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未曾遇见你》霍宁栀信

61、心动悸然如旧识

　　王德庸要组建新军的消息在军中炸开了锅，那些军中的老部下如遭五雷轰顶，一时之间叫苦不迭。如王德庸所料，其中以二十三军军长贺元嘉和三十六军军长卢清宇的反响最为强烈，因为他们手底下很多的中下基层将官，逐个向他们递交了辞呈，给他们施加了很大压力 。
　　那些中下基层将官满腹牢骚，私下里说大帅要求过于苛刻，丝毫不顾及昔日的一点情分，更有甚者说，当初为他典身卖命，打下江山，最后却被卸磨杀驴，与忘恩负义之徒无异。贺元嘉和卢清宇被这众说纷纭搅得是心神不宁，好说歹说先稳住了他们。
　　谢、贺二人匆匆忙忙的来找王虎商量对策，在城外一栋品红砖小洋楼的院子里，王虎负手看着池塘里四处游荡的金鱼，他边上的卫戍则向池塘里投掷鱼食，而贺元嘉和卢清宇垂头丧气的侍立在王虎身旁，王虎说：“两位军长，这次父帅的军事改革不同以往，他是下了决心要彻底整顿的，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卢清宇说：“少帅，且不谈这次大帅军事改革的事，但为何大帅另外组建的一支新军，却让七小姐来当新军的总教官，这作何解？按理来讲，以后大帅的基业是要由少帅承继的，这新军总教官一职理应由少帅来担任才是，试问在军中，舍你其谁。”
　　卢清宇的话击中了王虎的痛处，他布满老茧的两只手来回摩擦着，手掌一下就搓红了。贺元嘉道：“ 我听说昨天中午，等大帅酒一醒，七小姐私下里去见了大帅，自从她去见了大帅，什么军事改革，什么组建新军的事都出来了，我在想这一定都是七小姐给大帅出的主意，她让我们这些老兄弟不好过就算了，还把原本属于少帅总教官的位置给抢了，想到她由来已久的那几分聪明能干劲，她今天能抢少帅的总教官，说不定以后……。”
　　贺元嘉的话犹未说完，王虎敏感的领会到贺元嘉下面会说什么了，于是抄起卫戍没喂完的一包鱼食往池塘砸去，只见池塘中心水花四溅，池塘里发出沉闷的“咕咚”声，一群金鱼受到惊吓，在水里到处乱窜，把本来清澈的池水搅得浑浊不堪，王虎的嗓音低沉有力道：“她敢！”
　　贺元嘉和卢清宇也是头一次见王虎大动肝火，也都被惊吓住了，卢清宇忙说：“少帅息怒呀！”
　　王虎正在气头上，贺元嘉和卢清宇没敢在多说一句话，等王虎的气消的差不多了，贺元嘉才说：“我倒想起一件事，就是昨天，之前跟随大帅十几年的关旅长，千里迢迢从五原口跑来绵州，向大帅讨要说法，才争辩一两句，大帅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当场吹胡子瞪眼的对他说‘爱干便干，不干滚蛋，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然后直接撤了他的职位，一百个大洋就把他打发回老家了，要知道关旅长当年还救过大帅的命，大帅也因此一直视他为心腹，都没讨了好去。可想而知，大帅这回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
　　卢清宇说：“大帅这回真要大义灭亲呀！关旅长被撤职就是做给我们这些老部下看的，这叫做惩前毙后，以敬效尤。你们想想，现在大帅组建了新军，我们在大帅心里又所值几何了？他恐怕巴不得这些老部下走的越多越好，好腾出位置给那些新军，要知道大帅这回要组建十个师的新军，这样算一算，那就是整整十万人，也就是说我的二十三军和贺军长的三十六军就算全走光了，新军都补上去，还能多出四万人了，难道大帅还会怕兵员不足，后继乏力嘛！”
　　贺元嘉附和道：“是呀！大帅就是组建了新军，所以才敢大刀阔斧的推行军事改革，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呀！”
　　王虎说：“我知道两位军长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其实我的处境也好不哪去，前天父帅还为了一些军中琐事对我大发雷霆，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避其锋芒为好，否则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要组建好一支十万人的新军，少不了一年半载的，世道这么乱，其间还有很多变数了，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我们只管随机应变就行了。”
　　卢清宇和贺元嘉没料到王虎俞发沉稳了，两人心里都暗暗赞叹不已，卢清宇说：“少帅想的长远，是我们操之过急了。”王虎说：“不多说了，两位军长都尽快返回各自的防区吧！我们在外面这样见面，有些好事的人就等着抓我们的辫子，若是被他们的耳目发现，传到父帅耳中，我们就真成了在老虎嘴边捋须了。”
　　贺元嘉说：“少帅说的是，现在是紧要关头，暗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了，就想趁机对我们发难。卢军长，我们就听少帅的，先回去静观其变。”
　　等他们向王虎告别，回到各自防区，手下部将见一切如常，全员亦是心灰意冷，实在接受不了改革前后，这天差地别的变化，辞呈书信如雪花般向他们飞来，卢清宇和贺元嘉虽然对他们极力规劝挽留，最终还是有很多人去意已决。且说那些真心留下来的部将下属，见军事改革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又不愿被以后的新军比下去，在对待日常训练一事上，更为用心了，倒还使部队的风茂焕然一新。
　　没过多久，部队又补进来不少新丁，但这些新丁太过稚嫩，根本无法和之前走的那批老兵相提并论，要知道那批老兵虽然油滑，但自身能力还是可以的，所以部队的整体实力还是削弱不少，卢清宇和贺元嘉虽大为不满，但又不得不接受。
　　这边王凌昭正在抓紧时间组建新军，并制定了详细的新军组建方案，浦顺军校人才济济，绝对能帮她训练好新军，使她的新军组建方案顺利施行下来，所以在这方面，她是不用过多担心的。
　　新军目前紧缺的是作训处处长一职，这样重要的职位其要求业务能力强自不必说，忠诚才是核心考量的标准。
　　她心事重重的走在喧嚣的街道上，高晟照例带着几名卫戍紧紧跟在她身后，不知走了多久，几个孩童拿着糖画笑着从她旁边飞奔而过，她站在一个卖糖画的摊位前停下，会心一笑，恍惚间，其实自己会时常想到一个人，他们之间亦或有着很多共同点，经过这一路过来的是非曲折，磕磕碰碰，由此，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她明白，这种感觉不仅仅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内心深处真挚的情感表达。说：“高队长，我们去特情处。”
　　在特情处一间宽大的会客厅内，王凌昭坐在有腿足红木布艺沙发上，索然无味的环顾着室内的装饰布局，这时，冷昀端着一盘西瓜走了进来，笑道：“先吃点西瓜解解渴，爸爸马上就要过来了！”王凌昭说：“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搞这么客气干嘛！”
　　冷昀在她侧右方的一个位置坐下，说：“就是因为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所以才要客气一点嘛。”
　　王凌昭吃了一块西瓜，说：“如果你知晓我的来意，也许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客气了。”冷昀问道：“那你为何事来呀？”王凌昭说：“我是来找冷叔叔要一个人的。”
　　冷昀说笑道：“喂！你这是过来抢人了。”
　　王凌昭斜睨了她一眼，陪着她玩笑道：“什么叫做抢？我是正大光明的要好不好，冷科长，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冷昀道：“尹组长可是我们特情处的骨干人员，覃州之行，你也见识过他的能力了，要是被你要去了，我还当真有点舍不得了。”
　　她们正说着话，一个圆脸精瘦的，着一身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个人就是特情处处长冷岩了，冷昀和王凌昭几乎同时起身，冷昀叫道：“爸爸！”
　　王凌昭也恭顺的喊了一声：“冷叔叔。”等他们相互见过礼，全部落座，冷岩说：“凌昭，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王凌昭和冷岩的关系处的不错，小时候经常在他家玩，冷岩更是看着她长大，王凌昭一直待他如自己的亲叔叔，所以王凌昭倒也爽快，说：“冷叔叔，我想让尹组长出任新军作训处处长一职！”冷岩特别好奇，追问道：“浦顺军校那么多优秀的教官学员，为何不从那里面择优筛选呢？”
　　王凌昭阐明原由道：“冷叔叔，之前我和尹组长在覃州共事过几个月，知根知底的，他为人踏实可靠，我对他是十分信任的。况且他的能力也确实出色，我打听过了，当初尹组长的结业考核，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这是我慎而重之做出的选择。”
　　冷岩说：“凌昭，你是慧眼识人，能对子默这么认可，我感到非常高兴，你让他当新军的作训处处长，我绝对是举双手赞同的，若是尹组长以后能跟着你，他就拥有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让他任意驰骋，往后他的事业更会蒸蒸日上，这也是我喜闻乐见的事。可光我同意也没用，你还得问问尹组长他自己的想法。”
　　王凌昭笃定事情已经成了，内心倒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激动，笑道：“那冷叔叔赶紧叫尹组长出来，我们好当面问话。”
　　冷岩对冷昀说：“冷昀，你去叫尹组长过来一趟！”
　　冷昀点头应允，过了一会儿，冷昀带着尹子默过来了，尹子默一见到冷岩，恭谨道：“处长！”冷岩向他招手说道：“先坐吧！”
　　尹子默连忙在他们对面坐下，就是这会功夫，王凌昭对他偷偷使了个眼色，让他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王凌昭见到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板板正正的，想笑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冷岩说：“子默，可真你有的，居然会被凌昭看上，让你去当新军作训处处长，这是一个让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了？”
　　尹子默心花怒放道：“我当然愿意，不过也要感谢处长多年来，对我的悉心栽培。”
　　冷岩不急不缓说：“子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来特情处的第五个年头吧！遥想五年前，特情处才筹建三个月，你刚从浦顺军校毕业不久，就来到了特情处。这些年来，你在特情处做事勤勤恳垦，我都是看在眼里，说来，让你在特情处做一个组长，都算委屈你了，这些都是你努力换来的回报。”
　　尹子默说：“不管如何，是处长在我最郁郁不得志的时候收留了我，才让我有了今天。”冷岩说：“子默，我倒是记起一句话，却是十分适合你的，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等会你就跟着凌昭走，以后有时间，就多来特情处走动走动，有需要帮助的，随时过来找我。”
　　尹子默不敢置信道：“处长，我现在就走吗？”
　　冷岩说:“凌昭刚组建新军，唯今正是用人之际，若不然她也不会急着向我要人，这宜早不宜迟，你今天就跟她去吧！”
　　王凌昭用无比期盼的眼神凝视着他，说：“尹组长，你现在就跟我走，我有很多重要事情要找你商议了，而且明天我们还要去浦顺跑一趟。”
　　话已至此，尹子默只好说：“那好，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随即便走开了，冷岩道：“你们都去帮他吧！”
　　王凌昭和冷昀来到尹子默办公室，帮着尹子默收拾东西，尹子默负责把东西整理出来，在办公桌上罗列整齐，而王凌昭和冷昀默然不语的把理好的东西一件件东西装进一口皮箱里，那口皮箱的铜锁上有零星的锈迹，就连皮箱的表皮都已经发黄，明显是年代久远的产物。
　　冷昀忍不住吐槽道：“尹组长，你的这口皮箱也太破了，要说我们特情处的薪俸也不低，难道你就不能花钱换口新的皮箱，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你让我送你也行，你要是提着这口皮箱出门，别人还以为是我们特情处苛待了你。”
　　王凌昭忙为尹子默辩论道：“我觉得尹组长这样做，没什么不妥，《劝忍百箴》不是有句话说：‘以俭治身，则无忧；以俭治家，则无求。”
　　冷昀手上拿到一支精美的木质礼盒，盖面上用雅致的行书体镌刻着四个大字‘秋水伊人’。尹子默见她拿起那支礼盒，慌慌张张的从她手上夺了过来，冷昀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一下子懵在原地，还好她的手并未在礼盒上用力，所以才没受伤。
　　冷昀被礼盒上的四个字吸引住了，笑道：“秋水伊人！尹组长，这里面难不成装的是哪个女子和你的定情信物！”尹子默也不应答，王凌昭却当什么都没发生，平静如常道：“我想这个礼盒对尹组长来说，一定是意义非凡的，就不要拿尹组长说笑了。”而后，她闷头闷脑的把余下的几件东西装进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