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43、清晨

　　第二天清晨，凤凌中途迷迷糊糊醒来一次，看着不远处另一张床榻上有些熟悉的人影，又昏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感觉脑后被抬高了几分，温热苦涩的液体顺着嘴角被人以温柔又不容分说的强硬态度灌口中，耳边似乎有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听清楚，奈何汤药下肚，睡意又澎拜而来。
　　一碗药见底，祈忧看了看那张挣扎着睁开眼又忍不住睡去的脸，转头问陆素尧，“他还要多久才能痊愈？”
　　陆素尧坐在桌边，头也不抬地看一本册子，道：“他先前中毒内力全失，如今纵然解了毒，也要两三日才能调养好身体”，说完注意力又放到了手中的册子上，这是之前官府所统计的患者花名册，光是城中便有两百余人出现了症状，更勿论像侯亭村这样的偏僻村落。
　　这疫症来得蹊跷，联想到昨日阿来家院子里的水，陆素尧今早打算将城中所有的水源都探查一遍，祈忧则找薛长玦去探查村长口中神秘人的踪影。
　　苏观好说歹说才没沦落到留下照顾凤凌的命运，这项重任由他的贴身小厮苏福接下，自家少爷临走前耳提面命务必要照顾好病房中的贵客，苏福只能战战兢兢答应，陆素尧这才同意他一同前往，倒是对祈忧的放心有些惊讶，微微挑眉道：“你这般走了无妨？”
　　祈忧面上一丝迟疑，片刻后道，“本就无关紧要。”
　　陆素尧笑笑径直离开。
　　衙门如今也是一副萧条模样，连县令都连夜逃出城后，能走的衙役都走了，除了派出去守城门的衙役，县衙中就只剩下一个师爷，以及师爷的小厮。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也不用任何通报，祈忧长驱直入大堂，就看见薛长玦正挽着袖子在桌上勾勾画画。
　　“祈兄来得正好”,不等祈忧走近开口，薛长玦已经放下笔，相当自来熟地让他来看自己清晨的排查结果，那是一张洛水城的地图，上面不少区域已被朱砂笔打上印记。
　　“昨夜陆大夫已经命人告诉了我侯亭村的病情可能是有人故意作祟，这是目前染病的村子”，薛长玦指了指那些红圈，而后目光一转，看向城东北角两个未染朱砂的区域，脸色颇严肃道：“如果真有人蓄意下毒，那么目标一定是这两个未传出染病消息的村子。”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出发，但到了县衙门口，才发觉没有不妥，由于衙门人已经走光了，马车早已随县令出城，如今衙门连一辆出行工具也没有了。
　　薛长玦长袖一挥，丝毫不觉有何羞赧，带着祈忧径直往苏记茶坊借了两匹马便赶往那两个村子。
　　第一个村子是舟山村，等两人赶到时，才发现不少村民们看他们的眼光透着一股戒备，等薛长玦表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几个村民才哭哭啼啼喊道“官老爷终于来了”。
　　原来，村中早在之前就已出现了染病之人，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康复，另外几人也陆陆续续染上相同的症状，他们本想去城中请大夫，奈何城中的传闻已经出现了更多染病症状，有钱有势的人早已逃出城，舟山村的人只好守着自己的村子，至少不能让更多染病之人进入村子。
　　薛长玦扶起那位眼泪纵横的老者，正言道：“老人家你放心，朝廷并没有放弃你们，你看我这不是来了。”
　　他这一说，老者忽然泪中含笑。
　　其他村民听闻也围了上来，祈忧看着薛长玦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统计所有染病村民的名册和数量，再让村长将染病的人安置到村中祠堂派专人照顾，原本一片死气沉沉的舟山村恢复了一些活络。
　　薛长玦将村长拉到一旁问道：“最近村中可有外人来过？”
　　村长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薛长玦又提醒了一句，“你老人家好好想想，这事关乎全村人的性命。”
　　听到最后几个词，村长的表情犹豫起来，道：“大人稍等，我得问问。”
　　村长往回走，立刻被后面的村民围了起来，一群人正在低声讨论什么，薛长玦与凤凌相视一眼，里面有鬼。
　　片刻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被推了出来，“大......大人”，他的面相憨厚，皮肤黝黑，身上穿着普通农夫的着装，他扭扭捏捏道：“前几天，确实有两个人说要租用我家的房来开染房，说村里的水源好，适合洗涤布匹。”
　　这话简直和侯亭村一样。
　　“之后呢？”祈忧说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中年农夫看了他一眼，见他相貌清俊，又是一身白衣，以为同样是官府的人，于是继续道：“......他说他们是秘密来此，从洛水城的几个村中独独选中了舟山村，让我们莫要让村外的人知晓，不然其他村的人会来闹腾”，他说完，又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周围地人，祈忧和薛长玦终于明白村长在被问询时地犹豫从何而来，以利诱之，的确是保守秘密的好办法。
　　两人苦笑一番，薛长玦心中已有了定论，他正色对面前的一干村民道：“那两人正是染病的源头。”
　　此话一出，村人忽然惊慌起来，村长急忙道：“可那两人说暂时回家筹备银两去了。”
　　薛长玦苦笑，“他们既已得逞，将病源传至村中，自然就寻个机会走了，莫非等着人来抓？”
　　“那可怎么办呀？”已经有人快要哭了出来，也有人开始怪租房的农夫，“王大哥你贪财可是害了我们呀”，又有人替他喊冤，“二牛你别乱说，当时说全村都有银子分时你可是眼睛都直了的”......
　　薛长玦按了按额头，挥手让正在吵的一群人停下，“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先派一个人去城中报信，去城中苏记茶坊找陆大夫，把村里染病的情况告诉她，请她先来看一看。”
　　听到城中还有大夫时，众人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薛长玦又嘱咐了一些，最后才向村长大厅隔壁村子的情况。
　　“渔阳村呀”，村长说着说着摸了摸自已的头，面向对面两人灼灼的目光，“我可是好久没见过从里面出来的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渔阳村的情况可能比舟山村更加严重，便急忙告别了村长，薛长玦又叮嘱他们一定要尽快送信，才和祈忧赶往更偏东的渔阳村。