爽在耳边听见这样的声音。
女孩不过盈盈十五，一张脸蛋如樱花般清纯美丽，帝辛坐在王座上，看着下面的女孩，似乎有些心动了。
所谓祸国妖妃，不是长得如何魅惑如何妖艳，而是端端站在那里，不论什么长相，都魅力四射。更何况如果一脸妖媚相，当时就被人怀疑了，哪里有清纯的妲己值得交心？更何况，对于帝辛，妲己还是个小女孩，第一夜过去，不过是哄个孩子罢了。
只是妲己不是孩子呀，原来的妲己是孩子，甚至还有些怨怼父亲打了败仗，但是现在的妲己只想多看看这个妖艳的少年。
“妲己不必害怕，我本也不想讲苏国赶尽杀绝，我只想多些实力，能让我对抗天道。”
他这样说。她点头，背负着任务，可是她想看看，尽全力的帝辛能否做得到？
我身为一只狐妖，还是一只天赋出众、年少有为的九尾狐，在那个时代代表的是多子多孙的祥瑞，大禹就娶了涂山氏。我本是青丘氏，狐狸都没个名字，我便决定从此叫青丘妲己。我偷偷给自己起的名字，那时候还没人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刚做人，也许是因为我演技很好，帝辛渐渐被我吸引，我的妃位渐渐升高。
“妲己，孤真是喜欢你。你明明……你明明比我小了这么多，还是个孩子，却……却这么勾引人！”
我有些诧异，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欲。他无可忍耐般地，将我拥入怀中，然后让我行驶了妃子的义务。我不是第一次□□，却第一次感受到——爱情。
帝辛对我的爱情。
狐妖本就生的美貌，九尾狐更甚。狐妖也喜欢漂亮的事物。我觉得帝辛在发光，也不纯粹是因为他的雄心壮志，我尤记得那个少年人一身黑衣，站在白马上眺望远方。他的脸比青丘的山还要棱角分明，他的刀眉比黛还要深，他的双眼好像有星星，他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人。就算现在他的年纪大了，他也没有发福，时光在他身上带来了成熟，却没有老态。我喜欢美貌，我也希望我是美貌的，所以我的一颦一笑都是照着我认为最美的方式做的。可是啊，那叫魅惑。
所以我为了“美”而修习的功法，就叫魅功吧。
帝辛真的很喜欢我，我的位置仅次于皇后，按照现在的理解来说，我大概就是皇贵妃。酒池肉林上还让我来主持祭祀——酒池肉林本身就是一场祭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林中奔跑、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摒弃了自己烧得慌的脸皮告白。我顶着重重的青铜发冠，看着祭坛下林中的盛况，竟然觉得这种景象很美——明明这片林子杂乱无章，明明林中的人长得也不好看，明明这些酒没有放进精美的青铜器里，明明这些烤肉没有精致的摆盘，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的景象很美？我不明白，帝辛似乎是看到了我的表情，走过来轻轻抚着青铜发冠：“美吗？”
我点点头，脖子终于不那么酸痛了。
帝辛笑了，俯瞰着下面的子民：“这是一场奢靡的狂欢，这么多的酒肉，有些子民一辈子也吃不到的。但是孤给了他们机会——这几天，他们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
我愣愣的，看着帝辛。他不减少年时雄心，朝着天道：“天道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倒要看看，我们人，能不能对抗天道！”
我忽然觉得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还是那个少年。
帝辛把我搂在怀里：“妲己，给孤生个孩子吧。”
我忽然一阵恐惧，我没有生过小狐狸崽子，人好像比狐狸长的大，会不会很疼？帝辛摸摸我的头：“不会的，每个女人都生过孩子的。”
我拼命摇头：“不，我不是女人！”我只是一只狐狸！头上的青铜发冠又回到我的头顶上，我觉得脖子好疼，可是、可是我不想生孩子！
帝辛叹了口气，重新替我扶着发冠：“对，你还是个小女孩儿呢。”
“可我……”也不是小女孩了，我四百岁了！
“别说啦，你要是害怕，就去问一下生过孩子的妇人，研究研究。”帝辛的眼睛里，好像传出了怀疑的情绪，我感到更加恐慌，就好像帝辛要离我而去一样。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很轻柔地掰开我的手，转身走了。
我回去好几天都烦躁不安，他因为我不肯生孩子厌弃我了吗？我……我要研究研究！
我找了几个孕妇，有生过的、没有生过的。我仔细画出了孕妇怀孕时的体态、身体状况，观察了胎儿的生长过程。但是当我惊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做错了。
我的手上满是鲜血。
不同月份的胎儿沾着鲜血围绕在我周围。
那几个妇人已被我开膛破肚。我明白了孩子是在子宫里不是胃里。
我看着手上的鲜血，颤抖着想要抹去，可是那鲜血啊，好像成了胎记一般，我怎么也抹不下去。我看着天忽然明白，现在月色正浓，满月当空，正是帝流浆从天上下落的时刻——帝流浆，对于妖最大的补药，可以提升妖的法力，同时也会激发妖的兽性。同时，凡人是看不到帝流浆的。
也就是说，在我魔怔的时候，帝流浆从天而下最大限度地激发了我的兽性，我为了挽留帝辛的心，却杀了帝辛看重的子民！
我哈哈大笑，天上似乎下了雨，有水地落在地上的声音。我跌坐在地上，也顾不得美不美的了。我为什么是妖？我为什么是妖！如果我是人，现在我正和帝辛的子民们讨论如何怀孕生子，可是我却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她们，我——我才是那个畜生啊！
我倒在血泊里又哭又笑，累了坐起身，摆着身子扶了扶簪花。我看到了帝辛，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慌张：“你都看到啦？”他一定厌弃我了，他一定识破我不是真正的妲己，我会被送回女娲娘娘那——哈，女娲娘娘会惩罚我的。我就是个妖……我就是个不能成人、不能逆天、不能爱上人类的妖啊！
帝辛沉默着把我抱在怀里，眼睛再度酸涩了起来，我听到他用温柔的声音跟我说：“别怕，别怕。这不是你，这是帝流浆。你是孤的妲己。”
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可是帝辛，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妲己啊！”
“可是孤第一次见你，你就已经是妲己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妖了。
“正道视孤为逆天而行的邪君，现在我觉得我是。我看到的景象虽然可怖，可是我能明白你是想把我放在心上。所以兽性被激发，你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明白的，以后你避开帝流浆。”帝辛紧紧抱着我，我听着他胸膛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我不吸收帝流浆了，我再也不要吸收帝流浆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被召回，我要用我剩下的时间，一直一直陪着你。你是邪君，我是妖妃，我们谁也别嫌弃谁！”
帝辛擦拭掉我脸上的鲜血：“是，不嫌弃。这是孤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甚至更加美丽……”
我满身狼狈，他却说我美丽，我摇摇头：“现在我丑呢，帝辛别看我，我收拾一下。”
“不必。你本来就很漂亮，这样自然的行径一点也不丑，反而不那么做作了。”帝辛抱起我回宫，我佯怒：“你说我以前做作！”
“妲己莫打！孤错啦，你这是端着，端庄的美，你不端着的时候是自然的美。”
这一句句甜腻腻的，我体会到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渗入心里，渐渐流转到全身。可是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我就好像中了帝辛的毒，只要他轻柔地碰我，那种酥麻感便一直都在。
如果我是人的话，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帝辛一直一直在一起了呢？
如果我是人的话……
帝辛叹道：“没有如果，如果你是人，孤还不一定见得到你。虽然人妖殊途，可我也不是普通人，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再相见的。”
我日日与帝辛腻在一起，帝辛扶我做了皇后，我也不拘我的兽性，有人参我，我便火烫剜心——你们这么对狐狸，我便这么对你们！有人说我是祸水，我便在朝堂上也坐在帝辛身旁。说我是祸水，我便是祸水；说我是妖妃，我便是妖妃。我本就是一只狐妖，又何必演！
帝辛只是淡地笑，直到姬发打过来，他还是很淡然，他遣散了宫人，点了一把火。火舌在夜晚绚烂极了：“妲己，孤输了。”
“输了就输了。我也没能逆天而行，我虽然爱你，可我现在还是只狐妖，也没能成人什么的。”
我笑，他也笑。他在火中渐渐咳嗽起来，我运气灵力，准备跟他一起赴死。他却握住我的手：“妲己，别死。成王败寇，我必须死。可你要是死了，我们就再难有相见的时候了。你要是愿意、就等我……”
“我愿意、我愿意！”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被火舌烧成灰，可是我却不被这火焰吞噬。我从他的尸体上带走了他的玉佩，从那以后，什么青丘氏，我要让帝辛转世之后一眼就认出我，我便一直一直叫妲己，我叫苏妲己，是帝辛爱的那只妖狐啊！
那一刹，魅功大成。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往事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