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未曾遇见你》霍宁栀信

31、良辰美景两相依

　　杜文轩写完这封流露出拳拳情意的信，小心夹在一本书的书缝里，他也试着猜测当顾梦舒收到信的反应，她亦是欣喜的，亦是感动的。他不免为自己的才思暗自得意。等第二天下完课，他专程去了顾府一趟，说是给顾恒笙送字画，以此致谢他之前的照拂，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见过顾恒笙送完画，就刻不容缓的前往丽人居，心想务必要亲手把信交到顾梦舒手上，才方显自己的一片真诚心意。不巧的是，他到了丽人居，却被打扫卫生的小丫头告知，顾梦舒到怡心园去了。
　　他和小丫头谈话的声音，被西厢房内的王凌昭无意听见。她打开房门，一眼瞥见杜文轩捏在手中的信，大致知晓了他的来意。杜文轩见到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主动搭话道：“七小姐也在。”
　　王凌昭盯着他手上的信，说：“今天在房间审阅从官邸发来的卷宗。”杜文轩立在围墙角落，墙面上攀附了金黄色呈漏斗状的凌霄花，花骨朵大方雍容的绽放着，而他身着宝蓝色长衫站在那里，却是静默的，不自在的。
　　王凌昭说：“杜先生不必如此拘谨，你我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就是了。”一片花瓣飘落在黄皮纸信封上，杜文轩的手亦是跟着微微颤动的，说：“这封信是我写给顾小姐的，本欲交在她手上，可她刚巧不在。”
　　王凌昭的心思全放在那封信上，殷勤之至道：“既然我表妹不在，那就由我这个做表姐的代为保管这封信，定完好无损的转交给她。”
　　说着去取他手上的信，杜文轩用力捏紧信封，那封信无辜的擎在半空中，王凌昭说：“杜先生这是不相信我了。”杜文轩一寸寸松开了信封，王凌昭这才惊觉信封上满是汗渍，杜文轩说：“那就烦劳七小姐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洒脱的一个转身，离开的脚步却是迟缓的。王凌昭如获至宝的收到信，并吩咐小丫头不要把事情传扬开来。回到房间准备私自拆开信的一刻，她迟疑了，暗想就这样打开信封，偷阅信的内容，是不当的。但那封信一直摆在那里，让她牵肠挂肚的。不多会，她终归打开了信封，信件上的内容超乎所想，一字一句惊才绝绝。
　　顾梦舒从怡心园回到丽人居，听府里的人七嘴八舌说起，杜文轩送给父亲字画一事，还去丽人居找过她。她追问了留在丽人居的几个小丫头，他此行来找她的目的，小丫头们都找了由头说不知道。于是她进入王凌昭所居西厢房，只看到她在桌案上翻阅一本洋文书籍，另一侧放着一张纸笺做笔记。王凌昭对她的到来装作毫不知情，顾梦舒站在她身后，轻唤道：“表姐！”
　　王凌昭说：“表妹，你来了，这书我看的太着迷了，你进来我都没发觉。”顾梦舒找了一张圆木板凳，姿态端正的坐下，说：“今天杜先生来找我，几个丫头都不清楚所为何事，表姐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王凌昭早就有了打算，说：“是这样的，杜先生要我转告你，他明天早上想约你去明珠湖观赏湖光山色，想问你有没有兴趣？”
　　顾梦舒怀疑道：“他真是那么说的？”王凌昭说：“表姐难道骗你不成，我看杜先生对表妹是一往情深，不然今天不会亲自来找你，表妹可要抓紧机会！”顾梦舒别过脸去，羞涩道：“表姐老是没个正经。”
　　王凌昭凝视着她，作伤心状道：“表姐的话，你还没听进去呀！我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反正他的话，我是传达到了，至于你去与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顾梦舒温言细语道：“如果真是杜先生来请的话，不管如何，我自然是要去的。”王凌昭高兴的合上书本，说：“于情于理，是该那么做。明天早上我要回官邸，途中正巧经过明珠湖，要不我顺带送你过去。”顾梦舒满心欢喜道：“好呀！”
　　明珠湖位于覃州城外的黑山之间，此时黑山上植被茂密，郁郁葱葱。尤其是山上的映山红明艳赤练，似是黑山着起了大火。而明珠湖的湖水清澈见底，如果从山上向下俯看的话，真像黑山中间嵌了一颗巨大的珍珠，也许这就是明珠湖名字的来由。
　　顾梦舒和杜文轩乘坐的乌蓬小船正泊在湖中心，环顾四周，大好景色尽收眼底。顾梦舒身穿一件浅蓝色短袖旗袍，她婴儿般娇嫩的小手拨弄着湖面，水底上浮现上来似玉带的水草随之而动，偶有几条小鱼欢快的在她手指尖间嘻戏，她恣意畅然的一抹笑容掩映在湖面上，时而随着水波荡漾，让人为之着迷，或许再美的风景，也抵不过她的一颦一笑。杜文轩说：“说来，还是要感谢顾小姐，能邀请我和你一起同游明珠湖。”
　　顾梦舒纳闷道：“没有呀！昨天表姐和我说起，是杜先生要我出来游览明珠湖的。”杜文轩原以为顾梦舒是不是出于害羞，才不愿承认的。又问道：“那昨天我托七小姐给你的信，你收到没有？”
　　顾梦舒懵然无知道：“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杜文轩心想为什么王凌昭没有把信给她了，顿时脑子里画满了一千个问号，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他难受至极，只得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给她，说：“这是前天你叫采青交给我的信。”
　　顾梦舒轻轻展开信纸，信上依然留存着墨汁的淡雅清香，她一字不落的读完信，说：“这字迹是我的没错，但我根本就没给杜先生写过信。而能模仿我字迹的，就只有表姐一人，这封信是表姐拟造的。”杜文轩才知被人摆布了，愤愤道：“简直是无聊至极。”
　　他们在船上的行为举止被船夫瞧在眼里，船夫见时机成熟，上来把信递给顾梦舒，说：“顾小姐，杜先生的信在我手上。”他们这才知晓，这一切俱是王凌昭精心策划的一个局。
　　顾梦舒细细品读着信上的字字句句，她的眼眶开始湿润了，有细小的泪珠沾在长长的睫毛上，在当下情境的感染下，杜文轩的双手搭在顾梦舒的肩上，语气坚定道：“梦舒，今天这场约会不管是不是七小姐安排的，还是她别有居心。既然事已至此，我就对你说实话吧！记得我第一次在怡心园见到你，你在紫藤花架下读书的样子，是我此生从未见过的……，我就喜欢上了你。”
　　等他表白完，顾梦舒脸上火辣辣的，不知如何是好，像一只木偶呆板的坐在矮凳上，几分迷惑，几分不可置信道：“是嘛？”杜文轩铿锵有力道：“千真万确!”曾经，她总觉得她会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独自一人走到最后，她的生活将会像一部无声的电影，没有太多的色彩和情感。然而，命运却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为她带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记得那是一个平凡的早晨，她周边暗香疏影，她正沉迷在一本词集中，感受着文字间的情感与故事。突然，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一个阳光般的男子微笑着向她走来。
　　通过交谈得知，他们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他们开始分享彼此对书籍的感悟和生活中的点滴。他的声音温暖而富有磁性，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沉浸在他的话语中。他们之间的交谈如此自然、流畅，仿佛已经相识了许久。
　　从那天起，他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她们一起度过了很多个愉快的清晨，从文学到音乐，从历史到哲学，她们的对话总是充满了新奇与趣味。他总是能在她困惑时给予她智慧的解读，在她悲伤时给予她温暖的安慰。他的陪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幸福。
　　每当夜幕降临，她躺在床上回想起与他的点点滴滴，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命运让她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他。她想着他们以后会共同度过每一个清晨和黄昏，一起经历人生的喜怒哀乐。
　　她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或意外，而是上天注定。让他们在正确的时间相遇、相识、相知。从此刻起，这是她内心世界真真切切想要的充实感。
　　船夫是王凌昭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眼线，回去自然把他们的感情进展情况和盘托出，她倍感欣慰。
　　怡心园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作，每个细节都饱含着生命的气息。阳光洒落在碧绿的叶片上，泛起一片片璀璨的光斑，仿佛是自然界的宝石。微风轻拂过，带着丝丝清凉，吹动着柳树的枝条，像是细雨般的絮语。园内的建筑古朴典雅，青石铺成的路面上，散落着树影重重，与建筑的古色古香相得益彰。午后，杜文轩在怡心园碰到王凌昭，质问道：“七小姐为什么要插手我和顾小姐的事，有何目的？”
　　王凌昭说：“前些日子，杜先生和我表妹走的很近，惹来了不少闲言碎语。我不想她被这些流言蜚语困扰着，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希望杜先生尽早给我表妹一个交代。”
　　杜文轩不满道：“七小姐疼爱顾小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采用这种手段似乎不妥！”王凌昭说：“有什么不妥的，凡事只求结果。如果不是我的法子，杜先生能和我表妹这么早的互通心意吗？你反倒不感谢我，见面还一通责问。”
　　杜文轩说：“我想的是，既然是我和顾小姐的私事，我不想有其他人牵扯进来。就算今天没有七小姐的干涉，等过不了几天，我也会向她表明我的心意的。”
　　王凌昭苦笑道：“杜先生何必再纠结这个问题了，现在你们不是很好嘛!”杜文轩慢慢凑近她，说：“我写给她的信，你是决计看了的，不然不会那么凑巧，船夫在那种情况下，把信刚好给我。”
　　王凌昭心虚的不敢直视他，说：“我承认看你的信是不对，但我万万想不到，你居然会回信给我表妹。既然你的信当时不能交给她，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先过目了，但看了你的信后，杜先生的才情果然名不虚传。”杜文轩说:“让你见笑了，七小姐的那封邀约信才称的上典范。”
　　王凌昭背过身去，手指戳着面前垂落的枝叶，说：“我觉得难登大雅之堂，算是献丑了。”恰在他们聊的火热时，冷昀慌慌张张的直奔他们而来。
　　冷昀虽对杜文轩一向冷淡，但也保持了应有的礼数，平平道：“杜先生！”杜文轩说：“冷科长，是来找七小姐的吧！我也不方便留在这里了。”
　　不等王凌昭搭话，杜文轩头也不回的穿过小路走了。王凌昭说：“我们边走边谈吧！”他们并肩走在细软的草地上，不远处盛放的月季花瓣硕大，一片片的层次分明，娇艳如初长成的豆蔻少女。
　　冷昀说:“邱扬已经和于天广说了与梁康泰军火交易的事情。”王凌昭说：“他同意了？”冷昀说：“果然不出你所料，邱扬一和他说起此事，这老狐狸经不住诱惑，到底上当了。”王凌昭意气扬扬道：“我就知道我的计策是可行的。”冷昀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凌昭说：“我看可以把交易时间定在三天后的晚上十二点，交易地点定在嶒山与覃州中间的红星村废旧仓库内，那里荒无人烟，而且四面环山，有茂密的丛林，范大哥藏个几百人埋伏在周边，也不在话下。”冷昀忧心忡忡道：“五千支步枪，这可不是小数目，我看这次去押送军火的帮会侍从，怎么也得几十号人。我只担心的是，于天广向来行事小心谨慎，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王凌昭不屑一顾道：“我们设下重重埋伏，还怕他飞天遁地不成。”冷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有些本事的。”王凌昭说：“到交易的那一天，我叫梁康泰多注意就是了。”
　　冷昀说：“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我就按照你定的交易时间和地点，让梁康泰和于天广协商去，如果于天广有别的什么条件的话，我再过来转达给你。”
　　这样暖和的天，王凌昭不自觉的有些困倦了，说：“你先去忙吧！”冷昀一走，王凌昭在房间小憩了一会儿，养足精神。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她方觉肚子饿了，叫了一个小丫头送了千层糕进来。
　　正吃着，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一开门便看到顾梦舒用手抓挠着采青，采青“咯咯”笑个不停，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在一边品头论足的看戏，顾梦舒说：“好呀！现在不向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联合表姐一起欺骗我。”
　　王凌昭知晓他们主仆二人闹着玩的，并不上前劝阻。采青一不小心踢到了石阶，一个踉跄与王凌昭擦肩而过，只差一点就撞上去了，还好采青没有摔倒，她便迅速躲在王凌昭身后，揪着她的衣裙，弱小无助道：“表小姐，你可要救救我。”
　　王凌昭挡在前面，说：“表妹，邀约信是我代你写的，也是我让采青交给杜先生的，要是你生气的话，就只管冲着表姐来。”顾梦舒收敛了动作，说：“表姐，我哪有生气，我和采青闹着玩的。”
　　王凌昭凑到她耳畔低声细语道：“今天你和杜先生的约会怎么样？”顾梦舒满面红光，说：“表姐问的这么清楚干嘛？”王凌昭见招拆招道：“我不问清楚了，怎么知道我的安排到底好不好了。”
　　顾梦舒说：“我就不告诉你，谁叫你自作主张帮我约他出来的。”王凌昭说：“你不跟我说，我大概也知道是怎样一番情景。他的信里，不是写到非凡尘妄想，非天池所出。”
　　顾梦舒毕竟才十七岁，人情经历尚浅，经王凌昭在当面揭露此事，她又急又羞道：“表姐，我不理你了。”说完，飞快的跑回房间去了。采青说：“小姐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王凌昭朝她一笑，说：“哪会，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都不了解她，我看她躲在房间高兴还来不及了。”
　　“你说的对，从明珠湖回来，杜先生写给她的信，她都反复看了好几遍了。”
　　“所以说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